《淡季营业时间》十一月的钥匙扣

9、第 9 章

　　晚上张碧欣收到陈家富的短信，说他星期日上午会带小侄子去海洋馆，问她在不在。
　　她短信回复在，又问他下午去哪，看到说去游乐园，她不假思索地发了几个字。
　　【下午没我场，和你们一起去吧。】
　　发完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迅速补发一条：【好久没见那个小家伙了。】
　　陈家富几乎在同一时间发了一个“好”过来。
　　张碧欣看着这个字，轻眨了两下眼，然后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点了通话键。
　　电话接通，陈家富在那头问：“怎么了？”
　　“……问你一个问题。”张碧欣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旁边。
　　窗外月色清朗，陈家富在电话里应了一声。
　　“我……以前，是不是很烦？”
　　“什么？”
　　张碧欣鼓了鼓腮帮，一口气说：“就是我以前是不是让你觉得很烦？”
　　陈家富站在阳台上，此时他转过身背靠着护栏，视线所及是三个鱼缸。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三个了？
　　“没有。”他看着鱼群翻涌水纹，声音不高不低地回答。
　　一阵夜风吹进窗里，月亮就像给张碧欣随风抛来一缕柔软的轻纱，她吸一口清新空气，垂下眼，心里痒痒的。
　　“你不生气吗？……我撕碎你那么多手稿……”
　　陈家富想到那个张碧欣说分手的午后，当时桌上的纸张碎片的确让他愠怒，于是他翘了翘嘴角说：“这件事我那时确实生气了。”
　　张碧欣没听出电话里的笑意，她沉浸在记忆里，听到陈家富这么说，愧疚之意更甚。
　　她静了一会，然后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对不起”。
　　陈家富敛了笑，问：“因为撕手稿？”
　　“嗯。”
　　“好，我接受了。”
　　张碧欣笑了一下，抬眼看向夜幕，她问：“你在阳台吗？”
　　“对。”
　　“现在能看见月亮吗？”
　　陈家富转身向外，他抬起头，看到了当空的皓月。
　　“有没看到月亮十点钟方向的第一颗星星？”
　　陈家富：“看到了。”
　　“嗯……然后看不看得到这颗星星的七点钟方向，有一颗更亮的？”
　　陈家富：“没有。”
　　张碧欣看着除月光外一片漆黑的夜空，没忍住笑：“你真无聊。”

　　***

　　星期日的正式见面是在午饭时间，但两个小时前陈家富就隔着玻璃屏障先见到了张碧欣，还看到了碧波。游客太多，他们只停留了一小会，他对她笑了笑，不知道她看到没有。
　　早上她发了短信让他们在门口等她一下，于是这会陈家富带小佳坐在大门外的休息椅上，小家伙坐不住，东跑西跑。
　　陈家富拿过他放下的书包，有些意外竟然很轻，里面似乎只有一瓶水。
　　“你书包里就装了一瓶水吗？”
　　“对啊。”
　　“怎么不拿个小一点的？”
　　小佳观摩着小型海豚雕塑，头也不回地说：“等一会要装东西的。”
　　陈家富耸耸肩，他这时并想不出这个书包要装什么。
　　大约过了十分钟，张碧欣出来了，她走到陈家富那里，与此同时一个小身影也跑向他。
　　“小尚佳对不对，你好啊。”张碧欣和他打招呼，觉得他好像长大了许多。
　　陈家富没想到她还记得小佳的名字，他捋了捋小家伙的头毛：“叫人。”
　　张碧欣笑眯眯，她已经做好被叫“阿姨”的准备了。
　　“小婶婶好。”陈尚佳乖巧喊道。
　　“......”
　　“......”
　　两人同时愣住，陈家富完全摸不着头脑，张碧欣飞速思考这个称呼，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气氛尴尬起来，陈家富清清嗓子，对小佳说：“好好叫。”
　　“嗯？”小佳疑惑地抬头看他，又看了看张碧欣，对陈家富说：“小婶婶让我这么叫她的啊。”
　　张碧欣倒吸一口气，她一下想起这件事。好像是三年多前的一次家庭聚会，她因为有些局促，正好看到旁边的小孩，于是想着和他打开话匣子。也只是不知道怎么就心血来潮和他开玩笑让他叫她小婶婶……
　　这事张碧欣早就不记得了……
　　这家伙记性未免也太好了吧。
　　陈家富向她投来目光，张碧欣故作镇定，一副无辜的样子看他。
　　陈家富挑了挑眉，蹲下来问他小侄子：“哦？什么时候啊，我在不在？”
　　“就是……”
　　“啊！”张碧欣一下捂住小佳的嘴，“走了走了，带你吃好吃的。”说着迅速牵起小手将他拉离陈家富。
　　陈家富看前面一大一小的背影，回想这个欲盖弥彰的举动，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站起身，追了上去。

　　***

　　实在太丢脸了。
　　一直到吃完饭，三个人买完票进了游乐场，张碧欣还是一场虚惊似的这么想着。
　　但陈家富好像并不在意，语气自然地问她想玩什么。
　　“......听他的。”她捏了捏小佳的脸。
　　结果张碧欣低估了自己消化情绪的能力，几个项目下来，她简直就像回到小时候，整个人都洋溢起童心，几小时前的窘迫早就不见踪影了。
　　而陈家富也终于知道空书包里要装的东西了，小家伙几乎玩一个项目就撒娇让他买一个玩具。
　　夜幕降临，陈尚佳小朋友满载而归。

　　回去的公交上，小家伙已经睡着了。考虑了距离，陈家富打算今晚先带小佳回自己那过夜，明早再送他回家。
　　给哥哥打完电话说明之后，他赶在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之前看了下时间。
　　已经快要九点了。
　　他偏头提醒旁边似乎也有些困意的人：“前面还有两站就要转车了。”他说的是张碧欣的路线。
　　她正了正身子，前倾瞄了眼睡着的小佳，问陈家富：“等一下要叫醒他？”
　　“看看，他应该不会醒，我抱他走就好。”
　　张碧欣掂了掂暂时在她手里的书包：“我先跟你们一起回去吧，书包我拿着。”
　　陈家富：“九点了。”
　　她掏出手机想看时间，发现也关机了。
　　“不要紧。”

　　公车到站，陈家富轻轻抱起小佳，和张碧欣下了车。
　　从站点走回家还有一小段路。
　　虽然不很明显，但夜里总归起了点凉意。张碧欣下意识深吸一口空气，感到了一股独有的初秋的清新。她小幅度地前后荡着书包，稍落后陈家富一两步。
　　承认了吧，觉得意犹未尽对不对。
　　“对。”
　　安静的小道上，张碧欣忽然冒出一句话。
　　“什么？”
　　陈家富转过头问她。
　　“嗯？……啊，没什么……”她立刻小跑了两步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