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季营业时间》十一月的钥匙扣

3、第 3 章

　　“因为今天我原本是调休，但临时和一位同事调了班，我给她代下午的潜水表演……”张碧欣戳着碗里的米粒，“而严其坤只知道我今天放假，并不知道我调了班又回去。”
　　“我在表演的时候，透过玻璃屏障看到了他们。他们就站在我面前，互相搂着腰，看我带着碧波在水里做表演，脸上是一种游客观赏的开心神情……我穿着潜水服，他没认出我……”
　　张碧欣盯着桌上的菜，声音低低的：“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真可笑……”
　　陈家富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他没想到她是在这样的情景下遇到男友和另一个人，想起傍晚看见穿着工作服吃冰棒的张碧欣，他忽然明白过来，今天她的疲倦感从何而来了。
　　“他竟然敢把约会地点选在海洋馆，就算知道我今天放假，也不能……”张碧欣隐忍着怒气，想到什么似的，忽抬眼盯住陈家富，问：“是你的话，你敢吗？”
　　“......”
　　陈家富一时语塞，他觉得谈话内容有点偏离了方向，张碧欣好像搞错了自己吐苦水的原意。他本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但还是理了理逻辑，回答她：“在我这里不存在这样的假设，以及，假设的前提。”
　　张碧欣皱眉，好像没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陈家富也没再多解释，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张碧欣泄气般叹了口气，“我看起来像很好糊弄的样子吗？”她又回到了谈话的中心上。
　　“还行吧。”
　　“......”张碧欣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回答，对他眯起了眼，“你、说、什、么？”
　　陈家富看着她的反应，不禁勾起唇角：“没有，你看起来聪明伶俐，一点都不好糊弄。”
　　张碧欣原本瞪着的眼睛逐渐放松下来，陈家富这句话让她心里好受却又不好受。她其实知道自己在严其坤眼里并不傻，但他仍然如此明目张胆劈腿，这表示他根本不尊重她。
　　张碧欣陷入沉思。
　　陈家富看着她，餐厅幽静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整个人被安静的光圈罩着，她低垂脖颈，看向虚空中的某个点，小巧鼻尖的影子落在嘴唇上，像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半晌，陈家富垂下眼，不再看了。
　　“再吃点吧，还剩挺多菜的。”陈家富动筷。
　　张碧欣回过神，看面前的人正舀着汤，才恹恹地拿起筷子夹菜。
　　她用勺子剐尽碗里最后的米粒送入嘴里，又喝了一口汤下去，吸了吸鼻子，看着陈家富说：“今天让你免费看了场可笑的戏，这顿你请吧。”
　　陈家富笑：“好啊。”
　　张碧欣撇撇嘴：“怎么样，今天这段是不是为你写作提供了素材啊？”
　　陈家富知道她在开玩笑，便接道：“有点作用吧。”
　　她盯住他，陈家富也看着她，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

　　这顿饭吃到快8点钟才结束，虽然叫陈家富请客，但结账的时候张碧欣还是出了自己的那份。
　　两人从商场出来，一起走上人行道。
　　夜幕降临，亮黄的路灯躲在茂密的枝叶中，静静地照着路上穿梭的行人。
　　“我觉得不公平。”
　　“什么？”听到张碧欣冷不丁说了一句，陈家富疑惑。
　　“今天被你看到我这么糗的分手现场，我觉得很不公平。”张碧欣转头，勾起嘴角对陈家富说：“所以必须分享你上次被甩的经历。”
　　“......”陈家富觉得好笑：“这样你会好受点？”
　　“你就当是吧。”
　　“......”
　　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抿唇沉默。
　　“陈家富？”她叫他一句。
　　“还是不说了......”
　　“为什么？”
　　“......因为......我也觉得不公平，你的分手是你甩的人，而我是被人甩……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扯平了。”
　　张碧欣盯着他，在确定他要三缄其口后，才十分不情愿地转过头看前面的路。
　　“小气。”
　　身边人幽幽地传来一句话，陈家富暗暗笑了。

　　“刚听到你说起碧波，它还好吗？”两人走过一个路口，陈家富另外找了话题。
　　“挺好的，它现在会的可多了，只是年纪稍大了些，不能频繁表演。”张碧欣微低着头看脚下的石砖，然后又轻轻开口：“你……还记着碧波？”
　　陈家富“嗯”了一声，没注意张碧欣这个问话中的微小讶异。
　　张碧欣因为这个自然而坦诚的回应，若有所思。

　　气氛沉静下来，车辆行驶的声音和路人交谈的声音包围他们。陈家富抬眼，看到前方路灯下悬浮着尘土，被照映成静谧的橘黄色。
　　很快就走到了公交站，张碧欣抢先几步走到站台中间，然后转身站定，对走来的陈家富说：“好了，我等车，你早点回去吧。”
　　陈家富走过去和她并排站着，身后广告牌的灯打过来，原本搁在张碧欣肩上的几缕马尾的发梢，此时滑落下来，衬着亮光，像是一小段绸缎。
　　他点了点头，问：“坐几路？”
　　“213。”
　　“回家的？”陈家富虽然这么问，但已经给了自己肯定的回答。
　　“嗯，我现在住家里。”
　　不到片刻车来了，张碧欣上了车，透过窗户朝陈家富挥了挥手，他对她笑了笑，在车驶离他视线的瞬间，他看到她找到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陈家富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是8点半。
　　他离开公交站，沿着刚才走的方向继续走回家。
　　路灯仍然安静地伫立，夜风带起树叶的舞蹈，夏季溽热的气息此时稍作了收敛。

　　***

　　张碧欣刚到家关上门，母亲的声音就传过来：“阿欣，你电话怎么关机了？小严打了几个到家里，听语气挺急的，你快给他回个电话。”
　　张碧欣晃了晃神，应了声“哦”，径直回房去了。
　　一下把自己抛到床上，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半晌，慢吞吞地坐起来，从布袋里掏出手机充电。
　　手机屏幕上亮起的电量条，她想了几秒，按了开机键。
　　然后又躺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张碧欣伸手去拿，屏幕显示来电的人是严其坤。
　　她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