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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另一边的堂屋里,陆呈庆低着头,看着地上投进来的一小片阳光。刑部尚书周湛今早上竟然破天荒地没来早朝,齐帝也觉得疑惑,毕竟周湛行事素来滴水不漏,做事严谨,怎么可能无故不来上朝。细问之下才知周湛近日得了一个小妾,昨晚跟小妾喝酒嬉闹,也许是玩得狠了,今早上脸色青白沉睡不醒,这才给耽误了。齐帝勃然大怒,朝廷命官居然沉溺酒色,成何体统!于是对周湛罚俸三月,原本想派给他的文安候一案,也就由此落到了陆呈庆身上。

      陆呈庆原本没多想,下朝后却突然被萧云乔拦下,“陆大人任重道远,这件事想来有诸多事项,郢泽心细,陆大人带他一起吧,也好历练一下。”

      陆呈庆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南郡王殿下,似笑非笑的脸上识别不出态度,有点摸不准他想说什么,“……在下定当尽心竭力。”

      现在想来,这句话好像没回答到点子上。萧云乔的意思是,不让陆郢泽跟着他了,而是跟自己去查案。可这又为何呢?虽说文安候一案与谢贵嫔遇刺有直接关系,但这样的布置大概别有用意吧?

      正想着,只见陆郢泽远远走过来了,明亮的少年身着一身白衣,谢庭兰玉一般。陆呈庆放下手中的茶杯,也不多话,朝陆郢泽招了招手,二人随即一同走出门去,门外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文安候一案……你是知道的。现下陛下令我主理此案,你同我一起。”

      陆郢泽仿佛没睡醒似的,看着帘子微微摆动,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孩子,陆呈庆心道,这孩子根本不会想到为什么这桩案子落在自己身上。陆郢泽整了整衣领,半晌才开口,“父亲打算从哪里查起?”

      “当然是去文安候府。”

      陆郢泽皱了皱眉,“不对,我觉得应该从李狗儿那封信入手……”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古人跟父母讲话是不能这么随意的,只好硬生生地改了口,“我的意思是……您去文安候府,这边离大统领府也不远了,我想去大统领那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孩子倒是有主意得很。陆呈庆沉吟了一下,“也罢,那你去吧。”

      这是陆郢泽第二次来大统领府了。张敬这会还在闭门反省,大统领府上显得有些萧条。陆郢泽随着管家往里走,只见这个偌大的院子倒无甚花草亭台,只间或点缀了一尊石头,一看便知是从军之人雷厉风行的做派。还未到会客厅,只见一个缁衣少年正远远地站着,走近一看,竟然是萧云乔的同胞弟弟萧子良。

      “殿下……您怎么也在这儿?”陆郢泽素日里总觉得萧子良是温室里长大的,随和大方,待人宽厚,况且因为是太子次子,这会儿也还没有封王,交谈起来亲近得多。比起在萧云乔自带的低气压,陆郢泽反而觉得萧子良更加平易近人些。

      “我虽未上过战场,张将军却也指点过我几天……”萧子良莞尔一笑,“将军被陛下责令闭门反省这么久,岂能不委屈,学生也应当来看看师父。哎郢泽,听说你随陆大人查文安候一案了,怎么来这儿了?”

      陆郢泽还没开口,只见张敬也从里屋走了出来,打断了萧子良的话,“原本就是失职,有什么委屈?陆公子,快请进吧。”

      张敬原本也是不拘小节的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三人坐定后,张敬开门见山道,“陆公子到访,有何贵干?”

      陆郢泽看着这位叱咤风云的明威将军,脸上虽有沧桑却掩不住一股豪气,不禁对其肃然起敬,“大统领称我为郢泽就是。这次前来,还想再看看李狗儿留下的那封书信。陛下令我父查办文安候一案,我想这封书信中也许会有线索。”

      “嗯是,”张敬为人敞亮,并不多问缘由,叫人去拿了书信来,“一晃一个礼拜过去了,也不知道陛下怎么处置我。”

      “将军不必太忧心,”萧子良在一旁宽慰道,“谢贵嫔遇刺,原本也不是您的过错,更何况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您跟陛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虎城一役还救了他的性命……陛下不会苛责的。”

      “哎,驰骋疆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咯,”张敬凝视着院子里唯一一棵大树,眼前好像出现了十年前的场景,“桂阳王叛乱的时候,我就跟着陛下了,经历了多少九死一生……这转眼间就过去了。哎,不提了,不提了。”

      陆郢泽想开口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正思索着仆从就把书信拿来了,陆郢泽接过来细细地看,只见粗糙的黄草纸上,字迹虽有些潦草,却也看得出是练过字的,符合乡下私塾先生的身份。再往下看,只见落款处写了日子,“己未年六月廿三”。

      陆郢泽蹙起了眉头,居然是四个月前的书信,就算信在路上走了一个月,那也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而从收到书信到刺杀谢贵嫔,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陆郢泽懂一点心理学,若是真的为家人泄愤,难道不应该收到信后立即行动吗?

      “大统领……这个李狗儿的履历,是放在兵部吗?”

      “你说卯册?不不,禁军直接听命于皇上,卯册就在府上。我叫人给你找找便是。”

      “郢泽,这种常识你居然不知道?”萧子良半开玩笑道,说得陆郢泽有些讪讪的。毕竟是个冒牌陆郢泽,把这些官职军阶搞清楚就不容易了,谁知道兵士们的档案放在哪。

      “可是有什么问题吗?”张敬岔开了话题。

      “……暂时还没有,”陆郢泽决定先不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我有一个预感,这个李狗儿的履历,怕是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

      张敬和萧子良都是呆了呆。不一会儿,卯册被呈上来,陆郢泽翻了翻,果不其然,李狗儿进入禁军之前的那一页,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张敬皱紧了眉头,很快便将思路转到解决问题上,倒是萧子良高深莫测地看了陆郢泽一眼,眼睛中似乎带了二分崇拜。“翻看卯册是要登记的,我叫人把登记簿也调过来。”

      陆郢泽摇了摇头,“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撕掉这一页,必然不会留下名字的……”

      几个人一时沉默,倒是萧子良开口了,“这也未必重要,毕竟谢贵嫔遇刺一案已经算是了结了。”

      “那怎么成,”陆郢泽下意识地驳道,“任何细节都有可能查出我们不知道的真相,”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来萧子良贵为皇孙,自己居然一本正经地给他讲今日说法,遂别扭地拐过话头,“不过殿下说的也是,谢贵嫔一案确实不牵扯了,至于文安候一案,再从别的地方突破吧。”

      萧子良涵养极好,一点也不生气,低头笑了笑端起了茶杯,转头向张敬道,“陆大人和郢泽卓越超群,定能查出真相,将军不必忧心。时候不早了,子良先告退了,过几日和再来看您……皇兄也很惦念您,只是最近分不开身,等事情过了一定登门拜访。”

      萧子良起身要走,陆郢泽想再在此处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线索,遂也向张敬拜别。二人刚一出门,迎面便碰上一辆马车堪堪停在将军府门口,一位少女提着药匣走下来,身后松松系了个马尾,柳眉弯弯,笑吟吟地看着二人,略施一礼站定,竟是凌月。

      陆郢泽刚要开口,却被萧子良抢了先,“凌姑娘这是代老堂主出诊?”

      凌月温然地迎上了萧子良的目光,“是。前段时间张将军身体有些不适,我家老堂主开了几副药,也有快一周了,我来看看调调方子。”

      萧子良微笑道,“原来如此,那快去吧。”

      陆郢泽看着熟稔的二人,不由得有种自己的青梅竹马被抢了的感觉。只见凌月点点头,却并未多话,提起药箱从一边走过,中途不小心似的撞了一下陆郢泽的胳膊,陆郢泽皱眉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这丫头今儿是咋了……”陆郢泽有些莫名其妙,萧子良却在一旁呵呵地笑了,揽着陆郢泽的肩轻声道,“你这脑子,装得下案子就装不下别的东西了吧。”

      陆郢泽反手过来打他。

      明晃晃地太阳已经立在天空正中了。凌月走出了大统领府,懒洋洋地撑了下腰,将碎发轻轻拨到耳后。她提着药箱走下台阶,偏了偏头看到一旁的小酒肆,一个熟悉的背景正坐在一张长条凳上。凌月忍不住浮出一抹笑,轻轻走到那人旁边,毫不见外地坐了下来。

      “忙完了?”那人嘴角一勾,将眼前的花生米推到凌月面前,“辛苦了吧,我把萧子良送走,在这儿等了你半个多时辰了。”

      凌月捏了花生米放入口中,“本姑娘也算是圣手好不好?幸亏你生病一场脑子没有坏掉,还知道我叫你有事……不过,这件事确实蹊跷,我觉得咱俩得好好合算合算。”

      “跟你?合算?”陆郢泽觉得好笑,呵呵地看着凌月,“我的大小姐,您好像有什么天大的发现,来来来,快让我听听您有何高见。”

      凌月瞥了他一眼,“我怎么就不能有天大的发现?你到底听不听?”

      “当然。”

      “这还差不多,”凌月环顾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便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我跟师父就已经给张大统领看病,这件事你知道的吧?但奇怪的是,前段时间他原本已经快好了,这段时间却又反复,今天好像又好一点……病情反复原不意外,只是他的病,表征虽是体虚,但内里却像……总之是像被控制了一般。我前段时间就想,这是不是中毒,但师父说不是,我也没有再深究,师父总不会骗我的吧?”

      那可不一定。古往今来,越是了解你的人,伤害你越深,陆郢泽心道,看着凌月凝重的神色,却不忍说话。陆郢泽沉吟了半晌,突然道,“你们的病患中,有没有属于‘虞园’的?”

      “虞园?好像没有。所有病患都登记在册的,我都看过。虞园是谁家?”

      “不是谁家……听我爹说,好像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门派。我那日去找你,看到有个自称虞园的人去取药。”

      凌月皱了皱眉,“不该呀?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不行,我得回去问问师父……”

      “别别,”陆郢泽一把拉住就要起身的凌月,“我的大小姐,你不要着急好不好?这事儿让我琢磨琢磨……对了,你知道一种药,叫做什么‘慢枯草’吗?”

      “慢枯草?医书上没有这种药,应当是个药方的名字。不过听这名字就不像什么正经方子,而且倒像是慢性的。”

      月浅浅的隐在云朵之中了。半晌,陆郢泽若有所思道,“你先回家。我要有些事。”

      凌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去交一份,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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