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思GL》稽一

16、坦坦荡荡（下）

　　“平日里没见你那么谨慎。”曲湘抿了口茶。
　　青思道：“今时不同往日。小人不得不防。”她顿了一顿，换了个轻快的语气：“一想到回庄后张钰媏得知你小庄主名号后的脸色，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曲湘良久没有开口，一杯茶下肚才说：“我没有，回庄的打算了。”
　　青思茶杯差点没拿稳，呛了一口：“咳咳，什么？不回庄？一年之约未过，我们贸然出庄大概已经引起怀疑，在外面逗留太久，这怎么行？你我也无闯荡江湖经验，一切事情还需在庄内实施，不回庄，又往何处去？我知道你重视江湖势力，可你我毫无依仗，就算红招会魁首，恐怕也引不起什么重视……”
　　“我想得清楚。庄内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了，长老们只会倒向给他们好处大的一方，弟子们并无所谓，借助外门……恐怕也不长久。还不如到这外面的世界来看看，培养自己的势力才是当务之急。”
　　“你有人选了？”
　　“……没有。一些游散人士此次红招会也会来，到时候可以多留意一下。其余门派的首席弟子，多结交些总是不错。我们所知，还是太少，被束缚在蓬莱，什么事也做不了，太被动了。就算读透天下群书，我们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青思无话可说了，曲湘所顾忌不无道理，但脱离蓬莱，实在是危险之举。
　　她缓缓开口：“离红招会结束还有很久，你再，考虑考虑吧。我去把牛奶送去。”

　　接下来的日子，青思定时去后院耍威风，蓬莱小庄主墨者武艺高超的名声也就传开了。隋念棠只去观战，那件事发生后谁也不愿意和他打。楚绾绾和他一起，但也上去一回，虽然输了，但也被称赞轻身功法绝妙，他自己乐在其中。
　　曲湘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青思强拖着也走不过三步，倒是日日有蓬莱弟子来给她请安，带队长老也来了一回。
　　估计都以为是张钰媏授意才让她来参加红招会的吧？曲湘在接受问安时这样讽刺地想。
　　铁马天阙两派人来齐了，红招会也要开始了。定于十一月三十开始，初试就要耗去两周。原因无他，冲着奖励来的人多得异常。这次红招会奖励实在太过丰富，魁首之奖为天罡剑，由泉山大师打造，传延百年一无破损，削铁如泥，执此剑者还得东昆吾一个许诺。救人于一息之间的神还丹、可媲美蓬莱天下归一诀的九九归元法、一刀破万军的破军刀、前朝遗本霓裳舞曲，诸如此类不可胜数，但进前五十皆有奖励，怎不叫人心动？
　　更关键的，那天罡剑原是收在当朝国库内，怎么成了魁首奖励？倘无朝廷授意，任天地盟盟主朱清正再大本事也找不出这东西来。这也就是说，朝廷此次红招会必然插手，表现卓越者入朝为官也未可知。虽说武林人士一直厌烦朝廷势力，但能飞黄腾达，旁人眼光又有何惧？
　　青思急匆匆进屋，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茶水，“嚯！烫死了，这次红招会真是疯狂，光是初试就要选上六十人来！六十人，年年十人的名额，今年真怪！你说是什么缘由？”
　　曲湘给自己倒了杯茶，打个哈欠：“不晓得。我上一次没有关注，只知道天罡剑是让一个无名小辈拿走，大跌眼球。此中原委后来议论纷纷，有人说是朱清正勾结朝廷，有人说是东昆吾手笔，总之没过一年，朱清正就不是盟主了。”
　　“无名小辈？听你一说有些棘手。不过应该没有大问题！我虽然不想要那天罡剑，”青思颠了颠手中碎星，“但东昆吾的承诺还是值钱的吧？”
　　曲湘点点头，“但愿隋念棠能稳妥拿到那本九九归元法，也了却我们一桩心事。”
　　青思目光一凛：“上一次不是蓬莱拿到的？”
　　曲湘摇摇头：“我不知道。”
　　“……”
　　“别在这闲着没事！楚绾绾都去打探消息，你不去看看在这干嘛。”曲湘看到青思嫌弃的目光恼羞成怒。
　　青思吐舌：“稀罕在你这喝滚烫的茶！走了！”

　　曲湘以为这就清净，隋念棠又来烦她，“曲湘曲湘！你喝不喝奶呀？”在楚绾绾这个前唱戏的帮助下，隋念棠口吃的毛病竟然去了大半，日常对话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曲湘也乐得和他说上两句。
　　“是热的吗？热的你就拿进来。”
　　隋念棠进屋就奔茶壶去，掂了掂发现还有水，推开窗就倒下去了。“给你倒奶！一大半！”
　　楚绾绾对此吐槽过不下十遍，隋念棠宝贵他的牛奶谁要也一口不给，逗他两句还要恼了。只有曲湘能得到半壶奶的高级待遇。
　　“我喝不了……”
　　“哪个兔崽子往爷爷头上浇水！他奶奶的，出来！”
　　曲湘被这话吓得一激灵，隋念棠还不知所谓：“谁呀那么坏？我去看看。”说着就向窗边走去，曲湘没拦住他。
　　“哦！原来是我呀，我做错事了！曲湘……”
　　这清清楚楚的认罪一字不差落入那位倒霉大兄弟耳中，他施展轻功飞上房檐，一把就揪住隋念棠衣领往外拽，隋念棠下盘稳当没被拽出去，可是手里的奶壶就不那么幸运了。
　　“你赔我牛奶！”隋念棠被激怒了，跟着他就出去打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就在房顶打了起来，瓦块碎裂直直冲着地面而去。
　　“我去！上面的人，打架小心点啊！”
　　“呀师兄救我！”
　　“流血了流血了！救人啊！”
　　“呸！这么个小瓦块都躲不开还是武林人……哎哟疼死我了！”
　　“你踩我脚了！这可是新鞋！”
　　楼下闹哄哄，几人已经推搡开；脾气大的主也施展轻功飞上房顶，一时混战不已。
　　曲湘趴在窗口小心翼翼探头也不敢太往外，瓦块还是接连不断的掉，她心中一片麻木，这可咋整？
　　这动静不小，寒山客栈的老板匆匆来了，因着曲湘这里离案发现场最近，她进来时还一再道歉打扰，但是不会轻功也飞不上去，只能和曲湘面面相觑。
　　越来越多的人往曲湘屋里探头探脑。
　　曲湘眼见着有人摔了下去压倒一片人，这下楼下更不太平了。
　　总要做些什么！她抻出脖子大喊：“隋念棠！隋念棠！我这里还有牛奶！你快下来吧！”
　　屋顶的不知道听见没有，街上的人可听了明白。
　　“隋念棠？是蓬莱那个首席傻子？”
　　“可不是！跟个傻子置气可真是够了！臊皮臊皮（丢脸丢脸），散了！”
　　街上的喧闹渐渐散了，可屋顶这帮人没个尽头。
　　好在青思匆匆回来了，“怎么了怎么了？街上有人喊寒山客栈出事儿，你还好吧？”
　　曲湘没说话，指指楼上。
　　青思也听到打斗声音，咬牙从窗户飞身上去。
　　定睛一看，五六个人在屋顶都赤手空拳的打，碎星一出寒光毕露，“都给我散了！刀剑无眼！”

　　“哈哈哈！大兄弟，我还是头回碰到能和我肉搏不分上下的人！你算汉子！你拿水泼我，不算事儿了！”
　　楚绾绾拍了隋念棠一掌，他不大情愿道：“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我也不计较你打翻奶了……”
　　“我计较。把地给我拖了再走。”曲湘看着地上一滩奶渍没有好气道。
　　青思看她一眼，无奈抱拳：“虎兄莫怪。她就这个性子，不是要针对你。”
　　被淋了一头水的人，是铁马营韩擒虎，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论体术几无对手。他本名韩大虎，嫌弃这名俗气，找人改了。
　　韩擒虎朗声大笑：“无妨无妨！曲湘妹子年纪尚轻，小孩心性有何不可？哈哈哈哈哈——”
　　隋念棠也生着闷气，楚绾绾插不上话，只剩青思和韩擒虎聊得痛快。曲湘掐她腰上软肉一把，青思会意带着韩擒虎下楼赴宴去了。
　　隋念棠一句道歉没出来被曲湘怼了回去：“拖地！”楚绾绾手里的拖把就给了他。
　　楚绾绾道：“没想到棠棠还能和他打个平手，一群人混战中就擦破了点皮，小庄主，您看那韩擒虎呀，左眼都青黑还乐陶陶和青思喝酒去了。这外头奇人真不少。”
　　“喝酒？你去看着她，别出事儿了。”
　　楚绾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宴席上估摸都是五湖四海的江湖人，一大半也要是男人，叫他劝酒？他还是想和香香的小姑娘坐在一起……
　　楚绾绾阴着个脸出去了。隋念棠呼哧呼哧拖地，曲湘坐在床上看他来来回回，语重心长道：“隋念棠，不可以把任何东西从高处抛下，吃了这回亏儿就长记性。”净给我惹事。
　　隋念棠道：“我又不是打不过他们！要不是青思，我就把他们都打下去了！”说着还扬扬拳头。
　　“哦？那你的牛奶呢？可是撒了？”
　　这下他无言以对了。哼哼唧唧拖完地就跑了。
　　明日初试就要正式开始，惹出这么件事儿……不知是福是祸。
　　曲湘这边暂时轻松时，蓬莱的长老可忙得席不暇暖，一会儿给铁马道歉，一会儿又去给洞玄送礼，她手下弟子也跑断了腿，止不住的抱怨：“那小庄主闯出的祸叫我们来给她擦屁股！什么道理！”
　　“闭上你的嘴，主子闯祸，下属解决，你这话让有心人一传，要谈我们蓬莱内讧了！”另一位弟子道。
　　带队的徐长老点点头：“正是此理。我前些日子修书回庄，庄主并无授意……但在外面，怎么也不能让人瞧扁了去。且尊她一声小庄主！”
　　曲湘自然听不到这下话，但也料想到这些人面服心不服，因而这些天青思除去比武，也去指导那些参加初试的蓬莱弟子以此笼络人心，还叫楚绾绾化了妆后去收买街上的乞儿，传开了蓬莱小庄主的名声。内外造势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且等着吧，红招会未完，这场戏就没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