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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立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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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思守在门外,楚绾绾绞着帕子,唯唯诺诺来道歉。青思垂下眼眸:“她不会原谅你的。这也不怪你。你去,休息吧。”
隋念棠也来看一眼:“她她她她她受伤了吗?”
青思不想和傻子解释,只挥手叫他走。
人声渐渐歇了,夜灯也暗下去,门内毫无声息。青思推门而入,模模糊糊看到用被子裹住自己的曲湘。
她走过去,抱住蜷成一团的曲湘:“很闷呀。透透气好不好?”
身下的小人儿不住地颤抖。她哑着嗓子:“青思,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他们骂你、酸你,只在言语上逞英雄。是群小人。”
“将来有一天,要是行动上能逞英雄呢?”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在呢,谁也动不了你。你不信我吗?”
“……我不信。人心好恶,谁都不可信。”
“才不是。我还吞了伤心蛊,不会背叛你的。”
“不是的,你宁愿死,也不要给我做事。”
“那是什么时候呢?怎么会有那个时候呢?我一直在啊。”
“不是的!你会走的,会对我失望,然后丢下我,还捅我一刀,你就是这样坏。”
“曲湘……你太敏感了,隋念棠是个傻子,他被嘲讽也不少,难道不与你一样吗?”
“可他是傻子!我不是!”曲湘掀被而起,因大喊剧烈咳嗽两声,像是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样。泪痕惨惨地挂在脸上,一张笑脸血色全无。她从午饭后就没出过屋子,连晚饭也没吃,青思看着难受,劝道:“今天晚饭送的荷叶鸡,这个天可不容易,我只吃了一个鸡腿,剩下那个你吃了好不好?”
“不好——我好累啊——”她趴在青思怀里呜呜的哭,声音时大时小,气若游丝,已经十分虚弱了。
青思明白这时候说些什么都是徒劳,先喂进饭去,再哄着睡觉才是当务之急。
“我们不是活在他人的眼里的。口头侮辱,夺不去你尊贵的身份;武力相逼,谁又能越过我呢?”
“要你走了呢?我好怕……”
“我才不会走,我一步也不离开你。什么破红招会我也不参加了,我们回去,回竹林过自己的悠闲日子,谁也伤不到你。”
“那怎么行?那怎么行?一辈子的米虫,和上一次有什么区别?我还是会死,张钰媏还是会得逞,世人还是要笑话我,我有什么用?”
“那就不要哭了,笑一个吧。明天我会把所有嘲笑你的人打倒在地,我会赢得这次比试的冠军,会次次争先,天下第一的名号,配不配的上你庄主身份?”
曲湘还是一个劲地哭,眼睛红肿了一圈,青思给她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被,温声细语劝她。
曲湘哭的词不成句:“我要是,嗝,哭,嗝,是,嗝,是不是,嗝,顺了他们的,嗝,他们的意?”
“是。对付小人,我们就要反其道行之,我们药狠狠打他们的脸,踩他们的头,给天下人看,谁才是废物。”
曲湘吸吸鼻涕:“鸡腿呢?你真给我留了?”
后半夜曲湘哭着吃掉了缺了条腿的荷叶鸡,哭累了就睡去,第二天醒来还是害了风寒。她软绵绵挂在青思身上,裹着棉被吸溜了一碗阳春面。
她无精打采和青思说:“你叫楚绾绾来,我有话嘱咐他。不见隋念棠。”
青思连道好,出门带来了战战兢兢的楚绾绾,他一进门就跪着向曲湘去。
“小姐,小姐,是我傻,做事不考虑场合,拂掉您的面子。您、您、您罚我吧!除了命我什么都能给您!”
青思在一旁都要被她气笑了,谁道歉是这样的?
曲湘只是简单掀起眼帘:“你应该叫我什么?”
“小姐啊……”他回头看了一眼青思,看到她似笑非笑的脸,脑筋转得极快,迅速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小庄主!”
青思和曲湘对视而笑。
草草用过早饭,就着蜜饯喝下药,曲湘执意要出去走走。隋念棠却缠住了她们,青思灵机一动:“念棠师兄,我们对这儿都不熟,你能不能去买四支糖葫芦?”
这种漏洞百出的话也就傻子会信,他忙不迭地出了客栈。曲湘侧目看青思,楚绾绾嘻嘻笑道:“糖葫芦要到东街去买呢,人又这么多,没有半个时辰是回不来了。
曲湘出了门,也不四下走动,只站在栏杆旁俯视大堂的男男女女。她在找蓬莱弟子。曲湘要布一场戏,杀威与立威的戏,眼下还缺一个主角。
两刻钟缓缓而过,曲湘出奇耐心等着,楚绾绾却担心她的身体。曲湘强撑着困意,她在赌,赌一个心高气傲的内院弟子。
终于有一个蓝衣女子上了楼,朝着曲湘而来,楚绾绾压住笑意默默等她开口。不幸的是,隋念棠不合时宜地拿着糖葫芦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追他的青思。
更不幸的是,糖葫芦撞上那蓝衣女子,糖浆黏在衣服上。她破口大骂:“哪个混账!没长眼——”回头一看是隋念棠,声音立刻就哑了,唯唯诺诺换了一副面孔:“念棠师兄……”
隋念棠暴力地扯下黏住的糖葫芦,耍起小孩脾气:“你你你你!我我我的糖葫芦!赔赔赔额!”
那女子嘴角一抽:“师兄,是您撞上了我,我这身衣服是……”
隋念棠眉毛一横:“你你你这么矮矮矮矮,我我我看不见才才才撞上!”
楚绾绾心知这出戏黄了,出言相助:“就是!路这么宽,你偏挡住隋念棠,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还撇撇嘴,“一支糖葫芦都斤斤计较,你这个内院弟子也当得不怎么样嘛。”
这女子显然是个无脑的,楚绾绾随意一说,就被点燃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指责我?一看便是愚笨资质,连个内院弟子也混不上!”
“哈!我是什么东西?蓬莱山庄未来庄主侍从,不比你个小弟子强?没资格教训你?”
“就是个废人!将来怎样还不可知…啊!”
青思剑已出鞘,剑尖直指女子喉咙,“再说一句,试试?”
这弟子显然在山庄里横惯了,没谁能这样拿剑威胁她,吓得连武器也出不了手。楼下大堂她的同伴见了这一幕匆匆上楼劝阻:“在下沧澜阁徐长老门下章裕隆,这位是我师妹徐知知,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请少侠放下剑,有话好说。”
楚绾绾只是冷哼,隋念棠要求赔糖葫芦,青思手上一重徐知知脖颈上就划了一道血痕,徐知知顾不得体面:“师——兄——她们仗势欺人,快救我——师兄——”这声音大到全客栈都能听到,楼上的打开门看,楼下的也纷纷仰头看热闹。
“蓬莱内事,不是说他们一向团结?”
“你看最右边那个裹着狐袄的小孩,是蓬莱那位吧?”
“是啊是啊……难怪闹起来了。”
“怎么讲,虽然是废物,也要讲礼仪吧。”
最后这句好巧不巧落入青思耳朵里,空出的那只手一抬就是暗器一枚,直至那人颈上人头。楚绾绾借势道:“闭上你的嘴!蓬莱小庄主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人堪堪躲过飞镖,也被削下一撮头发,暗暗骂着狗仗人势,却一句话也没说。其他人看到,都心有余悸闭上嘴。
张裕隆也是人精,还能不明白这是干什么?他咬咬牙,卸下一身骄傲:“曲小……庄主,请放了我家师妹吧,她口无遮拦,冲撞了您,还请大人有大量,不要做过分之事。我代她向您赔罪了。”
曲湘歪歪头:“她冲撞的是隋念棠,与我有什么关系?”
徐知知忙道:“隋师兄!隋师兄!您那糖葫芦多少钱买的?我赔!十倍的赔!”
隋念棠嘟嘴:“我我我我要的是糖葫芦!不要要要要钱!”
这对师兄师妹一再承认错误、一再答应赔偿,青思就收了剑回到曲湘身边,楚绾绾看他们灰头土脸地走掉,调侃了一句:“徐知知,还真像老鼠。”
曲湘听见了这句,冷淡道:“她是徐长老老来得女,上头大概有四个哥哥,你惹了她,回庄好自为之吧。”
楚绾绾懵了,“青思姐!青思姐你别走啊!我是为了小庄主啊!隋念棠,你救我啊!你说个话啊!”
隋念棠懵懵地:“救什么?我我我在等等等等糖葫芦。”
楚绾绾欲哭无泪。
曲湘睡了一觉,寒气去了大半,心情也放松不少。她问青思外面的情况,青思回答:“你刚进屋时,过了好久才议论开,虽说还是有不少嘲讽的,总归是改观不少。下人们见也传遍你的事迹,起码觉得真有威势,那些错过的人估计也不会对你持蔑视态度了。”
曲湘颔首,也知道这样不够,便道:“在红招会正式开始前,私下里也会有切磋,你去试试,最好全赢。”
青思自豪地抬起了头:“我已经赢了三场了!分别是蓬莱两场、昆吾一场。这次红招会,也许就能拿个第一!”
“不要大意。江湖人才济济,你除去立威,更要打探信息。毕竟红招会,是给天下人看,在那赢,效果才好。”
青思掏出一个小本:“我粗略打听了下,东昆吾没在这里,估计是三人,西昆吾来了四人,溪花城与春风阁都只有两人,铁马天阙还在路上,大概也是各四人,少林三人,洞玄四人,长生观三人,九大派里数的蓬莱最多,有五人,其他零零散散的小派,加起来也有七人。共四十又一人。从初试上来怎么也要有十人,这样算来,有一人是轮空的。”
“向来轮空名额,都是东西昆吾的,不做此打算。西昆吾欲振势,大概不会抢这个名额。只是……我们在藏经阁里也看了不少外门武学,你摸透了多少?”
“七七八八吧。见招拆招才是正道。”
“未雨绸缪不是更好?别在这烦我了,去比试比试。”
青思扁扁嘴,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门去了。客栈后院有空闲庭院,闲不住的弟子们租下这处作为临时比武台以切磋用,青思却是头一次来,前三场胜利,都是打了说曲湘闲话的人,要么阴森小巷、要么犄角旮旯。她去时不巧,台子被人占着,只好先观战了。
台上站着的皆着粉衣,青思不晓得门派,她问了问身边的人台上是哪两个门派的在对决,那人笑道:“是溪花城与春风阁,左边衣服上有花的,是春风阁玉皎皎,人称嫦娥仙子,善使萧笛,舞也不错。右边那位……是溪花城苏开阳,医术高超,救死扶伤,起死人肉白骨,才是真正仙子呢……”介绍溪花城时,这位双颊绯红,一脸陶醉,看得青思一头雾水:“兄台,你与这位苏姑娘是什么关系?”
“不要胡说。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脸却愈发红了。青思见状离得远远的,她可不想惹上什么事儿。
台上两人自报家门互相恭维一番,切磋就正式开始了。青思也是好奇,一个医者,一个歌者,能打出什么花样?
一向以来,不习剑舞的春风阁弟子都是辅助,远远地演奏乐器发动音攻,杀人于千里之外不无道理。溪花城,除了毒攻又能做些什么?
只见苏开阳扬了一颗圆珠,落地爆开粉尘纷纷扬扬,很快扩散至整个圆台,已然看不清两人动作。玉皎皎迅速退到圆台边缘,堪堪出了迷雾,但这实在是危险的操作,稍有不慎便可能掉下台子。她举起横笛吹奏,听者惑乱心神,连台下观众也没能幸免,在青思身边的那位就有点抵抗不住,直欲倒下,青思发善心扶了一把。
依仗笛声的迷惑,玉皎皎生生靠过了迷雾退去,苏开阳站在圆台另一侧,大概吃了什么药丸,丝毫没受笛声影响。她突然抬眼向这边看来,恶狠狠瞪了青思一眼。
青思心头一跳,料想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她一把抛开身旁的昆吾弟子。
这一眼没持续多久,苏开阳很快回到战斗状态。玉皎皎以笛为剑,率先攻了上去,苏开阳并无武器可防,只得施展轻身术躲避玉皎皎的追击,左肩却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青思似乎听到闷哼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几枚银针瞬发,直至玉皎皎面门,距离太近躲避不及,玉皎皎弯腰想避开,但被苏开阳引到圆台边缘,脚一扭就倒了下去。
苏开阳捡起银针抱拳:“失敬。”暗器向来不是光明磊落,这几针还冲着脸去,更加不齿。但玉皎皎落落大方从地上爬起,抱拳回礼道:“哪里哪里。苏姐姐好战术,皎儿自愧弗如。”
两人客套后,苏开阳在台上等待挑战者,玉皎皎回到人群接受一干男子的嘘寒问暖。青思想要趁机开溜,却被点住:“那位蓬莱道友!开阳不情之请,想要挑战您!请上台迎战!”
场内蓬莱弟子不少,可她直直冲着青思说这话,避无可避,青思提着剑上了台。没心没肺的罪魁祸首还冲着她笑。
青思抱拳:“蓬莱曲湘墨者青思,应战。”
苏开阳也回敬:“溪花城苏开阳。”
青思甩了甩剑:“苏姑娘,我用剑怕是不妥,就卸了剑,赤手空拳与您切磋吧。”
苏开阳一愣,但别人相让也不推辞:“如此多谢青姑娘。请不要手下留情。”
青思把剑一放,比武就正式开始了。
苏开阳还想玩上一场那手,迷雾弹已经出手。青思已经观摩了一场自然无惧,脚下如风穿过迷雾直直到了苏开阳面前,她连暗器都没来得及发,就被青思一脚踹下了台。
全场哗然。青思也学苏开阳抱拳:“失敬。”
地上那位显然没反应过来,脸上红白交替,十分好看。青思等不到回应,拾起剑就下台了。在场之人都没及时反应过来,直到青思走出院子才一片议论。
“蓬莱曲湘墨者?是那位小庄主的墨者?”
“真是可怕!何其之快又何其之力!我都没看清她怎么踹的!”
“苏开阳也是失策了!一个招式玩两次还有什么意思!”
……
青思早早出了院子,听不见后来的赞叹与佩服,只想着达成立威目的快快回去,离了太久小祖宗还是会有脾气的。
“青思姑娘!留步!”
青思应声回头,只见玉皎皎一脸喜悦的跑来。
“玉姑娘,何事?”
“你可真帅!一脚就把那小婊子踢下去了!大快人心!”
这句话和她外表可一点不配,青思咋舌。
“你和她有仇?”
“仇倒谈不上,我看不惯她那迎来送往的样子!以为自己是谁?处处留情,又标榜自己高洁,又当又立!”
青思不欲和她讨论八卦,淡淡道:“玉姑娘豪气,但还是要小心。她那针可是淬了毒的,扎在你脸上,这副漂亮脸蛋就不要了。”
玉皎皎脸色一白:“公开比武,她怎么敢?”
“又当又立,她怎么不敢?”
留下愤愤的玉皎皎,青思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