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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见徐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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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倚着木床,抱腿坐在地上,窗外月光正皎洁,门外也是个灯红酒绿,欢声笑语的地方。
只是,云暖却不可抑制地开始回忆。
从前,当自己陷入危机的时候,有好朋友在身旁加油打气,有许多人关心问候,可以去血拼发泄,可以去KTV疯玩。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已化作昨日云烟。不是自己不够坚强,而是这一次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坚强起来。也许,睡梦中就会死于非命,也许下一秒就会有锦衣卫的人闯起来。
想到这里,云暖不禁抱紧双腿,心底一片凉意。
一身豪华红装是夏言倒台后汪媛最贵重的东西,没有灯光的房间里,一袭红衫也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伤情处,云暖轻轻将头埋入膝盖间,低声哭泣。
昨日已成空啊!
北京城的另一头。
陆炳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问眼前跪着的几个人:“跟丢了?”
“是。”
“出城了吗?”
“目前还没有。”
“找。”
“是。”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云暖。
迷迷糊糊地睁开睡眼,云暖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地上,无奈一笑,起身去开了门。
胡妈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云暖,说:“凉姑娘,刚刚醒啊?我叫人给你送了点衣物过来,你看看吧。”
云暖点点头,说:“谢谢胡妈。”
胡妈笑的更开心,说:“真懂事,没关系的,咱们风月楼里的姑娘当然得有好衣服穿了,快穿穿看合身不合身,我好让他们改改。”
云暖看了看。这些衣服颜色艳而不俗,布料手感柔滑,倒是挺合心意的。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房间后,胡妈才略微收敛起肉麻的笑容,拉着云暖的手说:“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你很聪明机智,你来我们这是有目的的吧。”
云暖闻言心中立刻戒备起来,做好应战准备,脸上挂着极其虚假的笑容,说:“胡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胡妈有些担心地看着云暖:“什么意思你自己心头清楚,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有些事儿不好的话,就收手吧,当然你既然都已经自甘入风尘,想收手也不太可能了。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还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能忍就忍了吧,人活着不就图个活的痛快吗?那些个不开心的事就别去管了吧。”
云暖的笑凝住,静静看着胡妈。
此时眼前这个中年女子的衣着得当,没有昨晚的妖媚俗气,反而显得有些素丽的雍容。脸上已显出一些皱纹,但仍可窥见她的美丽,也可想象她当年的丰韵,看样子是个从小在风尘里摸打滚爬,历经过磨练的人,目光犀利,说话不紧不慢,不卑不亢,有条有理。
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难怪会看出自己的心思。
这样的人,对人情世故了解,而且处在她这个位置,达官贵人见的也不少,应该对官场里的事也有一定了解,那么……
云暖一副十分悲痛的样子,哀怨地看着胡妈,说:“胡妈,你既然都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当今世界,奸臣当道,圣上也一叶障目,哪个官员不是忌惮奸臣淫威,拼命献媚,贿赂奸臣,欺压百姓,真正让他们做事反倒是缩手缩脚,推卸责任。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你不会没有看到吧?这种事,能忍吗?!”说完便一掌拍在桌上,一副痛心疾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万般无奈,悲痛欲绝的样子。
胡妈着实大吃一惊,暗想,这个姑娘竟然不是因为自己的私事,而是为了国家大事,为了黎民百姓?太骇人听闻了。
半晌,颤音问:“你……你打算干什么?”
云暖惨淡一笑,自言自语地问:“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回到我的家?”眼泪刹那间奔涌而出,胡妈见此情景,有些担忧地看着云暖,终究只是轻叹一口气,起身离开。
云暖却依然在哭,哭自己所失去的美好,哭自己所面对的黑暗,却不是哭这个黑暗的世界。
半晌,云暖抽噎着开始思考,胡妈那边应该已经挡过去了,再问就可以说自己只是想拖住一下严世蕃而已,她应该会支持的。而夏况那边,自己这样一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初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时间仓促,不走的话只怕锦衣卫的人一来一个都走不了。如今是重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了。锦衣卫会不会陷害说他们故意放走自己?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走之前告诉过夏况家旁的邻居,让他们看到夏况一家被抓走就赶快去一家当铺告诉给掌柜,掌柜再去对面的茶铺告诉给小二,再由小二递信到风月楼给自己,为的就是不暴露自己。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信,应该还是安全的。
毕竟夏况是夏言之后,真要处理他的话应该还是会上报嘉靖的吧。那么,只要暂时断了这条线他们就暂时安全了。但是这一切都只能是暂时的,万一哪天严嵩等不及或者不想等了,直接暗中杀了夏况就可以了,嘉靖要忙国事又要忙修道,夏况又不是个什么大人物,夏言又已经死了,嘉靖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
所以,只需要断了这条线。
能断这条线的,必须是朝廷里说的上话,嘉靖也会听他说话的人,最好这个人以后还能成为个大人物。想到这里,云暖立即想到一个好的人选——徐阶。
云暖记得,嘉靖三十八年秋,距陆炳的死还有一年多,距严嵩倒台至少还有两年左右,徐阶的官职现在应该也不小了,而且未来将会取得嘉靖越来越多的信任,他不属于严党,干掉严嵩后也勤勤恳恳地做了不少事,算是个好官。
边想边走,不久就到了徐阶的府邸,幸好自己早作了打算,在等汪媛借假发的时候就让夏况大致把北京城一些重要建筑和街道画了下来,当作是北京地图吧,其中云暖就要求画上京城高官的府邸,当然也包括了徐阶。
此时已接近中午,徐阶应该会回家吃午饭吧。
等了片刻,云暖就瞅见一顶轿子进入了巷子,正朝着徐阶府上行去。
会是徐阶吗?云暖走上前去,轿子果然停在了府门口,轿子旁边的随从抬起了轿帘,说了声:“老爷,到了。”
云暖心中一阵激动,徐阶啊,未来的首辅大人啊,斗翻了把持朝政多年的严嵩啊,一个绝对深沉的真正的官啊。
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人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样子和普通这个年龄人没什么两样,大胡子,脸上有些皱纹,身材不算高大,衣着也并不多么华贵,整个人乍一看似乎没什么特别,但细一看,举手投足间都显出他非凡的气质,那种深沉内敛,但一爆发就会不可收拾的气质。
云暖也来不及细细观察,立刻走上前,郑重一笑,说:“民女有事想告诉徐大人。”
徐阶上下打量了云暖一番,云暖来前特意换了身普通无常的衣服,叫人梳了个普通的发式,和她看到的路边女人没什么特别。
云暖收起笑容,在徐阶耳旁说:“是夏言夏大人的事。”
云暖比徐阶略高一点。徐阶闻言立即警觉地看着云暖,想了两秒,说:“姑娘,请随我来。”
徐阶的府邸并不豪华,反倒十分朴实,实在不像是京城高官的府。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在强势的严嵩一伙人中屹立不倒,并且最终推翻严嵩的原因吧。
内敛,深沉,不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