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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谋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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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锦衣卫人走在云暖身边。
虽然眼前的北京景色很不错,一切都是她所钟爱的古典风格。但是她实在没有丝毫兴趣去观赏美景。
穿越的打击还没有消化完,一团团疑问又游荡在脑中,实在难受。云暖很不喜欢这样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甚至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对了,二位大哥,刚才审我的人是指挥使吗?”云暖媚笑着问身边两人。
两人一副嘲笑的表情。
是嘲笑自己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有本事能让指挥使亲自审自己呢?
还是嘲笑自己既然知道还问呢?
如果是前者……
“两位大哥,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叫他‘指挥使’呢。”依然是甜美的笑容。
两人不说话,仍然是嘲笑的表情。
OK,那一定就是嘲笑自己知道还问了。
如果不是指挥使,这两人一定会开口解释的。
可是,锦衣卫的头头,皇帝身边的红人,居然会有这个闲工夫来审我?交给得力手下不就得了吗?
云暖沉默,解决谜团的关键就是汪媛夫妇了。他的目的绝对不在自己,而且很有可能是汪媛夫妇。
终于到达目的地了。身边两个不散的阴魂终于也离开了。
“那两人真是有够冷血的,一句话都不说……”发完牢骚的云暖才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这座房。
和一路上云暖见过的房子来看,这房子实在算不上好,还有点败落的感觉,四处班驳。
云暖推门一看,没有人在,门没上锁,房子里也十分简陋,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物,看样子比较穷。
虽然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但整个房间淡雅整洁,颇有脱俗之感,整体布置也让人觉得屋主是个不平凡的平民百姓。
细细观察,总共只有两个房间,一间客厅兼厨房,一间卧室兼书房,也就是自己之前住过的地方。
卧室里有很多书,也有一张书桌,感觉就像书房。
云暖随手拿起一本书,书名是古文,看起来像是“庄子”二字,又翻了翻,艰涩的古文实在看不太懂。
“《庄子》?明朝已经有科举制度了,读书人应该都去读四书五经啊,怎么会读《庄子》呢?”云暖自言自语道。
突然想到庄子一向是宣扬抛却世俗名利的,莫非汪媛一家想隐居?
门外几声响动惊醒了沉思中的云暖,回头一看,原来是之前汪媛身边的男子。
云暖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对男子行了个屈膝礼,说:“您想必就是汪姑娘的相公吧,小女子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那男子似乎是一副惊讶的样子,说:“姑娘您怎么在这里?”
云暖闻言一愣,是不欢迎自己擅自进来吗?
心里一阵酸楚,好人就不能做到底吗?
仿佛是看出云暖的难过,那男子不好意思的说:“姑娘你误会了,我是奇怪你不是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
云暖尴尬一笑,看来自己是错怪好人了,说:“我也不知道,他们问了我几句话就放我出来了。”
“哦,那就好,小媛去找人救你还没回来,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下吧。”男子松了口气,转身便走。
也许是碍着孤男寡女的礼仪问题吧。云暖心想。古人还真是……保守啊。
“不知怎样称呼您呢?”
“免贵姓任,名况。”
“任大哥,您能稍等一下吗?”云暖轻轻走到他身后。
任况转身,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云暖。
云暖略微一笑,继而收住笑容,以郑重的表情和口吻说:“请告诉我您和汪姑娘的家庭背景。”
任况闻言一愣,接着眼睛一眯,透出一丝危险的精光,不复刚才的客气,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什么人?”
似是知道任况会有这样的反应,云暖说:“今天是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审问的我,然而我明明被怀疑是奸细,他却几乎没有问任何这方面的问题,反倒是问了许多关于你们的问题。他问的很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好像故意不给我时间考虑,你难道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一边说,云暖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任况的脸色是越发难看,而且隐隐有着怒气。任况的穿着虽然也实在像是农夫,但他根本是个读书人的气质,皮肤一点不黑黝粗糙,还白白嫩嫩的,长相清秀,若不看这一身粗布短衣,纯粹是个白面书生。
“任大哥?”见任况仍然没有反应,云暖开口叫道。
任况怔怔地看着云暖,暗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这么聪明,我究竟能否信任她。
迎上任况探究的眼神,云暖叹了口气,原来是怀疑我啊,便说:“我猜你根本不是普通人,是没落的贵族或者官宦子弟吧?”
任况一愣,立刻接口道:“你怎么知道?”
云暖轻蔑一笑,心想,这都看不出来,我那么多年白混了。
毫不理睬地说:“估计锦衣卫的人想利用我是敌国奸细,控告你们通敌叛国,以达斩草除根的目的!”云暖狠狠的说,眼里不复淡然,而是决绝,“锦衣卫的本事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欺上瞒下,根本不用证据,供词可以随意窜改,为所欲为。通敌叛国的罪名可不小,下场,绝不是削职为民那么简单!所以,我为了自己的生存,你为了你和你妻子的生存,我们必须合作,对付共同的敌人!”
任况和汪媛无论谈吐举止,还是气度都显得光彩照人,尽管一身粗布短衣,但在云暖在街上所见识过的古人中也称的上人中龙凤,加上摆着的那一本《庄子》让云暖有此猜想。
家逢巨变的贵公子一下子变成一名不值的平民,于是逃离现实,在庄子所倡导的精神世界中寻求安慰。
听完云暖的话,任况狠狠用拳头捶了门,一声巨响。
然而云暖只是双手叉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任况发怒。
任况坐了下来,喝了口水,沉吟半晌,说:“云姑娘,你说的有理,他们的确是想斩草除根,我没想到我已经这样了他们还不放过我。我不姓任,我姓夏,叫夏况。家父……家父是……夏言……”
云暖一听到夏言两字,眼睛刹时瞪大,夏言?
“那个首辅夏言?!”云暖几乎惊叫出口。她料到汪媛一家绝非普通人,只是没想到竟是夏言的儿子儿媳。
夏言,云暖是知道的,嘉靖年间的内阁首辅,权力媲美宰相,其为人正直,敢于直谏,从不拉帮结派,后来终被严嵩拉下了台。
想到严嵩,云暖嘴角复又勾起一抹微笑,不等夏况开口,云暖便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严嵩干的。他们先是听人说有人身着奇装异服,疑似外国人,也许是敌国奸细,一路追踪,竟发现我被你们所救。于是,机会来了,严嵩一定想认定我是敌国奸细,然后你们又救了敌国奸细,自然逃不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至于我究竟是不是奸细已经不重要了,达到他们的目的就行了,捏造证据可是锦衣卫的强项。”
夏况闻言,顿时惊呆了,破口大骂:“好你个严嵩!你害我父亲不说,还想害我!你个大奸贼!你欺上瞒下,欺压百姓,收受贿赂,你不得好死你!我咒你断子绝孙,永世不得超生……”
云暖无奈一笑。随即思索道,自己的猜测应该不错,但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个指挥使为什么会放了自己?关起来不是更好吗?这样夏况也就不会知道他们的计划了。
突然一个激灵,云暖想起牢中指挥使探究的眼神,难道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我聪明,他看出我在做戏,知道我一定能识破他的诡计,一定会告诉夏况。为了活命,我和夏况一家一定会逃,这样就坐实了罪名!好阴险!
云暖一颤,差点就忍不住要跌倒,初入明朝就遭遇如此大的危险,难不成自己在明朝呆不了两天就得去见阎王?好不容易重获新生马上就得完蛋?
“妈的。”云暖低声骂了一声。
不理会夏况的怒火,云暖走到了屋外的院子里。此时华灯初上,云暖看着那初出的月亮,心头不禁一番悲凉,秦时明月汉时关,月亮还是一样,人却已不同,物是人非啊。
职场斗争一般是把你踢下台就算完了,可是这刚一来就招来杀身之祸,我可是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干吗把我牵扯进来!还想要我小命!
政治斗争就算要连根拔起,也不用拔起我这个局外人啊。
“有没有天理啊!” 云暖大叫一声,顿了顿,又说,“你妈的,给老子爬!”
突然,听到一阵衣物摩擦,刀剑相碰之声,这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有人?云暖皱了皱眉。“躲在暗处的人快给我出来!”
没动静?
云暖起身,正欲寻找,却听见一阵跑步声,声音越来越渺远。
跑了?
有人监视这里?是谁呢?
答案呼之欲出。严嵩那伙人!不是严嵩的人就是锦衣卫。云暖暗想,心里更是愤怒。
又是轻轻的脚步声,云暖猛地回头一看,原来是发泄完怒火的夏况。夏况又恢复了之前彬彬有礼的样子,问:“云姑娘,刚才我听你大吼一声,你没事吧?”
云暖疲倦的摆了摆手。夏况正欲回去,云暖突然不好意思的说:“那个,夏大哥,他们把我关起来也没给我东西吃,你看……”
“哦,家里还有些吃的。”夏况迅速明白了云暖的意思,转身便回去拿吃的。云暖也跟了进去。
一阵狼吞虎咽,云暖也顾不得淑女形象了,将近两天没有吃饭了啊!第一天走了几乎半天,第二天在紧张和不停的思考中度过,之前还不怎么觉得,现在一闲下来,饥饿的感觉让云暖的胃不禁感觉阵痛。
而一旁的夏况靠在门框,担忧地看着外面,留给云暖一个高大清瘦的背影,微微让人有些心疼。
汪媛还没有回来吗?
云暖自觉地洗了碗筷,这年头的食物当然是比不上现代食物的多样化和美味,但油脂也没那么多,洗碗倒成了件轻松的事儿。
待云暖刚洗完转身,便看见汪媛从外面走了进来。此时正值秋天,汪媛穿的也不算太厚,显出她曼妙的身材。衣料并不怎么好,印花也并不华丽,只是很朴素的感觉,汪媛本身就很有大家闺范的气质,这样倒衬的汪媛有几分幽雅出尘。
而汪媛一见到云暖,自然是惊诧万分,但迅速微笑道:“云姑娘,你看我还到处出去找你。”
再次看到汪媛关心的眼神,云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轻轻抱住汪媛,颇有些哽咽地说:“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一张温暖的床。
谢谢你们,在我被抓走的时候给了我两个关心的眼神。
谢谢你们,明知道我是危险还救了我。
汪媛轻拍云暖的背,安慰地说:“没关系,回来了就好了,就平安了。”
一听此言,云暖抬头便看见了夏况由晴转阴的脸,云暖担忧地看着汪媛,叹了口气,对了夏况说:“夏大哥,你来告诉汪姑娘吧。”
“夏?”汪媛吃惊地看着云暖,你已经知道我们是夏家人?
云暖坐了下来。
是大家共同合作,商量对策的时候了。
夏况也拉着吃惊的汪媛坐了下来,细细地向她说明情况,而汪媛也静静的听着,只是很清楚地,汪媛脸上就写着四个字:我很生气。
夏况当然也清楚汪媛的怒火,劝了一阵才平息了下来。
云暖冷静地看着汪媛和夏况,朱唇初启:“现在我们来商量对策。”
两人默然地点了点头。
“事情的关键在于我的身份,只要他们无法判定我为奸细,那你们通敌叛国的罪名也就无法成立。”
两人陷入沉思中。
汪媛说:“他们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就是奸细。”
云暖闭了闭眼,有些怅惘地说:“锦衣卫还需要证据吗?更何况有那么多人见过身着奇装奇服的我。”
汪媛撇了撇嘴,锦衣卫的嚣张跋扈她不是没见过。
看着两人几近绝望的样子,云暖心头实在难过不已,自己正是引发这场的导火线啊,自己就这么倒霉,成了炮灰。其实严嵩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夏况的,自己只是正好成了严嵩的一个契机,或者说是一颗棋子。而夏况和汪媛的善良却被他们利用。善良成了契机,云暖只觉得心里一凉。这就是真正的政治吧。
“如果我们硬说你是远房表亲呢?”汪媛又说。
“这并没有消除云暖的奸细身份。而且反而会给他们提供便利,坐实罪名。我们得想个法子让锦衣卫不敢给云暖扣上奸细的身份,而不是不能。”夏况立刻反驳道。
“不敢?”云暖思索这两个字。“如何让锦衣卫不敢?”
突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勾了起来,云暖试探地说:“如果我们采犬同党’拖累的办法呢?”
两人不解地看着云暖。
“拉人下水。把锦衣卫不敢动的人拉下水。为了保全更重要的人,他们自然会放弃我的奸细身份。”云暖知道,当有些官员经理犯案,尤其是行贿受贿的时候,就会采取这招,招出许多高官同党,有的尽管不是也会写上,而且官越大越好,这样会让案件便得复杂,不敢轻易判案,而且经常会不了了之,只是事情结束后会让犯罪的官员会自动办理退休手续,比起判刑,这可好的多了。高招儿。
这有些远了,就说近的。
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时,被关押的太学生和朝廷官员们们就采取了这招儿,招出许多并不相关的官宦子弟,官宦子弟当然是惹不起的,于是只好放人。
“可是拉谁呢?”夏况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严贼权倾天下,陆炳也是他的人,锦衣卫还有谁不敢动?”
汪媛也点头表示赞同。
云暖却有些茫然,“陆炳是谁?”
“陆炳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他是严嵩的同伙,拉严嵩不就行了?”
汪媛解释道,而夏况则默默的,一声未吭地思索着。
“严嵩还不是最好的人选,他的儿子兼军师才是。”云暖诡异一笑。
“严世蕃贪得无厌而且骄奢荒淫……”夏况静静地说。
“就利用这点。”云暖坚定的说。
汪媛有些迷糊地看着云暖,而夏况则眉头深锁,半晌道:“难道你要用美人计?”
云暖但笑不语。
严世蕃看着手下人的呈报,微微一笑。
似乎好戏即将上场呢。
要对我用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