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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秦家姑娘才是王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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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马车在城干道走得有些悠闲,秦可心任由着被垫上腰枕,小女婢伺候人没得话说,贴心又护主,跟同花倒是配得很。
一想到同花,秦可心只想着三日之内能等到允王府的花轿子。
“姑娘,来!”
秦可心接过面前递过来的汤婆子,从指尖暖到心里,这副身子也是够矫情了,大热天的发寒症,说是跳水寻死一回救回来就得了这个病症,也是女子难为。
“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女迟疑了一瞬,很快又笑了出来,“姑娘病了那么严重一回,很多东西不记得了,”她乖顺地跪在秦可心的脚边,“婢子叫苏苏,是姑娘的贴身丫头。”
秦可心轻轻点头,依旧是冷漠,这幅身子也是够弱不禁风的,光靠着使不出一丝力气,软骨头软筋肉的,就想不通怎么会活过来的?
想起醒过来的情景,觉得就是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雕花栋梁老气横秋,时允墨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睡错了地盘,外面的雨下得犹如倾盆而落的珍珠,房檐屋顶皆是沉重的击打之声,四周无人,他直起身子,直到手里触摸到散落胸前的长发。
醉后的自己会是有多狼狈,披头散发,扬手把在身后,心口一处突起被手指掠过触碰引得一身微战,酥,麻,时允墨一辈子都记得这个陌生又羞,耻的感觉。
何时身上多了一处?
不是,是两处!
垂眸并不是一马平川直到底,凸显的傲然让时允墨不知所措,随着呼吸急促胸前也跟着起伏不定,他的心跳像是要爆发的火药一般跟着手指的验证一路点燃......
亵衣之下是女子专用的肚兜,还是挂脖款式。
胸口上的胸脯软糯糯的,是一对。
还有这双手,洁白细嫩,软柔无骨。
再往下......
腿间,毫无隔物。
种种表明,这是一个女子的身体。
时允墨足够冷静地下了地,女子的脚小支撑不住,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立住走去铜镜前,更像是观摩,世上万千奇异,竟会有这般境遇。倒是一个上等面貌,樱桃小口柳叶眉角,细腰窄脚,是个大家闺秀的标准。
“姑娘?”
突然出现的小丫头惊呼一声竟能动摇整个府宅,时允墨冷眼四周,警惕着回到床榻之上,不过半刻这狭小的闺房里挤满了人,尖瘦的下巴几近要被磨平老郎中才松开脉枕上的手指,三言两语一听便是大病痊愈之意。
起身就直奔允王府。
“你......”秦可心收敛了思想,顿了顿,“我从前的性子是如何,顽劣,或是活泼,还是......”
“姑娘想多了,”苏苏拉过暗枕下面的绒毯子轻轻覆上秦可心的腿脚,还不放心地掖紧边角,“姑娘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温婉可人,若不是陛下突然赐婚,姑娘也不会遭这一难罪。”
秦可心的手心里微微渗了点细汗出来,想贪凉露出来一点立即又被苏苏给摁进了绒毯里捂着,“姑娘方才让允王爷三日之内过府迎娶,奴婢这心里还真的捏了一把汗,不知王爷会不会不会来?”
若是不来那便去允王府赖着,秦可心想,那个时允墨从言行举止而来并不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这让她觉得真正的秦可心另有他处,而时允墨的身体里又是另一个魂窍,可是不管是谁的魂窍,时允墨能恢复原样才是她眼前最关心的。
秦家的马车招摇过市,轻易掀起了另一场新鲜的风言风语。
除了身上的一双小脚不够方便,秦可心其他都适应得已然得心应手。
比之允王府的气派,秦家的门前萧条很多,都是做给旁人看的手段罢了,秦可心撑手跃下马车,挥手拒绝苏苏要搀扶的手,“我住的那个屋子是哪?”
“回姑娘,是碧落轩,您一直都是......”
“怎么走?”
“进门左转,穿过长廊最西边的西厢院子就是。”
西厢?!
还是秦家那老头子对自己的女儿都这般苛刻。
“姑娘,还是要先......”
秦可心一眼冷厉过去,苏苏硬是吞下了后面的所有。
倒是个好婢女,就是太罗嗦了。
秦府虽是世袭士族,因太公于太祖皇帝开国有功,一荣俱荣,子孙承袭,到了秦伯文手上走了仕途,宁帝本有意封侯,秦伯文谢绝皇恩更让君主器重有加,秦家老大成年后重新披上戎装,彼时秦伯文已是宁国的文正太尉,朝野上下举足轻重,秦家的苗头也开始微微有了端倪。
想到此,秦可心眼里闪过一丝冷冽,提摆上前,依着早上的记忆,顺着苏苏说的路线,进门就往左拐进了长廊里,秦府的摆设在她看来不过就是做戏一般的虚假,寒酸清冷,天家钦赐的那一块铁胆忠心的牌匾是显得贵重一点,做派还是足够的。
“站住!”
黑糊糊的前厅里出来的妇人倒是臃肿华贵,穿金戴银的模样也不怕在冷清里闪瞎了眼睛,秦可心并不似身后的苏苏那样慌张,只是询了一声,折返着往前厅过去。
“你怎不知会我一声。”
“奴婢是说了的,可是姑娘不让说完!”
这一说来秦可心想起来了,也于事无补了。
跪在地上的秦可心身板笔直地立着,秦家大夫人是听到了坊间里的话了,夏日里的太阳一见天光就开始火辣,秦可心的身板本就柔弱,不过三刻就开始有些头晕目眩了。
“寻个死就涨了全家的晦气,你个贱蹄子,还不知羞耻地跑去允王府,是不嫌秦家的脸面丢得大吗?”
这一通数落秦可心并没有听个全面,秦大夫人的巴掌扇起的风倒是感觉得清晰,等落下来这副身子也顶不住会昏过去吧,想到这里,实在是个不怎么高明的退身之策。
“住手!”
后来秦可心身子骨一软直接往后倒进了苏苏的怀里去。
秦伯文和秦家老大进门一见这情形立即叫人关上了秦府的大门,秦家大夫人被父子俩的气势惊吓,瑟瑟地收回手,一时也不知所措,心里直想莫不是这脚下的丫头犯触了时允墨去,遭了全家的罪罚。
“你个下贱胚子!”
秦伯文上来就是往秦大夫人脸上着实的一巴掌,“这丫头若是损了一毫厘,我整个秦家都要陪葬去。”
允王时允墨亲自进宫面圣求了婚书和聘礼......
陛下已经应允了六王爷三日之内的婚期......
秦可心只有一些隐约的声音记忆了,也已经对三日后完婚的事情并不感到惊讶了,秦家上下的殷切充足地证明了这个秦家二姑娘素日里怕是最不受待见的,倒是更加符合了最初的初衷,不受待见的庶出小姐最是心藏愤恨,扳倒秦家即便是不能统一战线锦上添花,冷眼旁观也是好的。
“那个时允墨怎么又突然愿意娶这小贱人了?”
秦家大夫人伸了伸脖子往碧落轩里探,秦伯文已经在里面呆了快有一炷香的功夫,心里七上八下的,若真是有个好歹那就真的是千古罪人了,秦家老大秦子钦因着允王求亲一事刚封上了都尉,后脚一回来就碰上自家母亲与秦可心这一顿闹腾,心里也是气愤难消,此刻秦大夫人来来回回的晃悠更惹得他火冒三丈。
“爹也就给你一巴掌轻的,”秦子钦上前堵住他慌张的母亲,一脸怒气,“要那丫头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挨上一百个巴掌也抵不了。”
“你个挨千刀的,你是在咒我死吗?”
秦大夫人像是一滩散了架的骨头软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下子整个院子里比屋子里还要热闹,秦子钦也不管,白了两眼任由着地上的耍横,眉眼示意四下也不许掺和,渐渐地无人理睬,秦大夫人也就自找没趣了。
直到夜凉起,碧落轩里掌了灯才见得秦可心醒过来,秦伯文怕是要高兴坏了的。
坐起身的秦可心靠在床头沉默不语,却清晰地记着自此眼前的一幕幕,秦伯文唤她“心儿”,秦家老大秦子钦竟叫她“二妹妹”,就连方才日里要赏她巴掌的秦家大夫人也是张口孩儿闭口女儿的亲热,园子里戏折子上的变脸也没这么迅速了。
“爹不知道你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是这桩婚事,你能让时允墨应下来就是为秦家里了大功,这两日你好好修养身子,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夫人提。”
秦伯文拍了拍膝盖起身,离开时还叮嘱苏苏要时刻陪伴,秦可心就看着一屋子的戏子们排得这场戏,也不过就这样子而已。
碧落轩里随着秦伯文的离开渐渐也跟着冷清,秦可心在心里算着时日,同花的归期也就是三五日的空挡,她必须要提前回到王府去,彼时也已经无暇去猜疑那个允王府的时允墨为何会答应她的三日婚期,她要做的是加速这件事的进程。
脚尖触地,秦可心依旧对这具身子的行动不够习惯,倚着苏苏的搀扶半拖半走地坐到了案桌边上,迅速研墨书下匆匆几字收叠入她腰间的彩绣云霓荷包里,“苏苏,将这个送去允王府,若是碰上秦家的人就说是我突然想吃豌豆黄糕了。”
苏苏机灵,将荷包收入胸口处,应声就往外跑,秦可心抿着唇想了一下,“亲自送到他手里。”
“嗯!”
直到苏苏的身影消失,秦可心的眉心稍稍有些舒展开,床头的灯光延续到这窗前的案桌就没有多少光晕了,她抬手自肩头一路,手指凝住了力气,一处就是一丈青紫,锁骨,胳膊,肩膀......这副身子从前也算不得命好,旧伤累累,只要是男人见了,配上这一张无害的脸,任谁都心生怜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