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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直到崔军事喊门的时候,乾西翎终究还是一宿没睡着。于是她对着铜镜仔细地整理衣裳,即便她是从二品的狼营军主帅,她亦是事事自己动手的。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必须舍弃更多才能得到认同。
      里裳是纯粹的白色,顺好斜领,在腰部打结,再是灰色的中裳,又裹上了件花色虎皮内袄子,才套上了猩红色的外裳,不比昨日官服那般沉稳的暗红色,这一派鲜艳,是血的颜色。将军的外裳依礼制该是黑色,只是乾西翎是大盛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当年先皇封赏之时,看了乾西翎身着黑裳,笑得很是体恤,便对礼部道:那男子的体系用在娇娇身上怎可?既然朕给她的封号是红狼将军,那这衣裳便改了红罢。红得正好,震慑人心。
      最后,才套上了用坚韧铜皮和极细的铁丝,金丝蝉丝编成的护身盔甲。
      随后,乾西翎放下长发,用梳子仔细地分了几股,手指熟练地缠绕几圈,不多时,一个庄重肃气的行军暨便好了,一时间,铜镜中的人儿平添了几分煞气,更是了男儿般的气概。最后,才缓缓戴上了自己的头盔。
      佩戴好了自己的剑之后,她才神情盎然地推门而出,刚走了几步,其他人亦出现了,差不多这般同一个时间,他们也整理得英气十足,站得直直的排成一行,丝毫不见了前夜的醺态。
      乾西翎眼中扬起笑意,她一一走过他们面前,互相用拳头轻击对方的右肩,这是他们彼此打气的方式,今天,是展群第一次上金门殿,但是这无关紧要,他小小年纪,终究是个人才,所以只要还有命,终究能进入这最庄圣的权利中心。今天,不同于七年前的质疑,猜忌,带着无比的荣誉和尊崇,是本朝第一位女将军登上天子圣堂——金门殿的日子。
      “本将军现下军令,金门殿上,无论发生何事,不予冲动!”
      “是!”
      乾西翎不喜欢金门殿的颜色,虽是朱绕金裸,大气富贵,但她终究觉得宫门的红显得陈朽,金殿的金则是贪婪。天子的话,她抬头,那人浅浅微笑,大气得体,明黄的龙袍加身,少了昨夜的那份体恤温柔,多了巍峨的庄重气魄。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卸下头盔,单腿下跪,身后六部纷纷如此,动作一致,干净利落,说不出的飒爽,这才开口,低沉的声音让满朝文武不禁挑了眉,这,真是女子?
      “臣从二品红狼将军席乾西翎率正三品宣威将军席吴千钧,正三品云麾副将席陶宇之,从四品宣武将军席曲晨曦,从四品明威将军席阮荃,正五品军事席崔彦,正六品参军席展群代表狼营军八万七千四百七十四位将士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整个金门殿轰然热烈,文臣们相互悄悄看了看,不时发现了彼此眼中的赞赏,更有一些当年熟识乾西翎父亲的老人更是热切而复杂地看着乾西翎。
      “众爱卿平身说话。”皇帝抬抬手,将士们便站立起来,顶天立地。
      皇帝的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意,但是没人明白他的笑意,他看了那几人好一会儿,才开口:“数十年来乾将军所率的狼营军均是捷报连连,今日一看,果然是各中翘楚,乾将军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实乃是我们大盛的英雄,朕早想请乾将军回京好好为大盛感激乾将军的舍身为国之举,只是苦于外寇虎视眈眈,乃拖到了今日。还请乾将军莫怪朕疏忽了。”
      乾将军恭敬道:“皇上言重了,为国尽力乃是我大盛子民的骄傲,狼营军既然得皇上器重,自当皇上排忧解难。”
      皇帝笑意渐深,站在边上的何大太监只觉喉头一紧,好容易才缓过来,却见皇帝往他看来:“何德,好好代朕念给乾将军他们的封赏。”
      何德紧紧神,手微微颤抖地展开圣旨,公鸭般的嗓子念得从善如流:“红狼将军乾西翎受封正二品,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西蒙国进贡的夜明珠一颗,一百零八颗润宝珍珠一串等古玩珍赏两箱,百年灵芝十二朵,千年人参王三支等,各种药材共计三箱,良田百亩,宫 西城北处赐府邸一座,仆役二十人;正三品宣威将军席吴千钧赐封号武前将军,赐白银五千两,珍赏一箱;正三品云麾副将军陶宇之…… ……”
      红狼将军及麾下之人全部加官进爵,赏赐不菲,他们战功赫赫,更别说月前才打了塞外罗宋国一个全军覆没,这个是自然在情理之中,即便乾将军的赏赐乃是相当高,那也说得过去,只是,那个宅子倒让文臣不明君意,红狼将军现下并无家眷,更是七年才归京都一次,原先也是说完成大典后就回到边塞的。现今虽然边塞防御强盛,外寇现今已是闻红狼色变,不敢进犯,但是实力也是不能小觑。若是红狼将军回京,那对那些外寇岂不是好事一桩。
      吴千钧愣了下,正要发问,乾西翎看了他一眼,他才硬生生压下问话的心思。
      “谢主隆恩!”乾西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又一次单膝下跪接旨。
      皇帝笑着点点头:“众爱卿喜欢就好了,这次爱卿们才重伤外寇,外寇即便有心举犯亦是有心无力,这几月就先在京都好生休养。”
      “谢主隆恩!”
      乾西翎刚站起身来,文臣的队伍里站出一个男子,声调高扬道:“皇上,微臣认为红狼将军战功赫赫,多年来为大盛尽心力,乃是当世奇女子!今次回到京都,皇上的赏赐自然不浅,只是若是皇上能再锦上添花,必然传为美谈。”
      皇帝眉头微挑,一眼笑意看向乾西翎:“乾将军可是对朕的赏赐不满意?”
      “皇上仁义厚爱,臣已得此圣眷,心亦足已!”乾西翎接口极快地回复,她直觉那个不知什么官的多事不会是什么善意的,她现在只希望不要再添事宜。
      皇帝托住下巴,眼直直地看向那人,淡淡开口:“乾将军谦虚了,那侍御史郭子金大人是觉得朕不够周到自然是有原理的,还请郭卿分解一二了。”
      那郭子金身影明显颤了一下,不过还是镇定下来,缓缓道:“微臣以为……红狼将军如此显赫之名,是为国事而忘了一己之私,皇上英明体恤,赏赐红狼将军一处家宅,自是想到不忍让红狼将军孤苦一人漂泊无依,皇上圣明,最近喜事颇多,微臣斗胆提议,不如再多一件,赐婚予红狼将军!”
      话音未落之时,满堂之人皆已变了颜色。乾西翎抬眼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只是眯了眼,没有说话,整个朝堂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许久,皇帝才轻柔浅笑:“郭卿说得颇有道理,倒是朕疏忽了。”
      尚书右丞文卓站出列来,恭敬道:“臣以为郭侍御史说得必然有理,只是也欠缺考虑。乾将军乃不是一般女子,又岂是寻常男子可以匹配。郭侍御史这般说法,难不成是自视过高,竟也想毛遂自荐?”
      郭子金冷汗直淌,他赶紧道:“微臣决不敢有那般妄念!”
      哼,真是没用,户部尚书燕元天转转眼珠,一时之间竟无人再敢站出来,整个朝堂有开始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事情还没完呢,想了想,最终他还是出了陈列,道:“奏陛下,老臣以为郭侍御史自然不配乾将军,但是老臣却觉得倒有一人,与乾将军必然是天作之合。”
      开国县公罗老将军也站出来,他与燕尚书一向不合,他冷哼:“哦?老臣怎不知有这等男儿可以配上乾将军,燕尚书可真是留心,做媒这行当竟也是随手拈来。”
      这该死的老匹夫,燕尚书笑着说:“县公笑话了,只是不管是乾将军抑或老臣举荐之人都乃是佼佼者,所以当郭侍御史说了,老臣才有此想法,决计不会委屈了乾将军的。”
      话音未落,却引得礼部漆副部一阵轻笑,笑罢,漆副部笑眯眯地说:“现今乾将军乃是正二品,可是与燕尚书一般品级的了,那燕尚书也算是佼佼者,今年却已经四十有七,家有一妻六妾,难不成燕尚书是想让乾将军这般女子委身于这般姣姣?”
      展群咬牙,想起临走前乾将军那道有些莫名的军令,终究还是没说话。
      燕尚书笑得脸色有些难看:“漆副部说的确是,老臣自然不敢亵渎乾将军,老臣举荐之人并未娶妻纳妾,所以才……”
      “燕尚书竟认得如此能人呢。”漆副部又是轻笑。
      皇上眼色暗了几分,笑得更甚,看向乾西翎,却是对燕尚书道:“看来今日燕尚书不吐出那佼佼者的名讳怕是不罢了,那便说说你的举荐,想好了,若是让朝堂上的人觉得亵渎了乾将军,朕可是要做主罚的。”
      乾西翎只是低头不语,宛如事不关已。
      “老臣举荐之人乃两年前皇上钦点的状元安志然公子,此人乃是前宰相安大人之子,家系名门,孝心亦是声名在外,六年前安大人因病退下殿堂后,长年赖于病榻,安志然公子亲自侍奉,直到两年前安大人仙逝前,交代安志然公子前来考取功名,为国效力,安志然公子参加了那次科考,而其的英姿风流,才华横溢亦是堂上诸位亲眼所见,做不得假,乃至皇上也认同其为状元,并当场受封正四品礼部侍郎,只因安志然公子一心为父守孝,暂缓三年入朝。
      皇上,安志然公子虽现不在朝堂,却已是朝堂中的佼佼者,更是因为一心照料父亲,终身大事耽搁下来,至今无一妻一妾,说起年岁,安志然公子今年虚岁二十有四,与乾将军亦是所差不多,如此算来,岂不是天作之合!请皇上明鉴!”
      燕尚书一袭话,在朝堂上就像炸开了锅,天子笑得极深,乾西翎只是皱眉,其他人窃窃私语,不时往乾西翎方向看去,已然没那般肃穆,只看天子的表情,和乐融融。
      漆副部的眼从皇上的笑意中移开,缓缓道:“今日,臣以为燕尚书所说之事定然是喜事,人选也是极周到的,但安志然公子现今还在守孝年期,若如此应承下来对乾将军或者安志然公子都是失礼的,还请皇上把燕大人所宜之事置后考虑,亦是妥当。”
      燕尚书又道:“大盛史上亦有史事为鉴,隆熙帝在位时,当朝正三品李尚书亦是为国忘私,隆熙帝见此,赐婚予当朝赵大将军之女予他为妻,定于半年后迎娶,但半月后赵大将军战死杀场,赐婚之事推后三年守孝期,之后李尚书与赵氏亦是相敬如宾,实乃美谈一则!”
      漆副部眉尾轻挑,冷笑道:“燕尚书,即便你说得有理,依大盛金律,若是皇上赐予婚配,那皇上为媒,礼部做礼,即日便行,也是需要数日的行径。而今我这礼部因为几日后皇上的生辰大典忙得不可开交,何来分身?你这不是让我礼部失礼于天下,失礼于皇上,失礼于乾将军,失礼于安公子,哼,我这礼部竟这么入不得你的眼了。
      若说燕尚书关切乾将军,那早些时日没见燕尚书周到,现下才来这般,是安的什么心呢?况且,我也不以为燕尚书说得有理,史事为鉴,说得好听,但是朝堂上之人自己都是知道的,这两个事情能一样么?!”
      那燕尚书脸色相当难看,这混小子实在太过嚣张,怒道:“老臣只是好心提议,做决定的自然是皇上,你在这边操什么心。”
      “燕尚书,我们为人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自然事事以皇上为先,你倒是极好,全要皇上操心了,要你做什?”漆副部半点不留情面。
      “罢了。”皇上浅浅轻笑:“朕知你们都是为朕考虑,但是如漆爱卿所说,先往后放放,放眼看去,安志然是不错,只是尚在守孝,不宜考虑此事,此事暂且作罢,以后再宜。”
      乾西翎一直低着头,不语,直到退朝,接受其余的文官武将或审视,或疑惑,或轻视,或惋惜或深沉的眼光,有些自小识得的乾西翎的老官人原想说点什么,但看殿上还有许多其他人,终究没说出口。
      上了回驿馆宫轿,乾西翎才深深吐了口气,扶住有些难受的额角,指头却在微微颤抖。这厮比打仗还要累,自己也是知道的,金门殿上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知道皇帝定然会做些什么,没想到是宅子,也罢了,这才只是开始。
      更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有亲事一说,乾西翎没天真到以为那位根本只在年幼时见过几眼的燕大人会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虽然昨天皇上有说这样的话,但今早看皇上的满脸笑意,她也明了这捅出来的根本不是他的意思,至少那什么安公子也该不是他的意思。
      乾西翎无奈轻笑,看来,与自己无关了,是有人跟皇上叫板了。想到这里,也有些心烦了,这一件,两件不都是那云盛孜找来的,就是知道回来了免不了这些有的没的。
      乾西翎无力地闭上眼,想念那遥远的边塞。

      书香萦绕的御书房里,云盛孜缓缓地吹开茶杯中的叶梗,喝了一口,才道:“既然如妃想折腾,就让她折腾罢,只是,她还是不该引了那姓安的。”
      底下跪在地上的青衣男子抬首问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做?”
      他浅笑,看向边上坐好还衣着官服的几个:“这茶还好吧?”
      漆英尤淡笑:“这种江东边塞的陈茶能好到哪里,也就只有皇上爱屋及乌。”
      其他几人闻言低笑,皇上轻哼一声,没有动怒,对跪着的青衣男子道:“难得如妃有心思活动一番,就顺手推舟,成全她这一局好了。”
      “是!”那青衣男子得令退下。
      大理寺少卿韦韵尾的脸生得极为平凡,但是却有一把及其温润的嗓音,他放下茶盏:“皇上对如妃娘娘现在是愈加宠爱了,我还以为皇上如何也要发作一番,反倒是出乎意料了,到底还是君心难测得很。”
      皇上的手指指节分明,轻柔地抚着白玉茶盏:“她演这一出,未必是坏事,合着娇娇的婚事也该放上台面了。”
      漆英尤呵呵地拍了拍衣襟的褶皱,起身对皇上行了一礼:“皇上,臣喝了那茶舌头发苦,实在不敢再暴殄天物,臣先请告退。”
      皇上也不生气,点点头便恩准了:“也罢,朕也不为难你,吃不得这个,那你就去找你吃得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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