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呪》临北红蔻

5、Chapter.2

　　【帝国边境·海滨森林·赛巴镇】
　　混沌。
　　一片混沌。
　　脑袋疼的几乎要炸开。
　　突然，一阵巨大的雷声轰鸣，震的大地都在晃动。
　　旎玖猛的睁开眼睛。
　　“她伴随着闪电出生，就给她取名为索尔怎么样？”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说。女人名叫戴薇薇，她有一头白色的秀发，这是最强巫女特有的发色。不过戴薇薇从不使用巫术，还时常帮助这个镇上的人们，因此她还没有到因为发色而被人们厌恶的地步。
　　“一个女孩，取那么好的名字做什么。”男人不屑道，“随便叫叫就行。”说完，男人便大大咧咧的夺门而出。
　　旎玖傻愣了半天。她怎么会变成了一个婴儿，还是刚出生没多久的！
　　是了。
　　她已经死了。旎玖将黑魔石熔炼入自己体内，并摧毁了魔石。她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那片焦黑的土地上，世人低吟着悲歌……死尸、鲜血包裹在她周遭。天空是诡谲的妖红，夕阳随着众神陨落而下……

　　“你该叫什么名字呢？”戴薇薇低声说。她温柔的摇晃着怀中的婴儿。弄堂风轻轻拂过女人的脸颊，黎明之钟荡起声响，从远方的教堂传入木屋。
　　戴薇薇的话语拉回旎玖的思绪。旎玖被大海孕育，天生的神力令她没有成长的概念。她曾误认为所有人刚出生即可飞檐走壁。而她所期盼的，便是体验从肉嘟嘟的小手变为纤纤葇荑的漫长过程。有人告诉她，这个过程被人们称之为——成长。
　　但……
　　旎玖在心中沉沉叹了一口气。
　　——魔石现世。
　　——黑暗降至。
　　肩负的使命容不得她迟缓半分。
　　旎玖意图操纵法力让自己快速成长，却惊觉她的神力被牢牢禁锢在了某处。
　　——是圣杯之力。用圣杯之力将她的灵魂禁锢。
　　这样一来，除非旎玖使用黑魔石，否则她仅是个凡人。
　　召唤出她的人真是聪明。不但聪明，还非常了解旎玖。作为海洋之母诺朵提亚，继承了皇天血统的神女。以荣耀与责任为生命的旎玖不可能使用黑魔石。
　　诺朵提亚之名？你配吗？
　　想到这里，旎玖不禁自嘲了起来。恐怕从今往后，她再也负担不起这份荣耀。她的灵魂已沾染上无辜少女的血液。
　　她之所以如此肯定一百五十个继承者已死，是因为除了圣杯和黑魔石，没有任何的法力能与她抗衡。现在黑魔石在她手上，那么只有天界的圣女后裔……

　　“旎玖。”一个声音从窗户那边传来。蒙着面纱的女人站在窗边，她手中握着一捧鲜花。
　　戴薇薇连忙抱紧旎玖，往窗口看：“你是？”
　　“恕我冒昧。但郇山隐修会或许可以帮到你。”说完，窗边的蒙纱女人就消失在黎明的光辉中。
　　戴薇薇蹙起眉头。
　　旎玖知道这个蒙着面纱的女人是谁——抹大拉的玛丽亚。
　　郇山隐修会。
　　这个组织前世也有听到过，只可惜了解甚少。就像抹大拉的玛丽亚一样，仅是听过名字。
　　戴薇薇吃力的起身，将旎玖放在床上。她一边捋顺自己的白发，一边打开七色的玻璃窗。
　　“……抹大拉的玛丽亚。”她伸出手，握住窗边的七束鹤望兰，洁白的光芒照拂戴薇薇的轮廓。她足足愣了几秒钟，才转身看向旎玖，笑起来说：“不管你是谁，我会永远爱着你。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啊。”
　　这时候旎玖才注意到，戴薇薇的头发是雪花凝结的白色。巫术越强大的女巫她的发色便会越浅。如果戴薇薇是女巫的话，这个世界能与她匹敌的巫师便甚为少之。
　　旎玖心想：前世虽然也有父母，不过他们是在利益的驱使下领养我。我虽万分感激，可见到他们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若有个真正爱自己的亲人，那该是多么幸运。何不抓住这份幸运，好好珍惜眼前呢？就算黑魔石被召唤，若是我不愿献出魔石，召唤者又能奈何？
　　旎玖这么想着，便朝戴薇薇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可能会很滑稽。但她已经忍不住期待，与母亲一起生活的日子了。
　　……

　　三年后——
　　旎玖翻身便从百年巨树上一跃而下，戴薇薇伸手便轻松的将旎玖接住。
　　“妈妈。您说这棵古树凝聚了百年的灵魂之力。但我无法感却受到。”旎玖落到地上，说，“我仍然很疑惑。为什么你要带我来到这些力量聚集的地方？”

　　旎玖的力量随着时间推移，正在缓慢恢复。但是几天前，她遇到了瓶颈。
　　戴薇薇坐到树下，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在地面上投映出密密麻麻的圆点。她和气的说：“魔法源于世间生灵，不论法师使用的法术，还是巫师使用的魔力，都和周围的生灵脱不了干系。但『魔』、『法』的区别非常大。法师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经历将生灵之力蕴蓄进自己的魂魄，这样以后，法师们才能使用法力，进而施展法术。而巫师不同，他们可以直接将生灵之力储存入魂魄，甚至使用自己灵魂的力量。巫师的能力是天生的，只有一部分人才拥有。”戴薇薇摘下一朵野花，野花的周围很快升起了许多颗粒状的金色小点，这便是这朵小花破碎的灵魂。她纤指轻扬，那些金颗粒便进入了一只趴在草丛里的幼虫体内。那只幼虫很快便生出了翅膀，蜕下旧皮，飞向湛蓝的天空，“不过巫师的能力是有极限的。他们在摄取源源不断的生灵之力后，会『停滞』。假设我的灵魂是一百毫升的容器，那么我摄取了等量的灵魂之力后便会迎来『停滞』，除非我使用巫术消耗魔力，否则我就无法继续摄取灵魂之力。”
　　戴薇薇将手放到旎玖的头上，让旎玖的秀发顺着自己的手指滑下。
　　“你现在遇到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不使用掉魔力，便无法感受到灵魂之力的存在。”戴薇薇顿了顿，“无限储蓄灵魂之力，这种力量便称为神力。”

　　旎玖挠了挠头，说：“现在的世界真复杂。不仅语言复杂，连法术和巫术的构造都复杂。这个时代太难了……”
　　戴薇薇温柔的看向她：“孩子。我想你应该去那个地方。”
　　“郇山隐修会？”旎玖转过头，与她对视，“如果我走了，你继续受那个男人的欺负？”
　　“你不懂。”她低垂着眼帘，“爸爸其实很爱妈妈，只是你并不明白。”
　　“我也曾被人爱过，我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旎玖提高了分贝。她实在受不了这个时代对女人的歧视，还有女人们自甘地位低微。这是旎玖自出生以来最不能接受的异点。
　　“你爸爸知道我是女巫。”戴薇薇平静的说。
　　这话来的太突然，令旎玖一愣。
　　“我很爱他。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的一个归宿我非常满足。”戴薇薇笑着说。
　　“所以你才放弃了永生，生下孩子？”旎玖自从知道了戴薇薇是女巫后，一直很自责自己被生下。
　　女巫可以永生，除了火刑，没有其它办法能将她们完全杀死。但，如果生了孩子便等于放弃了永生，她们会像普通人一样衰老、死亡。既然是戴薇薇自愿如此，旎玖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便填平了大半。
　　“永生意味着孤独。在漂泊的路途中，我体会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体会心脏一次又一次的破碎。我在漂泊中努力感受爱、感受温情、感受战乱中仅存的美好，可惜这个时代令人失望和痛苦。于是我选择了另一条路——创造羁绊。我学会了去爱，得到了爱，因此接受了你。”
　　旎玖嘟着嘴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这里的男人。”
　　戴薇薇噗嗤一声，笑着说：“我知道你喜欢谁。他可是个连诺朵提亚都为之倾心的男人。”
　　旎玖的脸登时红了，她缩到戴薇薇怀里，扭着脑袋说：“才……才不是！我讨厌他。我最讨厌那么烦人的人了……”
　　她笑着揉了揉旎玖的脑袋，问：“你摧毁黑魔石的时候，多少岁？”
　　旎玖脸上的绯红迟迟未退。她喃喃道：“十四岁。那天刚好是我的成年礼，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
　　十四岁……
　　戴薇薇温柔的抚摸她的秀发，母性的慈爱被她挥发的淋漓尽致。
　　这个时代十八岁才算成人。对他们来说，旎玖只是个孩子，却背负起整个世界的命运。
　　戴薇薇仰望着天空，想透过湛蓝的天空窥视旎玖的时代……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