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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我悔 ...

  •   秦王苏瑧在南月虽是呆了许多年,但到底还是吃不惯这里的食物,一概的清淡无味,甜食居多,而他数年被囚于烟雨阁,风土人情的了解并不多,只一个吃得就够他头疼的了。
      再加上阴雨连绵,倒是更闷了。
      “秦王殿下,别来无恙。”
      因是在南月做质子的缘故,不曾有人唤他殿下,这还是头一遭,惊讶之余不免多了疑问。
      秦王只觉得这人眼熟的很,却记不起是谁。
      “十八年未见,殿下已三十而立了。”
      秦王闻言,这才恍惚记得多年前曾在北黎皇宫内有一遇:“原是先生...”
      “先生这是...?”
      范弘合了伞,虽身上仍有被打湿的痕迹,但整体还是无碍的,他理了理衣衫,对于这次的见面倒显得颇为重视。
      “南月朝堂政权腐败,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想进烟雨阁并不难办,老夫多给些好处就是了。”
      秦王不置可否,笑道:“先生千里迢迢,必定辛苦,坐下吃盏茶吧。”
      范弘点头,默不作声的跟着秦王进了屋内,虽是简洁得很,但也不失清雅之风。
      “不知先生此来是为何事?”
      范弘盯着秦王,一字一句郑重其辞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秦王先是一怔,而后笑道:“多年前,先生已告知天下北黎之主,今日怕是找错人了吧。”
      范弘冷笑一声,望着远处聒噪的蝉鸣声,缓缓而道:“天下之事哪有命定一说,不过都事在人为罢了。”
      “为何是我?”
      “北黎皇朝,十子夺嫡,太子崩逝,晋王亡故,瑞王失势,宁王封地,豫王懦弱,穆王闲散,皆不足为惧,眼下只余腾王与燕王二人。”范弘顿了一顿,又道,“为表忠心老夫备了两份大礼,不久之后就会知晓,到时信与不信,全在殿下。”
      商阳长公主自朱雀台回来后才得知此事,可已无转圜的余地,不过庆幸的是至少瑞王并未丢了性命,届时风头过了,再想法子救出瑞王也就罢了。
      若换作之前瑞王定是怕极了,非得大病一场不可,可如今却再不见他有任何的怯意,反而有心思坐在那里煮茶了。
      西楚与北黎不同,多居于草原,且饲牧牛羊,马群为伴,日日都有鲜奶鲜肉,素食却是少得可怜,燕王虽吃不惯,但还是喜欢这里的。
      因地处偏西,往返需得两个月的路程,虽是辛苦了些,但到底比起宫里,燕王更在意如此安宁惬意的生活。
      褚旭在燕王到了北黎边境时方回,燕王未有一句责备之言,想着自己这般大的时候也是同他一样好玩的,为此师父还没少责骂他。
      “大师兄。”褚旭稚嫩的声音仿佛带他回到了许多年前。
      燕王怕他口渴,把自己腰间的水壶递给他。
      “什么事?”
      “对不起。”语罢,褚旭手中的匕首已毫不留情的刺入燕王胸口。
      燕王面露诧异,他实在很难相信,却更改不了,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可是太痛了,痛到他呼吸都变得艰难,一个不稳,水壶掉落在地,发出闷哼。
      “褚旭...”
      “大师兄,你还不明白么?帝王家,不是生就是死!无一例外!”褚旭向后退了一步,
      眼中满是血丝。
      燕王看着本不该在褚旭身上出现的成熟之貌,愧疚道:“抱歉...”
      褚旭听清了,却并不明白:“什么?”
      “抱歉...”燕王蹙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原本可以无忧无虑的...”
      燕王出使西楚,随行者百余人,皆被杀,皇帝闻言,震怒,遣千余人寻回燕王尸身,葬于皇陵,谥号文正太子。
      因逢盛夏,路途遥远,尸身找回之时已腐烂发臭,且道路也早被来往行人破坏,终是查不出何人所为。
      至此北黎朝堂皇子参政者唯腾王一人。
      皇帝年迈,国本未立,为使民安,群臣立储之声层出不断,举荐腾王者居多,加之民愿所向,皇帝虽未言其他,但到底也没否决。
      因南月动荡不安,人心惶惶,北黎边境涌入大批逃难者,故使得南月与北黎交界地区苦不堪言,皇帝为平祸乱,下旨派遣荼骼以息民怨。
      此去只为平乱,并非出征,腾王虽有心偏护,但到底没有能够说服他人的理由,也无他法。
      荼骼接了旨,临行之前去腾王府辞别腾王与腾王妃,腾王妃为他做了几双防雨水的鞋子,腾王只道一路平安。
      平乱并非易事,需得软硬兼施才对,一则难民颇多,需得适度压制;二则可借机招兵,为北黎所用,如此过了月余才算稳定。
      “将军,宫里来信了。”
      荼骼蹙眉,他知是何人所写,却不明为何在此时而来,他放下手中书本,接过信件,不过寥寥几笔,却看了许久,仿佛是不识得这几个字般。
      络却在一旁看着,不明所以,欲要问时,只见荼骼伸手把信件放进烛笼中,火光顿时吞没了一切。
      荼骼神色复杂,低声道:“络却,他终究还是容不下他。”
      “将军...”络却似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开口。
      “有酒吗?”
      络却迟疑道:“有...可是...”
      “去吧。”语罢,荼骼看了眼右手的伤疤,不发一言。
      这一次,络却不再阻止,只坐在一旁,看着他吃了一盏又一盏,许是吃得多了,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荼骼拔出握了许久的长剑,剑声泠泠,在耳边作响,他杀敌无数,剑下的亡魂自然不少,这一刻仿佛能听到那些战死者的叫喊,原以为浴血奋战,便可换来清明盛世,却不知阴谋诡计、变幻莫测的朝堂远比战场要凶险的多。
      他卷起衣袖,那条可怖的疤痕正张牙舞爪的笑着,他左手执剑,生生的要把那处剜了去,可奈何手腕处是最薄硬的地方,终是剜了许久,也已血肉模糊。
      “络却...我悔...”
      “也恨...”
      可悔些什么,又该恨谁呢?
      后悔当初不该救他?恨如今又救不了他?
      “殿下,这一生终究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又当如何呢?
      他定不愿再见自己了吧。
      荼骼苦笑,手腕处涓涓不断的殷红早已浸湿了长衫,痛得他全身发麻。
      可这身体毕竟不是善于吃酒的,不多时便支撑不住,倒了过去。
      “抱歉...”
      络却因坐得较近,还是不难听到他低声喃喃的话,只是他想让听到这话的那个人却再也听不到了。
      繁迹不知怎的高烧几日不退,浮沉施了针,用了药,皆不见好转,起初不过身子疲乏头脑昏沉罢了,如今却是昏迷不醒。
      涯峪放心不下,日夜守着,便是旁的谁来唤他也一概不应了。
      浮沉一心研习医书,却终是找不出病因为何。
      自敬贵妃离世后,后宫妃位只余德妃与淑妃二人,淑妃是个沉默寡言的,大小之事一概不理,日日吃斋念佛,也因秦王一事与皇帝多有隔阂,但到底是个妃位,皇帝未曾废黜,后宫众人也不敢对她不敬。
      淑妃私下也无相交甚好之人,她原就不爱出去,故而长阳宫常年冷清非常。
      皇帝接连三日在宣政殿批折子,一步不曾踏入后宫,德妃忧心皇帝的身子会吃不消,特意备了些吃食去宣政殿瞧皇帝,却不慎在回时扭伤了脚,太医嘱咐需得养着,是一步也走不了了。
      薛铮弓着身子,道:“娘娘瞧,陛下又送来了许多好东西。”
      “这些小事差人送来就是了,何须劳烦薛总管跑一趟。”
      “娘娘的事在陛下眼里都是大事。”
      德妃会心一笑道:“不知薛总管有何事要告知本宫。”
      “娘娘是知道的,陛下看重文正太子,晋王一案时,陛下本有意维护,却因文正太子一句话就改了主意,可见其分量。”薛铮顿了顿道,“如今文正太子被杀,腾王万民拥戴,娘娘以为陛下会怎么想?”
      德妃闻言色变,道:“陛下会觉得是珩儿杀了文正太子。”
      “陛下现在何处?”
      薛铮道:“陛下今日一早召了腾王殿下进宫,眼下正在宣政殿下棋呢。”
      德妃舒了一口气,道:“近日陛下与珩儿关系缓和了不少,许是咱们想多了呢?毕竟如今北黎能重用的皇子也只珩儿了。”
      “娘娘所言极是。”薛铮继续道,“但为防万一,还是要殿下多加小心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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