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非我夏》粽子加红糖

9、第 9 章

　　两人急忙隐在一旁，君临猛然想起，道：“今天是七月半，是人间的鬼节。”
　　非我笑道：“这样的好事也能被我们碰上，嘻嘻，它放万鬼出山，刚好给了我们两只小鬼入山的机会。不过会不会有些鬼魂出去后就不回来了？”
　　君临道：“有锁魂巨人，不怕。”

　　非我向那群鬼魂看去，果然看见在最后有一只超级超级大的鬼，那鬼披头散发，看不清楚容貌，一双幽红的眼睛毫无精神的盯着前方，左手持一把巨大无比的斧头，身上缠绕着一根不知道多长的铁链，筋脉虬张，想必就是君临说的锁魂巨人了。

　　君临接着道：“锁魂巨人的职责就是抓回在外面游荡的鬼魂，那条铁链用于锁住魂魄，不让其乱跑，也护其不魂飞魄散，如果有拒不服从的话，看到那把斧头了吗？就用那把斧头将其一剖为二，如此，此鬼不论魂魄还是来世，都不再完整。”

　　非我向那巨大的斧头看去，只见斧柄已经看不出颜色和材质，斧刃也是坑坑洼洼，但依然闪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寒光。非我仿佛看到那把斧头正朝着自己劈下，一声尖叫堵在喉咙，忙收回了目光，心中犹在颤抖，不敢再看。

　　此时又听君临道：“听说这锁魂巨人是由生人自愿献身，再由土伯选拔，要选那身强体壮，意志力极其坚韧之鬼。”
　　非我问道：“可既然意志力坚韧又如何会轻生呢？”
　　幽都极冷，君临看着领口大开的非我，伸手替他拢了拢，“想必他的心中定是藏着极深极深的苦楚和至死不休的夙愿。”
　　非我再次看向锁魂巨人，发现他好像没有那么令人恐惧了，而且，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那他成为锁魂巨人后实现自己的夙愿了吗？”非我问道。
　　君临摇了摇头，道：“因为怕他会对自己生前的亲人朋友下不了手，所以当他成为锁魂巨人的那一刻，他就将自己的前世忘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了，包括那个至死不休的愿望。”

　　锁魂巨人孤独的走在最后，脚步缓慢，有些冷酷，有些无助。
　　非我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锁魂巨人的无助，他没有灵魂，没有方向，有没了那个死也要坚持的愿望，他只是一个拿着铁链和斧头，到处追捕孤魂野鬼的工具。其实，他才是那个怎么捉也捉不到的孤魂。

　　君临摇了摇呆住的非我，非我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君临，问道：“小家伙，你会死吗？”
　　君临用手指抹去非我眼睑上那滴将要滑下的泪珠，道：“也许会吧。”
　　“那你有死也不能放弃的愿望吗？”
　　君临看着眼眶血红的非我，半天才说道：“有的。”

　　非我突然抓住了君临的手，十分急切地说：“告诉我，我去帮你实现！”
　　非我慢慢低下了头，低声道：“那样你就不用变成锁魂巨人了，我想了一下，那样的你真丑，我不喜欢。”
　　非我像突然发了魔，整个人都有点不正常起来。君临说不出自己内心是感动还是什么，只能反手抓住非我，另一只手抓住他肩膀，摇了摇，试图把他摇醒。

　　君临道：“趁不周还没关，我们赶快进去吧！”
　　非我的魂魄终于被摇回了原位，依然有些怔怔的。不周马上就要关了，君临拉起非我的手迅速飞了进去。

　　幽都之内。
　　虽说今天是鬼节，许多鬼都回家探亲去了，可还是有许多留了下来，应该都是无家可归或有家不能归的可怜鬼了。
　　两人变了模样，尽量隐藏身上的灵力，与几只路过的鬼擦肩而过。
　　幽都名副其实，幽深黑暗，不知从那个洞里流了一点光下来，赏给了这个洞府。正因为这点怜悯的光，才让非我二人有机会看清幽都里的景象。
　　进门之后就是一个深大高阔的洞，有几根石柱矗立在东南西北中。放眼望去，全是鬼。有的在头顶飘来飘去，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发出怪叫，看来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得极其到位；有浑浑噩噩、虚弱无骨的散步的，一脸沉思，应该是在模仿某位有名的哲学家；也有三五成群，或坐或站，讨论着自己上辈子的辉煌和苦难，以作谈资。有的两眼空洞，是看淡了一切的解脱；有的目光炯炯，显然还是放不下心里那点执着；有的泪流满面，不知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他人。再往里面走，是一个地狱的歌舞场，到处都充斥着“大大大……小小小……”的怒喊，还有娇柔婉转的呻吟……

　　君临走到这里，皱了皱眉，拉过还想细看的非我快速穿过。后面有一个长长的甬道，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进去的鬼不论之前是悲伤还是愤恨，此刻都只有忐忑，那双颤颤巍巍的手即将接受对于自己的判决。而出来的人则一脸平静，说明他们已经平淡地接受了既定的命运，偶尔还会对与自己错肩而过的人笑一下，嘲笑他们的无知。

　　非我二人也混进人流向里面走去。只见一张大几，一把石凳，一个三角脸，细长眉，促狭眼，蒜头鼻，天生一张刻薄相的人坐在上面。每走进一个人，他就翻翻石桌上那本厚厚的簿子，然后说几句此人的生平，最后下一个判语，你就可以自觉的滚了。
　　至德至善之人，死后升入天堂，自是不用幽都操心的。那些穷凶极恶之辈则打入婆娑地狱，在那里受尽苦楚，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轮回。而大多数则是无大善亦无大恶之徒，则根据生平行为，决定你来世是投入富贵锦绣之族还是单衣薄食之家。

　　两人跟着那些有了判辞的鬼走着，来到了一座蓝桥前，桥下波光粼粼，桥头有一老妇手里端着一碗黄澄澄的汤。这就是鼎鼎有名的孟婆汤和奈何桥。
　　有的鬼极其配合，端起孟婆汤一饮而尽，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桥的那头。有的鬼就不那么懂事了，端着汤半天不喝，只知道洒泪，他以为把泪洒进汤里就可以让它味道淡一些吗？最后还是孟婆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上了奈何桥。走到一半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东西，吓得在桥上乱颤，一不小心掉了下去，三魂七魄散了个干干净净。孟婆见此情景，哀叹了一声，又尽忠职守的端起了汤，苦口婆心地劝着下一个，是一个哭哭滴滴的小女孩，头上扎着羊角辫，手里拿着小黄花。

　　非我把君临拉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里，问道：“听说三十六层青天之上，有一层叫做奈何天，不知和这奈何桥有什么区别？难道神仙也有命运轮回？”
　　君临笑道：“这我倒不知道，应该和奈何桥没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取名为奈何天，想必也是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
　　非我看了一眼飘来飘去的鬼魂，叹道：“看来神仙也免不了七情六欲，而且神仙不知死时，与人相比，那些恩怨情仇不知长了多少，缠缠绵绵的没个尽头。太悲哀了！”
　　君临点了下头，低声叹道：“天既赋我不死之身，不衰之颜，何不再大方一点，赐我一个不离之人呢？”
　　非我：“小家伙，你这就有点不知足了。老天爷每天那么忙，怎么管得过来这么多事。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自己动手嘛。总有一天，会得到的。”

　　君临：“……，你……想去奈何天看看吗？”
　　非我忙道：“我才不去那个鬼地方呢，听名字就不好！”非我偏了一下头，笑道：“你说，我们会不会前世也是人，因为好事做得太多了才升为神的？我们去翻翻土伯的册子，看有没有记录。”
　　君临明知这事逾矩了，却没有阻止非我。

　　两人正悄悄咪咪的向幽名阁走去，突然，一个阴森寒鸷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空旷的地府传来源源不断的回声，冲击着两人的耳膜。
　　“来者何人？”
　　可能是二人的灵力太纯正太精华了，尽管他们已经尽量克制，还是被人察觉了出来。

　　因为是鬼节，都广之野的人家店铺都早早地关了门。晚上，各家各户的门前都燃烧着一个小火堆，有人还在不断往里面添纸钱，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些祈祷先人保佑自己的子子孙孙一生平安喜乐，有所作为的话，而对于那些先人们本身的祝愿却少了很多。
　　人往往对自己付出更多的视若珍宝，而忘了那些为自己倾其所有的。

　　妘舞悄悄的走到老包的房间，见他睡得正熟，又轻手轻脚的走到妘恒的房间，见他早已端坐在床上。
　　妘舞给阿恒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说话，又指了指门外。俩人离开了包子铺，妘舞才对犹在惊疑的阿恒解释道：“师父一定不会让我们去战场的，我们悄悄地溜走。”
　　阿恒跟在妘舞后面，没有反驳。两人趁着夜色来，又趁着夜色离去，只是今夜没有月光，更暗了一些。道路两旁还有一些没烧尽的纸钱，冒着几点火星，偶尔夜风吹过，那些灰烬和着火星就飘了起来。
　　阿恒忙递上妘舞的披风和一个斗笠，妘舞接过，向阿恒笑了一下。看着阿恒身后，猛然睁大了眼睛。

　　“被发现了，咋办？”非我问道，虽然他调皮贪玩，但并不想给昆仑惹上麻烦。
　　君临道：“我知道幽都还有个后门。”
　　非我一巴掌拍在君临的肩膀上，道：“你知道不早说，快走快走。”

　　君临带着非我东绕西绕，往一个更幽深阴冷的地方走去。还没看到门影子呢，就听刚才那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两位想去哪儿啊？”
　　非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用他自认为最标准最自然的笑容答道：“想必阁下就是鼎鼎有名的幽都之主——土伯了吧。果然名不虚传，一表人才！气势凌人！”

　　这土伯长得跟个小洋葱似的，眼睛小小，鼻子小小，嘴巴小小，因为整天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身上透露出一股极浓郁的阴鸷之气，不过贵在其有自知之明。只见他那一双势利眼微睁，怒道：“休得胡言乱语，快快招来，尔究竟是什么来头？”
　　非我十分谄媚的向土伯笑了笑，道：“阴主，我们是上面派下来的。”

　　土伯哼了一声，道：“若是上面下来的，我又怎会不知？你们趁着今日不周大开之际，混入幽都究竟有何图谋，速速招来？”
　　非我想，这土伯前世怕是一个青天大老爷，这审人的语气作了鬼也没变。

　　非我脸现难为之色，扭捏了半天才道：“阴主，老实跟你交代了吧。我是奉我家大人之命特来查看的。我家大人乃是天庭一位极其重要的仙君，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后人，所以特命我们两个来翻翻幽名簿，看看其后人转世投胎如何？”
　　土伯冷笑道：“天庭的重要的仙君，我也认识几个，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一位？”
　　非我道：“这个不方便透露。我家仙君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尘缘未断，本就是派我俩偷偷摸摸的来的，谁知还是被英明神武的阴主大人发现了，惭愧啊惭愧。”
　　土伯哼道：“如果幽都都是可以让人随意进出的了，那我土伯还有何用处。你们今天必须交代出你们那位仙君的名字，待我去询问清楚，是否确有此事，否则……”

　　非我耳边突然响起了无数个飘忽不定的声音，有怒吼、有尖叫、有嬉笑……，就像是从自己脑子里发出来的。
　　非我盖在袖子下的手悄悄拉了拉君临，说道：“咋办，打一架？”
　　君临轻轻压了压非我的手，给了他一副安心丸。只见君临面无波澜地道：“你去昆仑山，就说他们的人被抓了，会有人给你答案的。”

　　非我：“......”

　　土伯道：“好，我马上派人去问。这一小段时间就要委屈二位待在这里了。”
　　非我摆摆手道：“不委屈不委屈，你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