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只若初见》迷之玉米

40、第 40 章

　　卫戎第一次见到天乐魔尊，是在如意村的那场浩劫。
　　衙役肆意屠杀村民，卫戎领头反抗，后来遭到围攻，失足落下悬崖，谁知竟是跌入了云叶秘境。
　　天乐魔尊并没有收他为徒，但卫戎学了天乐魔尊随手扔给他的功法，心中便将他当作师父尊敬。
　　云叶秘境时间流速不定。他离开秘境时，外界才过去一瞬。几名衙役在悬崖上探头探脑，想看他是死是活，被他一一断绝了生息。
　　杀尽残暴的衙役之后，最高流速服务器的卫戎遇到了从天而降的季天涯，而芷汋认识的卫戎则遇到了独孤胜。
　　第一次手染鲜血，第一次看着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不过十来岁的卫戎正在迷茫中。那时受到的一丝温暖，一点理解与安慰，足以让他永生难忘。
　　正是他那一番奇遇让如意村在与官府的博弈中长久立于不败之地，得以安养生息。

　　“你们认识？” 季天涯的声音立即吸引了卫戎的注意。
　　卫戎郑重点头，轻飘飘避开天乐魔尊的一道怨气。

　　两人说话间，魔族大军的前锋已经靠近了百炼宗的护宗结界，开始进攻。
　　低级魔族长得像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兽类，高级魔族的外观则是除了紫发紫眸以外与人族无异。
　　魔族的先锋，向来是那些奇形怪状的低级魔族。
　　近距离看到一群丑陋的怪物，耳边听着一声声刺耳的吼声，芷汋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打了一个寒战，咽下一口唾沫，将所有能够用于加固结界的法器与灵符都贡献出来，然后握紧佩剑的剑柄。
　　如果结界真的破了，她就先用佩剑抹了脖子。虽然有痛觉屏蔽，又能无限复活，但要是落在这群低级魔族嘴里撕咬分食，那心理阴影可不是闹着玩的。

　　季天涯对卫戎表示理解：“既然认识就不用你帮忙了，谢谢你特意跑一趟啦，下次我再带美酒去你那儿道谢。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没问题的。”
　　卫戎轻轻摇头说道：“师父已经彻底被怨气腐蚀，无法恢复神志也无法转世投胎。既然如此，魂飞魄散反而是解脱。”

　　芷汋竖起的第一道结界本就被天乐魔尊打出了一道裂痕，又受到无数魔族的撞击，终于不堪重负碎裂开来，只余那缺少灵石的第二道结界。

　　季天涯将灵力汇聚于佩剑之上，剑身闪过一道蓝光。她微微一笑，问道：“一起？”
　　卫戎颔首，平静重复道：“一起。”

　　第二道结界虽然有芷汋的灵符与法器加固，却还是因为缺少灵石或灵力很快崩塌。
　　魔气涌入这片最后的净土，让众人的心也坠入冰窟。
　　几名修士挥舞手中长剑冲上前去，做出最后的反抗。更多的人见事情没有了转机，颤抖着自绝性命，毕竟死在自己剑下总好过死于一群怪物口中。
　　魔族的獠牙尚未沾染人族的鲜血，百炼宗内已有半数以上的门人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叫人唏嘘。

　　芷汋突然想起，虽然传送符不能用，但前往另一个服务器好像不受限制。
　　看着蜂拥而至的魔族，芷汋咬咬牙，还是将长剑挥向了面前的敌人。
　　她不想做出可能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季天涯和卫戎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一同上前。浑厚的魔气与灵力交缠在一起，同时落在天乐魔尊身上。
　　天乐魔尊被怨气缠身之后，魂魄消弱不少，又使出全力乱打一通，在长时间的巨大消耗之下早已变得外强中干。
　　这搅得天地变色的怨鬼，竟是在两人一击之下便魂飞魄散。
　　受人憎恨畏惧的天乐魔尊，最终被人们口中的“魔头”与“妖女”所击败。

　　天乐魔尊魂魄消散之时，天降异象。一道耀眼的光芒穿过厚厚的云层，落在天乐魔尊曾经站立的位置。
　　天道赐予魔尊的力量与权利，顺着那道光芒回归天际。
　　疯狂冲向修士们的低级魔族顿住了脚步，迷茫地四处张望。
　　在它们身后，某些高级魔族的反应更加激烈。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我好不容易勾搭上一个妹子怎么一眨眼就换地图了？老天都不允许我脱单吗？我做错什么了我！我好难！”
　　“黑头发！天呐我终于看到黑头发了！当初觉得紫发紫眸很酷才选的魔族结果天天看都已经审美疲劳了！”
　　“傻不傻，不会下线照镜子吗？”
　　“这里是凡界吧？哇塞那不是百炼宗吗？我在论坛上见过照片！”
　　“为什么我会觉得人族很好闻？天呐魔族阵营不会还要吃人吧？”
　　“友情建议这位想吃人的朋友打开气味屏蔽。亲身经验，非常有效。”
　　显然，这是一群不清楚状况的玩家。
　　看来，听从魔尊命令的时候，玩家的身体都被系统托管了。他们对时间的感知似乎也被混淆，所以才会觉得自己上一刻还在魔界。

　　远方，闲云峰。
　　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仰面躺在刚刚犁过的松软田地上，抱着一坛美酒，时不时灌下几口，好不快活。
　　突然，一道光柱将他笼罩。少年不禁微微眯眼，试图用手臂稍稍遮挡刺眼的光芒。
　　源源不断的力量顺着光芒传入他的四肢百骸。
　　痛，刻骨铭心的痛。
　　他蜷起身子，呲牙咧嘴倒吸冷气，但随之增长的力量却令少年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的血液开始灼烧。流淌在血液中那被人封印的记忆传承，如今也被这强势的力量开启。
　　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如今的身份。
　　闲云峰上的另一个魔头，人们口中弑父弑母弑师弑弟又屠杀无数义士的邢子琛，成为了新一代魔尊。
　　原来，天乐魔尊的儿子虽然去世，死前却也留下了后代。邢子琛就是其中天赋最佳的一人——或者说，一魔。所以才在天乐魔尊魂飞魄散之后被天道选中，继承魔尊之位。
　　血液中的记忆传承则使他继承了所有已故直系祖先的记忆，其中自然包括刚刚死去的天乐魔尊。
　　从天乐魔尊的记忆中，邢子琛了解了现在的情况。他被这样大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倒也十分平静，不假思索向魔族大军下达指令：撤回魔界，永不进犯。
　　虽然魔界与凡界之间失去了结界，但长久以来的隔离让两地的地貌截然不同，绝不会认错。
　　凡界的植物即使被魔气玷污，染成了紫色，也不会真的转变成魔植。
　　人族只要没有伤口接触魔气就不会被被魔气污染。同理，即使沾染魔气，也不会变成魔族，只是伤口更加难以愈合，肤色可能有些发紫而已。
　　只不过，邢子琛虽然继承了天乐魔尊的记忆与深厚的修为，却没有继承天乐魔尊的炼器等级，做不出隔离魔气与灵气的结界。
　　“嘛，结界的问题总会有人解决的。” 他重新躺在地上，灌下一大口美酒，砸砸嘴，伸了个懒腰，“我就不参合了。”
　　邢子琛字至闲，因此后来被人们称为至闲魔尊。当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大多还是叫他“那个忘恩负义的魔头”。

　　包括芷汋在内的百炼宗众人眼中，危急关头天乐魔尊忽然魂飞魄散不说，那乌泱泱的魔族大军也在愣了一下之后迅速撤离。
　　除了恐惧中自杀的门人以及最初挺身而出的陈掌门之外，居然再没有伤亡。
　　如果不是周边熟悉的景物全都变成了紫色，天空依旧充斥着浓郁的魔气，众人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结束了？” 一名修士喃喃低语，手中长剑落地，双手还在颤抖。“我活下来了？” 他说得很不确定。
　　另一人抱着同伴的尸体放声大哭：“师姐你怎么那么傻呀！只要再撑一秒，再撑一秒......”
　　再撑一秒就不用死了呀！
　　金不换看着空中那道张扬的人影，忽然轻轻唤道：“阮静。”
　　那是季天涯在现实中的名字。
　　劫后余生的人群喧嚣吵闹，但以化神修士的五感自然不会听漏自己的名字。
　　季天涯循声望去，看到金不换，笑了，夸张地挥舞自己的手臂。
　　“郉目，好久不见啊！”
　　那是金不换在现实中的名字。
　　作为从小认识的熟人，进入游戏却没有缔结相当于加好友的平等契约，足可见两人关系之疏远。
　　季天涯似乎对谁都很热情，但热情之下却又留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壕沟，将自己与他人隔绝开来。
　　金不换一直追随着她，甚至进入了自己从不感兴趣的全息网游，一呆就是万年。
　　季天涯，浪迹天涯。他知道对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金不换”这个网名，取自“浪子回头金不换”。
　　数万年的等待与守护，只盼那浪子回头，认真看他一眼。
　　但是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为卫戎眼中直白的爱意，或许是因为季天涯灿烂的笑容，金不换突然下定决心，为这段单方面的感情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无论结果如何，他要向前迈出一步了。
　　“阮静，”
　　金不换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语调也平静无波。他从小如此，所以除了阮静之外再没有能说上话的朋友。
　　“我喜欢你。”他说。
　　季天涯露出几分惊讶。要知道，金不换从小到大对她说话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从来都是季天涯主动凑过去，又很快离开。
　　她本身对感情就不敏感，当初能在卫戎向她表白之前就猜出卫戎的未尽之言还是因为副本刷新前就听过同样的话。
　　她微微蹙眉，对金不换的感情感到十分困扰——她真的很不擅长处理感情债。一句“抱歉”就要出口，被金不换接下来的话语堵住。
　　“从初一时起，我就一直喜欢你。”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金不换滔滔不绝地向季天涯倾诉。他语调平平，像是在背诵演讲稿。事实上，这段话也的确已经在他的脑海中经过无数次演练。
　　他说了很多很多话，比这七万年说过的话加起来还要多。就连当初打定主意不会告诉对方的默默付出也像是讨赏般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他就感到深深的后悔。但是没有人能够看出他在后悔——他的面部肌肉从不随情绪改变，这对他而言曾经是一种诅咒。如今依旧厌恶，只是已经习惯。
　　“什么？你把未来的修为都转给我了？难怪我不修炼还晋级这么快。”
　　听完金不换的倾诉，季天涯眉毛挑得飞起，忽然想到什么，又恢复了笑模样。
　　她朝金不换伸出一只手，说道：“你刚刚提到复制的灵符，也给我一张呗。我把我未来的修为也转给你。感情债我偿不起，物质上我们两不相欠。”
　　金不换心中不甘，淡淡道：“这是我自愿的，无需偿还。今日是我多言了。只是，我对你的感情......”
　　“最好忘掉。” 季天涯残忍地拒绝。“你知道的，就像你无法表达喜怒哀乐一样，我所有的眼泪早在十岁那年就流干了，不可能爱上任何人。感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是请你忘记我。”
　　金不换濒死挣扎：“可是......”
　　季天涯打断他：“灵符。”
　　金不换拗不过她，终于还是取出一张灵符，以灵力朝空中的季天涯送去......
　　“pia唧”一声，灵符贴在了透明结界上。
　　还有谁记得，天乐魔尊在百炼宗外设了结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