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只若初见》迷之玉米

32、第 32 章

　　独孤胜传音道：「坐标(XX,XX,XX)」
　　芷汋回道：「我马上赶到。」
　　她随手画了一张传送符，用灵力点燃，来到一片平原中央。
　　独孤胜传音道：「姑娘再向上飞，就能看到了。」
　　两人结了平等契约，所以独孤胜能够感应到芷汋的靠近。
　　芷汋回了声「好」，然后踏着佩剑垂直向上，果然看见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小岛。独孤胜正立于剑上，候在门前。
　　整座小岛被球形结界所覆盖，鸟兽飞虫远远避让，因此一片寂静，也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能够看见这圆形的悬浮物，还是独孤胜为了让芷汋进屋，临时调整的。否则芷汋就是在附近转悠几年也找不到这悬浮物。
　　就算横闯乱撞，只要不能破了阵法，也只会不知不觉中自动绕开。
　　就如芷汋在独孤胜记忆中看见的，这居所的阵法已经十分完善，只是限于炼器等级以及阵法的等级，不能尽善尽美。
　　同样的阵法，哪怕一笔一画都没有区别，只要是由不同等级的炼器师绘制出，效果就是天壤之别。这是游戏中的法则。
　　独孤胜道：“结界本来只允许我一人通过，刚刚我修改了权限，只要姑娘和我同时将手覆在结界上，就可一同进入。”
　　芷汋摇摇头，道：“不必入内，在结界外另外绘制一层阵法即可。你还是先回家看看你的妻子吧。”
　　独孤胜一愣，笑道：“是我没有转过弯来。如此自然更好。”
　　说着，他一转身，消失在结界中。
　　芷汋刚绘下几行符文，就听独孤胜传音道：「医师，姑娘是医师对吗？」
　　那声音颤抖着，万分焦急。
　　芷汋一惊，回道：「我对丹药还算了解，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下可以使用什么样的丹药，应该也可以算作是药师。」
　　话说了一半，就见独孤胜急匆匆地出现，道：“请姑娘随我来。”
　　芷汋隐约猜到，是柳盼燕，独孤胜的妻子，出事了。
　　进入结界之内，首先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花园。芷汋还记得独孤胜记忆中这里原本的美丽景色，但现在，只余一地枯枝败叶，正如记忆碎片中最后一幕。
　　芷汋下意识问了一句：“这园子......”
　　独孤胜打断了她的问话。这在平时是不会发生的。
　　他不耐烦道：“花园是为燕儿才存在的。既然燕儿腻了这园子，不愿为其劳累心神，这些花花草草便是死光了也无所谓。现在更要紧的是燕儿的身体。”
　　真是，完全不像是平时的独孤胜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盼燕寝室房门还敞开着，可见独孤胜出来找芷汋时是多么惊慌。隔着一道纱帘，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躺在榻上。
　　独孤胜轻轻掀开帘子，露出一具白骨。
　　芷汋倒吸一口凉气。
　　独孤胜颤声问道：“我已经把圣品回春丹粉末洒在她身上了，为什么她的血肉没有长回来？”
　　芷汋观察一阵，斟酌着用词，道：“夫人过世已久，魂魄重新投入轮回，这一世已经......”
　　芷汋没有继续说下去，独孤胜已经明白了。
　　圣品回春丹的确可以起死回生，但那也是需要魂魄完整的。当初芷汋复活死去的山匪，还要用镇魂木先留住即将进入轮回的魂魄。
　　短暂的沉默之后，独孤胜突然将白骨击成粉末，大吼：“这不是她！这不是燕儿！燕儿还活得......” 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还活得好好的......”
　　柳盼燕是凡人，不能与独孤胜结下契约，又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如今尸体只剩下一具骨架，还真不容易辨认。
　　“对了！” 独孤胜突然转身离开，隔壁房间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芷汋就见独孤胜捧着一卷年代久远的竹简回来放在榻上，撒了些骨灰上去。
　　竹简上闪过一道蓝光，缓缓展开。芷汋下意识瞟了一眼，想起那是人家夫妻的隐私，又连忙错开视线。
　　一瞥之下，芷汋已经看出，这是独孤胜写给柳盼燕的情书。
　　看来，竹简上登记了柳盼燕的身份信息，只有柳盼燕本人才能打开。
　　芷汋很想看一看独孤胜在竹简中使用的符文。
　　在风云里，她见过的针对凡人的验证方法有两种，一个是验血，一个是验魂。柳盼燕的魂魄早已离开，血液应该也干透了，那么这竹简究竟验的是什么？DNA吗？
　　这气氛下，实在不好开口，更不好直接动手查看，于是芷汋忍住了。
　　“燕儿......”
　　独孤胜一下子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跪倒在床前，趴在床头，泪如泉涌，浸湿了锦被。
　　芷汋站在他身后看着，有些尴尬。犹豫片刻，试探着提议：“也许时间流速更低的服务器里还能找到夫人的转世......”
　　独孤胜突然抬起头来。芷汋还以为他生气了，下意识后退两步，才见独孤胜从锦被下取出一封书信。
　　芷汋意识到，这是柳盼燕死前留下的遗书。
　　她移开视线，压下澎湃的好奇心，没有偷窥。
　　半晌，独孤胜从喉间挤出一句轻语：“我该多陪陪她的......”
　　柳盼燕自杀了，就在独孤胜最后一次离开家门的那一天。
　　她本就无意永生，只求一世恩爱，白头到老而已。
　　生命最初的十多年，她从未走出那个小小的村子。与独孤胜云游四方，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她亲身走过辽阔的草原，横跨浩渺的沙漠，目睹喷火的山川，还曾遇到千奇百怪的灵兽与妖魔。一切的一切都远远超越了她被局限的想象力。
　　她甚至觉得，见过这样斑斓的景色，哪怕当场毙命，也不枉此生。
　　但是她知道，这样泡沫般璀璨而脆弱的生活，代价是夫君的提心吊胆。她死了，伤心的是留在人世的夫君。
　　所以，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了与世隔绝的空中孤岛。那是夫君呕心沥血专为她打造的鸟笼。
　　留在那里，夫君就不必为她的安全忧心。
　　她从小体弱多病，早就习惯了在闺房中单调的时光。正如独孤胜所说，她喜静，偏爱独处，也有可以打发时间的爱好，不是离了人就活不下去的性子。
　　可是，十年如此，百年如此，千年万年的孤寂，是能把人逼疯的。
　　她已经见过了多数人见不到的景色，走过了一般凡人无法想象的漫长人生。她已经满足了，厌倦了。她想要结束这一切。
　　只是，不舍得让夫君痛心。
　　她没有赴死，唯一的牵挂就是那不知何时会回来和她说说话的夫君。最终，到底还是撑不下去了。
　　她不再服用延寿丹，只以饱腹丹吊着。躺在冰冷的榻上，逐渐老去，平静地合上双目。
　　床榻之下，堆满了她离去前写给独孤胜的书信。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有苦有甜，终于还是全部倾吐出来。只是，她再也听不到夫君的回应了。
　　芷汋不知道柳盼燕的心路历程，但光是从独孤胜的那些记忆片段以及方才的一声轻叹就能猜出个大概来。
　　在芷汋看来，这是双方缺少沟通酿成的悲剧。只要任何一方开口倾诉询问，总能避免的。
　　独孤胜还在看信，芷汋已经默默离开。
　　加固结界是为保护柳盼燕。既然柳盼燕已死，结界也没有加固的必要了。此外，芷汋也觉得，独孤胜需要一些独处的空间来消化失去爱妻的悲痛。
　　芷汋走后，独孤胜珍而重之地将骨灰收入妻子生前为他缝制的荷包，举到唇边，轻柔地落下一吻，喃喃道：“燕儿，我哪也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他爱的，是这个和他共度万年光阴，总会在家中微笑迎接他的女子。转世的柳盼燕没有这段和他共同的经历，在独孤胜看来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他更改了居所的位置，单方面屏蔽了与他人的联系，又关闭了系统通知，就枯坐于妻子生命消散的床榻上，回忆过往的甜蜜，等待死神降临。
　　正如卫戎所说，化神末期几乎与天同寿。
　　他以爱为牢笼，不知不觉中折磨了妻子万年。如今自我折磨，是为了赎罪。
　　春去秋来，柳枝长青，凄凄盼燕归。
　　夏尽冬至，枯叶无痕，寂寂无归处。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声）其实我觉得独孤胜和柳盼燕之间的问题不仅仅出在缺乏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