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殷涯

5、第 5 章

　　08
　　喻文波放出雪豹在暗道中探路，可直到结束了这段路程之后，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打着手灯和雪豹锐利而闪着寒芒的目光一起扫过暗道内每一个角落，但除了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之外再无其他史森明曾出现过的证据。
　　到最后，甚至连血迹都变得愈发轻淡稀疏。

　　喻文波回到地面上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皓月当空。
　　向导的虚弱期快要到了，随后就会迎来新一波的情热。
　　雪豹在隧道里闻到了麻醉剂的味道，而向导一般不能配枪，这就意味着史森明身上能够用作自保的东西现在可能只剩下了一根手铐。
　　不，或许连手铐都没有。

　　喻文波抿紧了唇，闭上眼睛由雪豹带着他的五感在老城区里感受史森明的动向。
　　空气里属于史森明身上的味道淡得让人几乎察觉不了，喻文波把定位发回到指挥部，沿着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史森明的气息弯腰在低矮的房檐下快速穿过。
　　雪豹和史森明的兔子能够产生共鸣，但是现在雪豹却无法捕捉到兔子的生命迹象。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精神体已经死亡，结合的另一方失去第二性别，结合自然消失；另一种是它被强制召回到了主人的意识海中，进行休眠。如果不是情况到了特别危机的时候，史森明不会让兔子切断跟他的联系的。
　　喻文波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边却忍不住反复推想史森明现在的情况。

　　牛排分析了所有不同的路线，发现他们锁定的都是同一个目标。兵分四路的嫌疑人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却都在向一个地方靠拢。牛排不停调整地图缩放，锁着眉头飞速思索。省道，地下出口，老城区…还有逃犯从监狱出来后选择的路线，那最后他们锁定的应该是——海边，码头？！

　　卡在省道边守着地下隧道的另一个出口的刘志豪和洪浩轩在接到牛排的指挥后相视一笑。
　　“预言家哦，姿态。”洪浩轩歪头，扶了一下黑框眼镜。他笑开的时候露出颊边小小的酒窝和两颗尖锐的虎牙，雪原狼出现在他身后学着他的表情咧开长吻，阴森的獠牙翻出唇外，刘志豪被他这一个温柔的笑意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李元浩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来，一辆满载的吉普大切出现在道路尽头。
　　“一共八个人，三个进攻型哨兵，两个普通人，一个支援型哨兵，两个进攻型向导。”
　　刘世宇一边开车紧跟着他们，一边让刘志豪和洪浩轩做好接应准备。

　　琪琪的蜘蛛早在酒吧中就悄无声息地贴上到了乐队主唱的包上，他闭着眼睛借助蜘蛛的五感去探索车厢中的情况，然后跟着刘世宇的声音补充道：“有两个哨兵精神体状态不稳定，处于暴走边缘。”
　　李元浩笑了一声，在后座擦拭着手中枪支，漫不经心道：“嗑药了吧。琪琪能闻出来是什么不？青芒，还是别的什么。”
　　戴志春又努力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我再搞的话就要被他们发现了。不过他们车上有炸药。”
　　刘志豪敲了敲耳返歪头看着洪浩轩眨了下眼，从容道：“无所谓，嗑了什么药在我们轩轩面前都是没有用的，对吧轩轩？”
　　严君泽在另一辆车里一脸问号，开始着急：“哎，哎！在干嘛啊？你们不要突然就开始打情骂俏好不好。你们身后还有四个人在往那边靠，都是暴走体。志豪要开始精神体作战了不？”

　　精神体作战是除了精神体与主人各自为战之外的另一种战斗方式。在精神力强大的情况下，作战者身体不动，而以自己的意识附着在精神体动物上面，可以使它们得到力量上的巨大提升。

　　洪浩轩看着刘志豪点了点头，对他比了个手势，只好又把刘志豪送到了距离省道还有段路程的旷野上。
　　洪浩轩回头，大切诺基已经快要进入预计范围之内了，他又回头叮嘱刘志豪：“有问题一定要赶快停下来哦，我们可以解决的。你小心一点。”
　　刘志豪点头，发了个定位出去，然后挥手赶他快点回到行动位置。

　　“目标进入预定地点，各部门准备。”

　　刘世宇一脚油门踩下去，SUV猛然加速，轮胎摩擦地面带出刺耳声音。洪浩轩猛打方向盘，车影从路边斜里刺处直直冲上省道。

　　洪浩轩打开车门锁向外瞥了一眼，李元浩打开了车顶窗。

　　洪浩轩单手把防弹衣扣紧，而李元浩刚探出半个脑袋就被裹着沙砾迎面扑来的冷风糊了一脸，只好又缩回去。

　　洪浩轩深吸口气打开车门，最后一次转动方向盘对准大切诺基的同时侧身从车内一跃而出，同时高声向刘世宇汇报。
　　“迫停点准备完毕，请求行动！”

　　两道银白色的亮影从前后两辆车上冲出，雪原狼矮身接住了跳车的洪浩轩之后又是一个猛然跃起向旁翻滚，而剑齿虎咆哮着从SUV的车顶四爪并用，冲向了大切诺基的另一侧，与雪原狼遥遥相对，围住了三辆即将相撞的越野。
　　刘世宇和李元浩分别从两侧不同的车门跳出后就地翻滚，戴志春窝在李元浩怀中被他带着摔在地上，目光却一直锁定着最中间的大切。
　　他持枪的手稳得不像是平常还带着稚气、被哥哥们放在手心里宠着的琪琪，他在这个时候真正变成了刑警戴志春。

　　手起枪落，砰的一声巨响炸开。
　　李元浩扶着戴志春帮他稳住被后坐力带动颤抖的肩膀。

　　三辆越野砰然相撞。在嫌犯察觉到他们动向打算跳车的前一瞬间，子弹击中了大切的油箱。
　　汽油迸溅四散开来，驾驶员感受到阻涩的瞬间有些许慌神，错过了打开车门的最佳时机。
　　两辆高速行驶的越野冲向大切，碰撞的瞬间漫天火焰腾空而起，爆炸声震耳欲聋。李元浩捂上戴志春的眼睛和耳朵，围在爆炸点四周的剑齿虎和雪原狼都被热浪掀得后退了些许，却不敢就此放松转身，又试探着一步步重新逼近。

　　刘世宇看着火光中藏獒的影子越长越大，最后猛然发出一声狂吠从密闭的车厢中挣扎着破笼而出，发出低叹。
　　“这都敢继续召唤精神体？牛批啊，乖乖。”
　　李元浩松开戴志春，把弹夹塞到他腰间，拍着他的脑袋把人送走：“再不召唤就要死了。精神体死了最多变成没有第二性别的普通人，要是身体和大脑都机体死亡，那可才真是一切都没了。”

　　车身已经变形破烂，留着长发眼神阴鸷的乐队主唱佝偻着钻出来，面无表情地与李元浩遥遥对峙。
　　“麻瓜都已经死掉了，还剩六个人。有四个已经进入暴走状态，车里还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是她在操控大獒。”
　　琪琪召回了蜘蛛迅速给出情报，抱着狙击枪后退了些许去寻找制高点。没办法，他的精神体类型不允许他依靠精神体作战，他只能在有自保能力的前提下在战圈外寻找合理的火力支援点，为他的队友们补充输出。

　　09
　　撕裂车身的藏獒仰天长啸。它的身躯已经超过了大切诺基的大小，甚至隐隐还有要继续长大的趋势。它脑袋和四肢上都挂着血迹和被烧焦的毛发，利爪挥下掠过车顶，铁皮应声而开，敞着巨大的空洞面对苍天。火焰像是也被獒犬惊人的气势所迫，不敢再继续围着大切燃烧。
　　这就是精神体作战的威力。

　　剩余活口陆陆续续挂着伤痕从裂缝中钻出，五人靠着藏獒巨大的身影站成一排，警惕地试探着寻找撕裂包围圈逃跑的可能。
　　就在一瞬间，藏獒猛然扑向雪原狼，五人迅速散开朝着包围他们的警察发起进攻。同样是担任突击手的位置，洪浩轩和刘世宇默契得甚至不需要交换眼神，他们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刻切入了战局，李元浩紧随其后加入战斗。
　　剑齿虎在藏獒转向雪原狼的时候伏低，后腿弯曲蓄力，与藏獒卡在同一个点猛然跃起，然后极重地落在獒犬身上。雪原狼灵巧地避开庞然大物笨重的袭击，落地后顺势探爪扑倒了正打算从背后偷袭刘世宇的键盘手。科莫多巨蜥跟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的手腕用力咬合，键盘手一声不吭，转头看到被蜥蜴粗尾拍起的滚烫废铁即将落下时毫不犹豫地反身将匕首对准了自己，血液迸溅喷射而出，手臂分离。热铁落下，在柏油路面上留下约有一掌深的大坑。刘世宇回头正好见证这一幕，暗骂一句确认了他暴走体的身份。

　　没有痛感，没有知觉，精神高度紧绷，战斗力显著提高，暴走体的基本特征。

　　机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从背后另一个方向驶来。
　　严君泽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在耳返里：“我来了我来了兄弟们，不要慌。你们打起来了吗？身后有四个暴走体要注意哦，四个暴走体！”

　　白色的天鹅伸长了颈，摇摇摆摆走了两步之后腾空而起，在夜幕中展开了巨大的双翅，飞向了混乱战圈。
　　“姿态看车里！红衣服的女人，她是大狗的主人！”
　　大小约已达到飞机规模的天鹅盘旋两圈后猛然俯冲而下，蜥蜴配合着甩动尾巴伸进火焰中将压在大切前后的越野挪开，天鹅伸掌拂过车顶，双翅再次用力扇动重新飞高，竟是生生将车顶掀翻了去。天鹅双翅振动带起了剧烈的气流翻涌，地面上的人都开始摇摇晃晃站不稳脚。几名嫌犯对视一眼，匆忙缩紧了战圈靠近剩下了一半的车体。
　　穿红衣服的女人显然之前也受了伤，现在满脸狰狞地靠在车内角落中。额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分泌，青筋暴露，整个人似乎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藏獒庞大的身躯对上灵活的剑齿虎，已经被小虎讨了不知多少便宜去，更遑论还有白狼与巨蜥的支援。尤其是在天鹅来到之后，坚喙留下的啄痕比剑齿虎的利爪更加令大狗难过。她的獒犬摇摇欲坠，她的意识海也快要崩塌。
　　洪浩轩下手重了几分，拖着一伙人中仅有的向导纠缠，不让他去安抚已经过载的女性哨兵。天鹅正在空中盘旋寻找着下一次落下的切入时机时，枪声猛然响起，所有人俱是一惊。
　　天鹅振翅转了个弯躲过高速旋转的特制子弹，长颈绷紧发出凄厉的嘶鸣。
　　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机车的轰鸣声紧随其后。李元浩最先回过神，转身拉过嫌犯衣领扯下来抬膝顶上的同时用手肘猛烈撞击对方后颈腺体，在子弹袭来的前一个瞬间把人挡在了自己身前。
　　严君泽慌乱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一边开车一边架枪，射击准头并不好，根本限制不了要来支援这一伙嫌疑人的逃犯。但好在戴志春已经和逃犯们交上火了，他扔了需要高瞄的狙击枪，趁着逃犯距离战圈还有段时间的时候开始扫射进行火力压制。可是防弹衣加上暴走体的组合让戴志春只能延缓他们加入战局的时间，而不能彻底阻止。

　　天鹅又发出一声哀鸣，声音嘶哑痛苦。
　　洪浩轩瞳孔骤然放大，他听到刘志豪藏身的地方同步响起了枪声。
　　精神体动物因为有主人意识的支撑，几乎是无敌的，这个几乎的前提是在主人的精神力非常强大的情况下。全部意识都灌注在精神体动物上，换来它们的几乎无敌，代价就是主人的身体会十分脆弱，而且精神体动物所受到的任何损伤都会直接作用在主人的意识海中。那是神经遍布的大脑，是直接控制第二性别的高级神经中枢。

　　漫天血雨洒下来，天鹅呕出鲜血之后，身躯慢慢变小。
　　严君泽疯了一样开车冲向刘志豪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