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殷涯

4、第 4 章

　　晚上史森明自己打车来到酒吧的时候，其他队员已经零零散散各自就位了。史森明在吧台坐下，点了杯啤酒，用吸管一点一点的嘬。
　　“来杯黑啤。”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史森明抬头，看到了高振宁，IG的突击手。
　　牛排的声音在耳返中响起来，高振宁是知道了史森明没有搭档之后主动申请过来的。他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史森明收到消息：“昨晚的任务只有喻文波自己露面了，我们都没暴露。这个点正好睡醒，来看看你。”
　　史森明收起手机转头看向别处，一只手托着侧脸，指尖在耳垂上点了三下。
　　高振宁端着啤酒离开，在他身后的卡座中停下。

　　李元浩对这种场合驾轻熟就，就算带着一脸青涩的琪琪也没有丝毫违和感。扭头装作不经意扫视全场的时候，跟角落里的刘世宇交换了个眼神。
　　史森明负责的目标人物两分钟前径直穿过了驻唱乐队的舞台，从后门出去了。而在三分钟之前，他刚刚换了个座位，去跟一个女人交谈了两句。这个女人是他们确定的二号目标。严君泽看着笔记本中的监控画面，把监听内容传回局内。
　　严君泽在车里，车停在暗巷中，他看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酒吧后门出来，左右环顾后确认无人后，才谨慎地出了门右拐，进入一个地下通道。

　　“报告，一号目标已经入窖，一号目标已经入窖，报告完毕。”

　　史森明的兔子窝在他怀里，耳朵下垂着，只露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一个只身一人来到酒吧喝闷酒的向导小可爱。
　　有人放肆地朝这边吹了声口哨。史森明充耳不闻，兔子脑袋却转过去瞅了瞅，耳朵尖动了一下，被史森明压了回去。
　　它听到了一些人类听不到的声音。

　　史森明起身结账的时候掏出来两枚硬币扔在吧台上，硬币滴溜溜转动了一会，露出了有花的一面朝上，花梗指着七点钟方向。严君泽马上道：“李元浩盯着刚才吹口哨的那个，香锅继续观察二号目标。”
　　李元浩带着琪琪靠近驻唱乐队，对靠在门边的休息的主唱吹了个口哨，琪琪羞涩地向他一笑，听李元浩喊他：“帅哥，下来喝一杯？”
　　主唱脸上带着妩媚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扭着猫步朝他们走过来，史森明贴着墙悄悄地跟了出去，向身后比了个手势。

　　高振宁也跟着起身，从正门出去走向了一个跟史森明背道而驰的方向。
　　史森明进入隧道，把兔子放出去在前面探路，地下隧道里没有灯，他只能看到兔子红到发亮的双眼警惕而又谨慎地一点点扫过前路，缓慢行进。

　　07
　　史森明在兔子突然停下、用后腿撑着直立起来的时候把浑身神经绷紧到了极致。
　　空旷的隧道中并无任何遮掩物，也没有任何灯光，他不敢跟得太紧，只是靠着兔子敏锐的听觉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耳返的信号好像也不太好，严君泽和牛排的声音大部分都变成了滋滋啦啦的电流，不是收不到，就是延迟很高。史森明抬手压着耳返贴近耳膜，皱着眉仔细分辨混在一片杂音中的信息，终于听清了严君泽的嘶吼。
　　他说：“有人进去了，史森明小心！”
　　兔子在那一瞬间飞快从它所站的地方跃起，史森明抬头，兔子前爪落在他脑袋上抱紧，然后将整个身体甩了出去，肥硕的躯体撞到了什么发出一声闷响，兔子后腿猛然发力蹬出去，借力又回到史森明肩膀上站好。史森明回身一肘用力击出马上转身，迅速拉开距离。
　　黑暗中看不太清晰，史森明只能凭借模糊的剪影确认这是个成年的男性哨兵。精神体是一只巨大的蝙蝠，安静的倒挂在隧道顶上。怪不得刚刚没发现有人跟着，也怪不得收不到外面的信号。史森明咽了口唾沫，盘算着高振宁赶到这来的时间。
　　严君泽那边还在监视剩下几个目标，应该是进不来的。
　　史森明在察觉到兔子耳朵尖又在敏感地转动时，意识到了前方本是被他跟踪着的一号目标，已经开始回头。
　　他转身背靠着隧道墙壁，朝后退了两步。先前被兔子击退的男人喘着粗气重新站了起来，史森明小心翼翼地挪动。他不确定一号目标的第二性别，只凭借兔子跟踪他时留下的反馈推测他的精神体是猫科动物。前后两个人都在缓慢逼近，史森明一步步后退，直到脚后跟贴上了墙壁。
　　倒挂的蝙蝠突然张开了翅膀，一个俯冲朝着史森明的肩膀气势汹汹而来，而兔子在它振翅的那一刻就捕捉到了空气流动的微弱声音，史森明扭头，兔子纵身跃下，蝙蝠扑了个空。不待史森明重新直起腰，蝙蝠主人已经提着拳头扑了上来，史森明抬臂架在胸前格挡，被哨兵绝对压制性的力量逼处一声闷哼，顺势后仰就地一个翻滚躲开来人紧接着的第二轮攻击，马上回身蹭着光滑墙壁扭开让他又一拳扑在了坚硬砖石上。
　　跟哨兵硬拼体力肯定耗不过，史森明边躲避对方攻势边注意四周环境。兔子和蝙蝠互相对峙你来我往，等它耳尖又转了一圈的时候，史森明意识到一号已经离他很近了。
　　兔子捕捉到了脚步声。
　　人还未至，兔子跃起在空中扬出的一爪还未挥出，一道庞大的身影如迅雷般闪过直冲着兔子而去，利爪抓下带出闪亮银光。史森明只觉得右耳猛然一痛，与蝙蝠男缠斗的动作停滞了瞬间，小腹被他拳头猛然撞击，史森明吐出一口血，瞥到灰白的兔耳断掉一截，掉在地上。
　　史森明反身一脚踹出连滚带爬向前移动，前面就是隧道的岔路口了。一个是一号逃跑的方向，另一个是有洪浩轩和刘志豪守着出口的方向。兔子努力挣扎着蹦跶起来想要跟上，被随后赶来的山猫再次按到爪底，史森明脸上凭空多出了三道血痕。

　　高振宁看懂了史森明的暗示，马上出去寻找地下隧道的另一个关口。他还没进到隧道里，就听到严君泽突然放大的声音。
　　“有人进去了，史森明小心！”
　　他顾不得再听耳麦内牛排和孙大永匆忙的安排部署，马上给喻文波打了电话。他这边跟隧道分叉口的距离约占了整个隧道长的四分之三，如果没有后来进去的那个人，按照史森明的计算，他们俩前后包夹一号目标，刚好可以把人卡在最无处可逃的位置。
　　但是现在变故陡生，这个时候从这里进去寻找史森明是绝对来不及的。
　　电话接通，是王柳羿。高振宁想也不想压断了，继续打给宋义进。宋义进显然还在睡梦中，接电话的嗓音透着还未清醒的沙哑。
　　“让喻文波赶紧起来，史森明出事儿了。城西隧道A口，快。”
　　宋义进听到高振宁严肃口吻后猛然清醒，匆忙跑到喻文波房间敲门。王柳羿开门，没办法道：“杰克还在闹脾气，不接电话，也不起床。刚宁王打了个电话…”宋义进冲进去掀了喻文波的被子，在喻文波冷着脸表达自己的不满之前用一句话把它们堵了回去。
　　“史森明出事了。”

　　他们宿舍离酒吧不算多远，却也没有很近。喻文波一路超车到达A口的时候，高振宁已经在隧道中奔跑着搜寻史森明的下落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几乎是同时到达了隧道中的岔路口。
　　喻文波打开手灯，地面上血迹斑斑，半截断掉的兔耳孤伶伶地躺在血泊中。血迹分成了两条路，一条沿着洪浩轩方向的隧道继续前进，另一条消失在了隧道墙壁上开出的洞中。
　　谁也没想到环城隧道里会有这么一个暗道，它究竟会通往何方无人知晓，就像史森明的安危现在也没有人敢确定一样。
　　喻文波的拳头紧了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路上向RNG那边了解了情况，牛排没问他警官证的事，装作不知道，只说拜托他一定要找到史森明。
　　高振宁扶着耳返听指挥的声音，酒吧那边刘世宇和李元浩已经带着琪琪跟踪剩下的目标人物上了车道，共计八个人正往洪浩轩那个方向赶去。严君泽去追越狱的逃犯了，就是之前不能断定是否在传播青芒、定了藏匿毒品罪被判刑的那四个。
　　喻文波抬头看着高振宁，高振宁嗓子有点哑，艰难开口：“C口地面出事了，隧道应该守不住。我去追C口的地下，你去找史森明。”
　　他的黑豹和喻文波的雪豹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地上哪滩血迹是属于史森明的，哪滩血迹是属于嫌疑人的。
　　喻文波点头，转身钻进了隧道墙壁裂开的洞口中。
　　史森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兔子强行收回到精神海中，被一号目标半拖半拽着踉踉跄跄地前行。他根本不知道现在这是在哪儿。他的伤口没有处理，因为失血过多感到有些头晕目眩，眼睛也快要睁不开，只能模模糊糊地分辨出周围都是低矮的居民楼。老旧而破败，纷杂而拥挤，树挨着房子挨着电线杆，树枝和电线交错在一起，史森明闭上了眼，被拖着前行。
　　先前在隧道中的打斗耗费了他太多精力，他感觉有点撑不住了。向导对上哨兵本就有天生体力上的劣势，史森明只能尽力闪躲，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争取不被一击致命，然后再寻找机会反打。蝙蝠男被他抓到破绽后一个纵身飞扑过去，掐着脖子和后脑按在地上狠撞。史森明在电光火石间把手铐锁在了他手腕上，麻醉针还没打出去就被身后的山猫猛然压下。史森明发出一声痛闷哼，强忍着山猫撞在他腰间的疼痛抓到了飞出去的麻醉针。他转腕反手把注射器掷出的时候，兔子踩着蝙蝠跳过来，把针头压进了蝙蝠男的大腿，然后是推动器被压下去，史森明被姗姗来迟的一号目标揪着领子一拳打在眼眶上。
　　他咬着牙回身反击，虽然因为受伤和体力不济仍落於下风，但好在还有还手之力。可是兔子就没有他这么轻松了。山猫仗着物种优势把兔子困在一方空间中捉弄，每次被兔子寻到机会反击的时候，就会指挥着蝙蝠从顶上俯冲而下，张开尖利的獠牙对准兔子的咽喉。兔子很快就伤痕累累。
　　而在史森明的兔子捕捉到前方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时，山猫也有所察觉。一号意识到是警方人员在快速靠近，不想与史森明再做无谓的缠斗。
　　因为中了麻醉剂靠在墙壁上缓神的蝙蝠男在接到暗示后强撑着挣扎站起来，用手腕上史森明为他留下的镣铐作为武器，击晕了史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