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殷涯

3、第 3 章

　　05
　　史森明刚出院回到局里就要开始忙活，第一件事是开会。
　　牛排和孙大永接到了邻市刑警队的电话。
　　这种新型毒品被命名为青芒，已经在邻市流通有一阵了，而且多是出现在武装贩毒团伙中。
　　田野猜得没错，青芒不仅仅是毒贩们赚钱的货品，更被当做了提升贩毒集团武装力量的利器。在青芒的吞噬下失去理智、变身为暴力机器的吸毒者成为贩毒集团对付警方的主力，但是由于他们会在失去药效后恢复神智，成为正常人，也更因为他们中有大多数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染上毒瘾的，青芒与普通毒品又不太一样。对于这样的人群，击毙与否成为刑警们左右为难的问题。
　　牛排和队员们简单交流了一下目前警方已经掌握的情报，然后示意大家自由发言。

　　李元浩总结了一下让史森明受伤的那个案件，把关键地点锁定了下来。接着刘世宇把青芒成分分析结果投屏在荧幕上结合昨天的斗殴事件继续分析下去。田野给出的检查结果是琪琪因为摄入量不多且平日身体素质较好，在毒素作用于神经之前就已经将之消化得七七八八，所以没有什么严重后果。也就是他自身抵抗毒素入侵的时候免疫力有一段时间的降低，具体变现为疲惫易困，无精打采。
　　而青芒的最低成瘾量是两克，刚好一包。只有在达到这个量之后——
　　洪浩轩紧接着调出琪琪的体检报告配合刘世宇的发言，
　　吸食者才会陷入短暂的抑郁情绪，自我厌弃。但只要有一丁点的刺激，他们就会马上陷入狂热状态。严君泽翻着笔录点头表示附和，他们在审问过程中也听到了这种情况，然后继续补充了昨日案件的细节。

　　史森明始终锁着眉头一言不发，目光盯着不断变换的荧幕边啃手指边思考。

　　刘志豪的视线转了一圈，直接略过了戴志春去问史森明：“小明，你还有要说的吗？”

　　史森明回过神来摇头，换了个姿势继续啃另一只手。刘志豪就起身就着目前所有已经掌握的信息开始分析推理。

　　RNG这个队伍很奇怪。他们名义上的队长是刘世宇，但是在实际行动中担任主指挥的却是史森明。这倒不算什么，毕竟哨兵虽然在攻击性和压迫力方面占有绝对的优势，但向导丰富细腻的内心和清晰的理性思维也赋予了他们参与军事行动并担任指挥位的天赋。可是每次立功之后代表全队去做发言、在年会上进行工作总结等等需要露脸的事，却都是李元浩来做的。而刘志豪作为队内除了主指挥的另外一个向导，当仁不让地承包了分析情报、对外交涉和布置战局的任务，并且同时拥有“预言家”的美称。严君泽和洪浩轩则是牛排与孙大永所有战略部署的先驱实验者和检验员，丰富的经验往往让他们成为最后补全完善作战计划的重要一环。至于简自豪，他虽然没有担任任何职务，可不管是队内还是对外，所有人都一直认为他才是RNG的核心。
　　在这支队伍里，看上去每个人好像都无所事事，可是又好像每个人都担着重任。光看战前的分工明确，他们各自忙碌好像无所交集，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负责的一部分，但是当真正进入到行动之中后，他们之间的默契又好像这些分工从来不存在，完美得像是一个人在进行所有的事情。

　　牛排跟着刘志豪的分析在投屏的地图上圈画做着记录，史森明的视线跟随他手中的白板笔不断移动，眉头越锁越紧。
　　刘志豪最后把线索锁在了一间台球吧上，这间球吧的主人是昨天聚众斗殴事件的主犯之一。但是他还没有确定，指尖不断叩在桌面上激起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会议室里只留下这个声音，所有人都在思索。
　　不对，好像还是漏了什么。

　　“□□！”史森明和刘志豪的声音同时响起。

　　严君泽马上开始翻看笔录，十多号人的口径几乎都是统一的，两拨人是在醉酒之后因为口角纠纷升级才打起来的。球吧主人对毒品一问三不知，死不松口，而被搜出来身上藏有青芒的人也只说是普通的□□，还有人说只是兴奋剂。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昨晚异常激动的行为是受到了青芒的影响。也就是说，这伙人里面，有人知道青芒，有人不知道。而这个知道青芒并且有意扩散的人，就是他们目前最大的线索。
　　刘世宇马上把剩下所有缴获的青芒全部送去给田野检查，严君泽回去重新提审所有的青芒携带者。会议室的人都散去了，史森明揉了揉额角站起来，缓慢踱到投屏前继续继续盯着地图发呆。

　　上午在准备出院，下午在会议室窝了半天，等到史森明揉着肩膀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灯初上了。青芒的案子再重要，也不能占据了所有的警力。队里的人该去出警的出警，该去处理别的案子的也都在忙活，史森明被孙大永勒令不许出外勤，想去审讯室又被严君泽半搀半抱着给送回来压在了座位上，只好瘫在椅子上疯狂转动着小轱辘去骚扰简自豪。

　　简自豪的伤实在没办法，日常训练都成问题。本来他不想走的，但是牛排说什么也不允许他再去接手新的案子。而青芒的案子又急不出来结果，孙大永干脆批了他的假让他好好回家养伤，怕他不听话还收了他的警官证。简自豪定了半夜的车票，现在在光明正大地占用内网打游戏。
　　史森明拖着轱辘转来转去，简自豪一边快乐风男一边安慰他：“明明怎么了呀，吃外卖不？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史森明瘫在椅子里不想动：“不吃。我在想有什么东西被我们忘了。”
　　简自豪：“还要等君泽那边的审问笔录出来呀，出来才能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被我们忘了。”
　　正说着严君泽恰好过来，撇着八字眉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烦躁的表情包：“不用等了，没结果。”
　　史森明呲溜一下等着地板把椅子滑到他座位边眼巴巴地瞅着他，严君泽喝了口水才继续道：“身上搜出来有东西的一共六个人，除了球吧老板之外，其他的在斗殴事件中都是处于同一立场，不是球吧的人。他们的供词都说只是普通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个坚持说是兴奋剂的。我跟轩轩确认了一下，只能确定其中有两个人在说实话，是真的不知道。但还有四个人没办法断定。香锅那边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不好说。”

　　史森明看了眼桌上的日历，想了想说：“田野那边要出结果最快也要明天早上，但是这些人的羁押期限已经到了，明天早上之前必须送到拘留所。而且你的提审时长已经超过规定所允许的范围了，他们到了拘留所如果提起公诉的话是可以申请检察院的司法保护，免受公安逮捕的。”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不提起公诉，”简自豪继续道，“我们也没有理由把他们留在这里。他们斗殴的私□□品的干什么的都已经认罪了，定罪阶段已经完成，下一步就是移送审判机关，跟我们没关系了。”

　　严君泽点头：“所以才说不用等了，没结果。明天早上我和浩轩亲自把他们送过去。”

　　史森明问他：“那四个人你留意了吗？”

　　严君泽回他：“已经重点标记了，回头的话从他们身边的人去查吧。”
　　史森明点了点头，还是有点不安。

　　06
　　田野给出的鉴定结果是缴获毒品中的确有普通的哨兵用□□，还有根本算不上毒品、只能说是违禁药物的兴奋剂。法院那边动作很迅速，参考着鉴定结果很快就全部审判完毕定了刑。只参与斗殴的交给派出所拘留，身上有毒品的判了有期。孙大永去跟上头打了个招呼，让严君泽在刑罚执行之前又去问了一遍，但没有人更改说辞，他们还都是执着原来那一套说法。

　　严君泽彻底没了办法，只能从那四个人身边开始查。但不知是不是这几个人被抓之后毒贩开始谨慎了起来，一直等了近一个月，史森明腿伤都已经痊愈、恢复了日常训练之后，都再没有什么进展。

　　史森明有点泄气，半夜睡不着觉躺在沙发上给刘谋发消息。
　　“难受得一批，嫖老师。”
　　刘谋是史森明在警校时的辅导员，转业前服役于IG特警突击队。当了辅导员之后带的第一批学生里就有史森明这么个大宝贝，可把他给高兴坏了。当初他力荐史森明来到RNG，只是希望史森明借RNG这块跳板，能够找到一个真正可以收留他的单位。毕竟是个警队几乎不需要的辅助型向导，刘谋虽然为他可惜，却也没抱着太大的希望他能留在RNG。可是令刘谋惊喜的是，史森明不仅在RNG站稳了脚，还做到了许多进攻型向导都没做到的事。
　　他全年无缺勤，进队两年就荣立团队一等功六次，个人一等功两次，二等红三等功不计其数。
　　刘谋常在开会的时候给他后来的学生吹牛逼，吹史森明，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但其实他知道，看似光鲜的史森明在背后到底有多艰难。

　　刘谋回给史森明一串哭的表情，说：“我光听说都难受得一批。”
　　史森明很快回他：“就差一点点。”
　　一点头绪都没有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明明距离破案只有一步之遥，却永远都抓不住那一丝机会。刘谋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对于一名刑警来说，破不了案永远是最大的挫败。他只好转移话题，说周末有空了来家里，他带史森明出去吃好吃的。

　　回消息的时候刚好被刚从办公室回来的刘志豪看到。刘志豪过来摸着史森明的脑袋问他怎么了，史森明说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想打扰君泽。他和严君泽同寝，这几天严君泽忙着出外勤经常半夜半夜才回来，眼下青黑一片，累得倒头就能睡着。
　　刘志豪打开手机给史森明看他和刘谋的对话框，刘谋给他发了信息说让他好好照顾史森明。
　　刘志豪笑：“你和小iG渊源那么深，怎么没去成特警队呢，反倒来了RNG.”他之前也是IG特警队的，被上头调来RNG也才一年不过。
　　史森明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是。他辅导员是前IG队员，大学时的室友高振宁现在是IG的突击手，实战训练的第一任搭档和男朋友都是现在IG的主指挥喻文波。

　　之前他和喻文波的恋情还没公开的时候，和简自豪做搭档，李元浩就经常在和IG一起出任务时调侃简自豪：“狗爷今天一定要发力，不能再随便糊弄了。对面有小明两个前任呢，不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简自豪就笑：“小明舍不得可怎么办啊，那我岂不是绿绿的。”
　　每到这个时候史森明就会冷笑一声，把李元浩的名字从疏导名单上划下去，三五天不给李元浩做精神疏导是常事儿。

　　史森明又开始嘿嘿直笑，说可能是IG没有君泽爸爸吧，不然他就应该去IG了。
　　刘志豪想了想，没把这句话告诉喻文波，只安慰史森明说别担心，义进那边今晚跟二队出了任务，应该明天就有消息了。

　　第二天史森明起来的时候，果然已经有了头绪。等了一个多月终于忍不住出手的毒贩被二队在跟一起绑架案的时候撞上了，牛排接到刑侦二队的汇报时是在凌晨三点多一点，忙活了近四个小时之后，初步锁定了参与青芒散播的有关人员。
　　行动地点定在嫌疑人经常出没的酒吧，牛排在分配任务的时候感受到了人手短缺的难受。

　　简自豪还没回来，琪琪又没办法单走一路，史森明受伤刚好，大家也不放心他单独行动。刘志豪一向和洪浩轩搭档，李元浩和刘世宇虽然不走一路，但在联动和默契上从来都是绑定的。严君泽一个人断后是惯例，往常都是史森明跟着简自豪进行冲锋的，现在只好让琪琪去跟着李元浩，史森明独走剩下一路吗？牛排不放心，可又确实没有办法。

　　李元浩想了想，提议让IG今晚再辛苦一趟，史森明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还没说话就被刘志豪打断了。
　　“别想了，喻文波昨晚的行动上头，他一个人的冲动差点导致三名人质被撕票，虽然最后没有什么严重后果，但上头给了处分。刚被没收警官证停了职。”

　　史森明：……

　　牛排摇头说IG早上才结束了和二队的共同任务，晚上再让他们出警不太好，还是等到时间再说吧。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让琪琪和史森明一起走了。
　　史森明散了会给喻文波发消息，回消息的是王柳羿，说喻文波已经睡着了。史森明有点闷闷不乐，还是回了个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