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升（后）》井临渊

11、危机再现

　　他真的是把所有的头脑都用到科学研究上的单细胞生物，完全感知不到海底下黑暗中潜藏的危险。
　　众人看着奥兰多不知者无畏的神情，最后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这可能就叫，胆大包天。
　　苏醒：“奥兰多，动力章鱼车。”
　　“是。”
　　“莲雅，重新计算水流流速方向。”
　　“是。”
　　“斯卡，制定新的下潜路线。”
　　“是。”
　　“其他人帮忙。”
　　等他的动力章鱼车重新组装好，莲雅和斯卡将个人终端接在章鱼车控制系统上。
　　莲雅回复，“队长。目前的水流来自东北，流速为20km每小时。”
　　“我刚刚利用超声波检测了底下的地理环境，还是跟目前的状态一样，海底交错的夹缝较多。但是基本上可以利用章鱼车穿过去，我想了一下，在最狭隘的地方，最坏的情况就是弃车不用。”奥兰多只是屏幕上显示的海洋地形图中三处比较窄小的缝隙，“这种直径不超过一米的甬道，在2000米到1万米的深度之间，总共出现三处。我们现在的距离，超声波只能清晰地探测到海底一万米处。更深的地方就有些模糊了。”
　　到时只能分解车再合成再分解再合成了……
　　“也就是说，8000米以外的海底，情况未知。”
　　奥兰多：“是 。没问题队长！”
　　目前研究院最顶尖的技术，所能探明的深度也只有将近15000米，更深处的水压过大，机器一到，就会被压成粉末全部失灵。
　　随着他指尖划过，屏幕上出现一条红线，“根据红外探测仪和温感仪的探测结果做出规划，避免大多数海底生物所得出的比较安静的路线是这一条。”
　　“如果要下车穿过夹缝，那里有没有大型生命迹象或者是不利于人鱼的因素存在。”
　　“没有，这条路上大部分地区都是死域，包括那三条夹缝。”死域，顾名思义，就是没有生命存在的区域。
　　奥兰多平时比较内向，最擅长鼓捣他的研究对象，但一遇到正式工作，就变得格外的可靠。
　　苏醒坐在副座，对他的判定没有任何质疑，绝对信任地拍板道，“就这么走吧。”
　　类似于巨型章鱼的游动方式，动力车的尾部喷出一阵一阵的水流，推着动力车在深海中迅速前进着。
　　一串串气泡证明了，刚才有生命从这里经过。
　　死域的海底，有水流在许多缝隙间穿行流动时的水花声，有章鱼动力车经过时排水的气泡声，有几条人鱼极浅极浅的呼吸声。
　　奥兰多并不算大声，甚至可以说轻怯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也变得十分的响亮，“目前已经下潜至八千米。”
　　海水的可见度也变得越来越低。
　　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片状腐朽的礁石。
　　偶尔章鱼车碰到了礁石块，被海水长期浸泡着的礁石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响，顷刻就被撞的粉碎。
　　洞口的交界线变得越来越狭窄。
　　苏醒推开车门，一摆尾巴游了过去。她调了调自己的眼镜光，面前的景象亮了一些。
　　一个个礁岩横斜交叉着，挡住了原本比较大的路。
　　苏醒拨开了黏糊糊黑漆漆的海藻叶，游了过去。
　　众人全部紧跟了上去。
　　深海的暗涌，方向已变的更为明显。
　　水流翻涌而成的微小泡沫，形成一条条白色细线，指明了出口。
　　他们重新坐上车，小心翼翼的在这片黑暗中行驶着。
　　周围静寂无比。
　　直到一对铜铃大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看不清的触手从黑暗中伸出，水流被击打，车则陷入颠簸之中。
　　章鱼车翻了一圈，几人虽还在座位上，却仿佛颠的胃中酸水都能吐出来。
　　“奥兰多，小心！”
　　一片昏沉中，奥兰多听到自己的队长喊了这么一句，勉强扒拉开水，滑动着四肢脱离原地。
　　身后水流翻开，剧烈的水力打的他人一个趔趄。
　　他有些惊魂未定。
　　在水中，蹼人鱼的速度远比不上尾人鱼。蹼人鱼没有尾巴，类似于人猿，手脚张开时，长了一层透明的蹼，又有腮，才能在水中生活。因为灵活的手脚，他们可以胜任许多精细的仪器制作加工，但与此相对，他们在水中的适应性，比不上鱼尾人鱼。
　　苏醒隐隐看到那道黑暗中还未显露完全的巨大章鱼身影，心下一惊，与寂相视，脱口道，“贝兰卡巨型章鱼。”
　　这绝对称得上，阿蒂伏蓝人鱼的死敌。
　　它的吸嘴尖利，可以刺穿阿蒂伏蓝引以为傲的鳞甲，捕食时，贝兰卡巨型章鱼的尖嘴刺中猎物时，会释放毒性极强的毒液，麻痹猎物……
　　只用短短数秒，贝兰卡章鱼就会完成一次猎食。
　　但这种章鱼喜好冷冻洋流，分布地区应该在靠近南北两极的冻洋深处……万年的自然选择让它们具有极强大的耐寒性，只要温度一高过某个阈值，章鱼细胞就会坏死，丧失活力……
　　它们不应该在温热带的洋流终出现。
　　苏醒觉察到远处咕噜而来的暗流。
　　对了……最近，是北极洋流逆回……
　　现在深度，也无法吸收阳光……
　　也就是说，这里的水流是真正的北冰暗流，没有受到温热带海面光照的影响……
　　恰到好处的冷洋流，恰到好处的巨型章鱼……
　　巧合？是巧合么？
　　苏醒看到作为阿蒂伏蓝人鱼中，不可避免的吸引了巨型章鱼大部分火力的寂，心中若有所思。
　　有人想要他死。
　　动用这么大的手笔，甚至说，连这一次调查院的行程都这么清楚……
　　有两种可能。
　　一是为了让寂死，而不惜牺牲目前转生人鱼中这几位精英……或者就是，只是某些人利欲熏心将此次行程泄露……而组内队员并没有被放弃。
　　她看了看手腕上显示信号弱的个人通讯芯片，眉尖收拢的越紧。
　　“寂！”
　　斯卡担忧的声音刺破流水。
　　现在情况危急，苏醒再也来不及继续思考，从背后取出一个压缩器，“过来！”
　　寂听到声音，看她在此，明显停顿了下，苏醒皱眉，大吼道，“别愣了！让你过来就过来！”
　　寂不再与它纠缠，选择了相信她，一条蓝色区别于海色的鱼尾摆动着，迅速靠近了苏醒。
　　苏醒将一枚富氧鳞片交到他手中，匆匆一句，“等会听我声音，你打开真空罩。”
　　寂点了点头，默契无比地与她分开。
　　两条人鱼在狭隘的夹缝间穿行，动作继承了尾人鱼的优雅灵动。若不是背后时不时冒出一只数米长的触手，触及之物粉碎在海流中，让人无法怀疑它的杀伤力，如果不是这样生死逼迫，他人也许会以为这是联谊圆舞……
　　奥兰多带着莲雅几人向一边逃去。他与苏醒有过合作，知道她已经有了办法，果断就将队友带离了战场。
　　几人借着腐朽的海藻掩藏起来，又取出真空罩隔绝海水中的人鱼气味，章鱼果然没有在意他们。事实上有阿蒂伏蓝人鱼在场，其他的人鱼就不会成为章鱼的首选目标。
　　屏障被急流卷的颠来倒去，但其中之人此时也无心再管生理上的反胃之感，目光一致望着望着那一片深蓝海水中泛白的水花。
　　只能看到触手交错，具体情景……
　　斯卡咬牙，“它已经彻底忽略我们了。”
　　莲雅冷冷怼了一句：“有肉吃的话，为什么要吃豆芽菜。”有阿蒂伏蓝在，就算那是个旁的没影的旁系血统，也胜过一百条其他人鱼对贝兰卡章鱼的吸引力。
　　“……你这个女人能不能有点感情啊！队长现在还被追着呢！你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
　　莲雅瞥了他一眼，轻蔑道，“你可以出去。”
　　奥兰多无语，“老哥们，别吵吵了！莲雅大姐，斯卡也是担心队长嘛。”
　　莲雅瞥了他一眼，算是给了这个面子，开口，“苏醒的应变速度和身体机能很好，刚才她有意将章鱼从我们身边引开，一是为了保证你这小研究员的安全，第二，就是想出了办法。你没看到她的路线很有目的性吗？现在出去纯粹是给她添麻烦，老老实实待着。”
　　斯卡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低着头，跟自己的哥哥看着个人终端上忽明忽暗的那个远离他们四人的两个绿点。
　　根据雷达探测，那边的深谷礁岩密集无比……
　　时间在众人提心吊胆中一分一秒流逝。
　　几人都能隐隐约约听到，远处触手打击岩壁的声音。
　　那边的水流遍布瓦砾碎屑，能见度变得极低。
　　……
　　水流微变。
　　下游正是贝兰卡章鱼所在的地方。
　　“寂，准备！”
　　寂握着那几枚富氧鳞片，眸色沉沉，但他最明白现在什么事情更为重要，听到苏醒说话，立刻将手鳞片放了出去。
　　深海暗涌的水流恰到好处的将鳞片带到了章鱼身边。
　　苏醒手中握着高能量电子枪，瞄准后扣下了扳机。
　　一束紫色的电流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
　　一朵极艳丽的，灿烂的火花在水中盛放开来。
　　深蓝色的海，赤红色的火焰。
　　水中的火。
　　冷热膨胀的气流将水推开，水浪飞速而来。
　　两人身体强韧远超普通人鱼，也有意顺着水势远离，但是爆炸的气劲过大，水浪与蒸汽袭来，他们都没能及时避开，直直被打到岩壁之上，藻叶落了一身。
　　苏醒憋了口气，缓过来一咳，血迹晕染开来、
　　寂缓过来更快一些，游过来扶着她，“怎么样？”
　　苏醒费力的看了看他，“还好。”
　　寂一低头，尾巴上的鳞片随她的动作大片大片地掉落，之前绑着的绷带早已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露出一片片起了燎泡的皮肉，看起来可怖至极。
　　许多石子落下，砸在鱼尾上。
　　周围的礁岩剧烈的晃动着，时不时就有巨石砸落。
　　“快走。”
　　“这里快要塌了。”
　　寂看到她手臂皮肉掉了地方，正好是她个人终端安置的地方，他略一思索，指尖落在手腕上，强力瞬间摧毁了自己手腕上那枚终端芯片。火焰这么大，芯片失灵也是很正常的事……现在正好，省去了被人找到的麻烦。
　　血丝还未流出，他拿了止血药敷好，抱着苏醒，闻了闻海水中的味道。他需要找到一个生命比较少的……没有其他外族存在的地方……
　　阿蒂伏蓝人鱼的嗅觉，可以与大白鲨相提并论。而纯正的血统显然更有利于这种野性直觉的传承，寂瞬间就确定了方向，毫无犹豫游走了。
　　不知道是谁要下手……
　　即是那几个是她的队友，他以前的同学，也不见得就值得相信。
　　现在他们二人受伤严重，贸贸然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被下一次黑手。
　　还是要先处理伤口。
　　却是一时没想到，何时他把怀中的人划成了可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