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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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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辛知猛地打了个喷嚏,她的喉咙和鼻子不知怎么的,有些发痒。
宋老夫人端起桌上的热茶递进她手里,关切地问:“怎么了?”若是热伤风可就不好了。
辛知接过杯子,啜了一口,摆摆手,低声道:“女儿无事。”而后又饮。
远处的霍霏坐在皇子席上将此情状尽收眼底,心中想着也许是伤风了罢,遂抬手,将内侍招到身前。
白兰见皇帝领着元妃溜了,便遵着霍霏,上前在他身前躬身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霍霏侧头问:“谙达,宫中还有我母妃吃的药膳吗?”
白兰心思一转,笑了笑:“这宫里缺了谁的也不能缺咱们娘娘的呀。”这话并非谄媚,而是知趣,谁敢给元妃的东西缺斤少两,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霍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一横,道:“麻烦谙达吩咐下去,给每人加个梨盅糖水。”
“殿下这是?”白兰掩着笑意,故意一问。
“天气炎热,给大家清热消暑。”霍霏搪塞一句,有些心慌,若是被告诉父皇,他可就得好好想想怎么解释了。
白兰会心一笑,虾腰退了下去。
不多时,众内侍就入殿为众人盛上梨盅糖水。辛知对甜点研究不少,但却头一回见这样的做法。
将梨子中间掏一个洞,在里面放上红枣银耳冰糖,放进蒸笼里使味道融合,加上淡淡的梨香,让人很有食欲。
辛知挖下一勺放进嘴里,冰糖的甜在嘴里打转,通过食道钻进心窝。
霍霏见她吃得欢喜,想着这些日子好的梨子不应季,就吩咐内侍在宫中的梨园新摘三十斤梨,待会儿他送辛栾回府时再送给辛知。
辛知对这梨盅喜欢得紧,又算着时辰,早过了上菜的时间,应当是后加的,遂将内侍招来身旁相问:“请问公公,这是哪位主子赏的?”
小黄门躬身,道:“回姑娘,是五殿下赏的。”
辛知听罢,不可置否的一笑,旋即望向霍霏的方向,想要得到答案,却见他正与兄长说话,只能作罢。
直至宴会散去,辛知与霍霏都没能说上一句话,可他们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对方。
安国侯府的马车自两门汇到一处时,霍霏骑着马,跟着辛栾一道出了宫门,身后的小厮肩上扛着一袋东西,辛栾不解,问道:“这是甚么?”
霍霏一笑,道:“是些梨子。”
辛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霍霏连忙解释:“我瞧辛知席间打了个喷嚏,像是伤风,每日吃些梨盅糖水就不必用药了。”
“好。”辛栾点头应下,促狭地笑:“多谢殿下关心,我会转告她的。”
霍霏不羁一笑,“去你的!”就作势要打马回身。
辛栾见他急了,忍不住揶揄道:“殿下不是一向讲究个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吗?怎么今日转了性了。”
“这不一样。”霍霏辩解。
“小妹的软轿就在后面,殿下去罢。”辛栾念着辛知也想见他,又不愿与他再做纠缠,索性给他指明方向,让他们能单独说说话。
霍霏得了准话,立刻调转马头,去到辛知的软轿旁。
话到嘴边,心里却无故紧张,前方黑糊糊一片,他想向辛栾讨个主意,却做不到。
二人一壁之隔。
辛知听着轿外响过的马蹄,心中好奇,欲一探究竟。谁知一掀帘子,竟是霍霏跃入眼中。
她的心情立时好了几分。
霍霏见她探出头来,一张莹白的小脸,梨花似的,美而不艳,让他心头一紧,立时局促不安。
他的呼吸沉了一些,二人眼神相对,怔了一刻,霍霏开口问道:“拙言身子可好些了?”
“谢殿下关心,我一向很好。”辛知不明其意。
霍霏见她不似生病的模样,紧张地眨了眨眼,“梨盅你还喜欢吗?”转移话题,想将自己的心思掩过去。
辛知见他神色不太自然,忽而明白了他的用意,一面笑应道:“我很喜欢。”一面在心里腹诽,真是呆头。
“你喜欢便好。”
呆得还挺可爱。
辛知将手放在窗沿,仰着头问他:“拙言有一事不明,请殿下解答。”
霍霏来了兴致,“何事?”
“寻常家里做的冰糖雪梨都是把梨切块的,今日吃的确是将梨肉挖空,很有意思。”辛知由衷感叹。
听她如此问,霍霏好似明白了姑娘家感兴趣的东西会是甚么,遂答:“父皇修道,对民间的一些说法深信不疑。他说这样做,和我母妃不分离。”
霍霏说着,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眼中神采奕奕,带着向往与些许羞怯。
辛知对这说法很是喜欢,只叹圣人对元妃娘娘真是情深意重。可她瞧着霍霏,又觉着好玩,他谈起父母时,分明没有半分生分,又是可为人察觉的羡慕父母,既然如此,他为何体谅不到皇帝的心思呢?
真是木头成精了。
辛知腹诽着,对他一笑,夸赞道:“圣人对元妃娘娘很好呢。”
“我也会对你好的。”霍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就万分失悔,心中大恨,自己为何总在这丫头跟前失态。
他懊悔得恨不能扇自己两耳光。
辛知的心狂跳不已,似要破胸而出,旋即,她就涨红了双颊。
她妙语连珠的天赋在此刻离她而去,让她呆滞如一个还未牙牙学语的孩童。她想要应上一句,嘴唇翕张,却发不出甚么声音。
她在心里叹道,辛拙言啊辛拙言,你好笨一张嘴!
而后,她垂下眼皮,就那么呆在清冷疏离的月光里,凝固成一幅令人心动的月下美人图。
霍霏率先反应过来,唯恐是自己吓呆了她,使她像只受惊的小猫似的,乖矩地趴在窗棱上。
让他忽然很想抚一抚她的发顶。
可一想到此时的状况,他就收回了这心思。
二人沉静半晌,霍霏知道不能这样僵持下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道一句:“拙言,我不会骗你。”
夜风习习,吹乱辛知颊边的碎发。
她将手从窗棱上放下,从马车里叹出头去,脆声道:“我相信你。”
她清亮的声音随夜风飘得很远,霍霏的心却被慢慢收拢,困在那方寸之间,动弹不得。
直到车马行到点将台街,霍霏才调转马头往自己府上去。
二人自方才互通心意后,就一路晕晕乎乎的,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车马一在侯府门前停下,辛知就从轿中冲了出去,进了府门,她快步回到萱苏院,一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面用手摸摸两颊。
这才发现,自己烫得竟像发了高热似的。
疑雨和凝香闻声,自屋中迎出来,见她神色不对,忙问:“小姐见到五殿下了吗?”
辛知点点头:“见到了。”边说边走进屋中,生无可恋地一头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我丢脸丢大发了!”说完,她的脸就更加烫了。
疑雨和凝香二人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忙问:“这话怎么说呢?”她们实在不信,自家小姐在外边还有丢脸的时候。
“他向我表明心迹,我竟然愣住了!”辛知痛心疾首的应了一句,被子蒙着她的头,声音低低的。
疑雨拧着帕子,劝着她快些洗脸,好清醒一些,嘴里却揶揄道:“小姐,这还是你吗?”凝香在一旁打下手。
辛知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一听他说那话心里就乱了套了。
她沉吟半晌,将被子掀开,从床上坐起来,道:“后来我说,我相信你。”粉面含春,似对方才的情形回味不已。
疑雨听罢,将帕子递去她手里,松一口气,道:“谢天谢地,我小姐回来了。”
自中秋之后,辛知就时常坐在后院的湖心亭中,望着桌上的梨盅糖水傻笑,更奇怪的是,她让厨房将梨盅做出来,似乎只是一味的看,而并不去吃。
辛栾瞧着好玩,许多次故意地从她身后走过,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引起她的注意。无奈之下,只得将疑雨叫到一旁问话,疑雨一见辛栾就紧张,一番话颠来倒去地说,最终辛栾这个“赤脚郎中”认定,辛知是害了相思了。
他这回诊得确是不错。
辛知自回府后,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已经到了出阁地年纪这件事了。
每日不是想霍霏,就是想霍霏说过的话。
阖府的人看见她时,都忍不住要用满含深意的眼神去瞧她,这让她很不自在。
可她没有心思去理会她们。
宋老夫人闻讯,每日都用担忧与关切的眼光瞧着辛知。
辛知一日日地沉静下来,心里对霍霏的喜爱一发不可收拾。
宋老夫人知道她坠入了爱河。
辛知与他们在一起时,时常沉默的笑,她的灵魂早已飘出身体,去到有霍霏的地方。
霍霏原是良人,可对于他目前的处境,宋老夫人却不放心。
又过不久,某日一家三口在用膳时,辛知听见辛栾跟母亲说:“娘,你瞧瞧小妹,像被桓安勾去了魂儿似的。”
宋老夫人用眼刀剜他一眼,让他闭嘴,转而对辛知柔声道:“闺女啊,你平心而论,五殿下真的好吗?”
辛知不知道母亲是甚么意思,只是在心里想着,他怎么会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