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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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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知愣了一刻,旋即将情绪平复下来,面色如常的从座上起身出列,站到殿中,盈盈拜下,“臣女辛知,参见皇上。”声音清脆,听不出丝毫慌乱,可她心里却跳得厉害。
皇帝面无表情,道:“起来回话。”
辛知一面起身,一面猜测,究竟是为何事?难不成与霍霏有关?身处大殿,她越想越是紧张,索性颔着首不再东张西望。
元妃坐在一旁细细打量辛知,只道她尚为年幼时,生得并不出众,甚至有些男相,今日再见,倒大不一样了。
玉容云鬓,剪水秋瞳,脉脉眼波,晕晕如娇,着一身月下白细丝月纹褶锻裙,配银饰和和田玉饰,清新雅致,出落如姑射仙子一般。
再瞧,她虽在御前回话,却娴静如花照水,毫不慌乱,使得元妃对她顿生好感。
皇帝斜眼一瞧,见元妃似对辛知很是满意,这才开口问道:“你就是让李彦哑口无言的辛拙言?”说完,他就瞧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霍霏。
霍霏今日为着状楼的事,入宫很晚,待他落座,第一时间便寻到辛知的坐处,他抻着脖子对辛知的方向摇头晃脑许久,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却是无疾而终。
待到殿中氛围松快下来,他原想告诉母妃,哪一位是他心上人,却不料皇帝先向辛知发难。
辛知被问得发愣,这让霍霏懊恼不已,他早该想到,此事由母妃告诉了父皇,那么他们一定会对辛知有所考验。
霍霏只道辛知年纪小,也许应付不来,立时向元妃飞去眼神求救。
元妃的手微微向下一按,以示会意,让他勿乱。
辛知窥得皇帝有意为难,知道如何应对,却又怕触及皇帝逆鳞,遂做众目睽睽之下,很是紧张,不知如何回话的模样。
老话说,圣心难测。
若做一回包子,能让皇帝对侯府放下几分戒备,她是打心底里愿意的。
元妃侧身,剥下几瓣橘子送进皇帝嘴里,在一旁陪笑道:“皇上促狭,竟打趣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皇帝听罢,无奈地赔笑,手在桌子底下捏着元妃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宫中规矩,不得直视天颜,辛知虽埋着头,却将二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由得叹,只羡鸳鸯不羡仙,大抵如此吧。
皇帝见她默不作声,脑中想着宫外的传闻,总觉得她寡言地有些不真实,遂问:“怎么?你怕朕?”
皇帝面上虽带着笑意,语气里确是不容忽视的质问。
辛知明白,皇帝在探她的虚实,再不开口恐怕自己处境更加难堪,就答:“古往今来,只有暴君才愿人人怕他,皇上神仙之体,拙言今日得见,只觉气象威严,心中无比敬畏,又怎能算作怕呢?”
辛知扳回一城。
她这话既回答了皇帝的问题,又奉承了他求仙问道想要长生不老的心思,最重要的是就此回避了皇帝对政事的不作为。
可谓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令人一改先前对她的评价,继而感叹,她拙言这个小字,可真妙啊!
经她这么一答,皇帝好似心情大好。
辛知这马屁是拍到点子上了。
皇帝被元妃捏了一下,会意,只揶揄一句:“你倒是个能言善辩的。”说完,他又望一眼霍霏,只见他正红着脸静静打量辛知。皇帝在心中嗤笑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不错。
霍霏见辛知八面玲珑的过了这关,心头悬着的大石才落到实处,忍不住侧身对辛栾低声赞叹:“拙言真牛!”就又回过身去。
辛栾听得出,霍霏说话松快不少。
因为就连他,也为妹妹捏一把汗。
皇帝上下打量一圈,适才对白兰道:“赏!”
辛知稳稳当当的领完赏赐,退回原处,等到沉静一阵,才发觉自己背心都是冷汗。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哥哥常说的处境艰难是怎样一回事。
她很清楚,今日并非自己过了关,而是元妃在旁为她解围,才有了皇帝的不再为难。
她打心底里尊重和感激元妃。
辛知抬头,欲对元妃表示感激,望向她的方向,却发现不知何时起,元妃已坐到下首。霍霏正坐在她身旁,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甚是开心的样子。
元妃用手轻推一把霍霏的腰侧,母子二人一同望向辛知。
霍霏眼里满是讶异,欣喜,元妃却很平静,辛知反应过来,立时对他们颔首一笑,大方得体,又不致疏离。
待这眉眼官司一过,霍霏心底好似被温柔的月光熨烫过一番,让他更加柔情似水。
他眼巴巴的瞧着辛知垂下了头,这才重新开口对元妃道:“母妃,孩儿没瞎说吧,拙言妹妹又美又机灵。”他嘴里还有一句‘连父皇都不是她的对手’忍着,还未说出口。
元妃少有见他如此开怀,虽对此满意,却忍不住想捉弄他一番,便问:“你小子是不是想说,你拙言妹妹才是燕京一枝花啊?”
霍霏立时笑崩了脸,福至心灵地道:“母妃在孩儿心里的地位不可动摇!”
元妃浅笑着点点头,算你懂事。
霍霏见她不捉弄自己了,总觉得方才的话差点儿意思,就又补充一句:“拙言是青州一枝花。“
皇帝从龙椅上下来,正好听见霍霏向元妃谄媚,佯做发怒,轻轻将他拨到一边,道:“巧言令色!”
真是个狗腿子,皇帝心里如是想,话到嘴边又噎了下去。
元妃回身,握住皇帝的手,霍霏见今日有人撑腰,便放开胆子,利落地跪在地上,郑重其事道:“父皇,孩儿有一事相求。”
皇帝见势愣了一刻,下意识地眼里挂着元妃,见她开心,就对霍霏道:“不要跪。”说着将他从地上扶起。
有此一着,众人的眼光都被霍霏吸引过去。
辛知一眼望去,只见霍霏从地上起身,皇帝眉眼含笑地问:“何事?”未等霍霏作答,他又补一句:“若是国事,你去与内阁议;若是家事,明日来含元殿再议。”皇帝明知故问地回绝了他。
霍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明白若是自己去说,此事定然不成,便有些发愁。元妃见状,带着些嗔怪道:“既是家宴,皇上就容他说了罢。”
皇帝不忍拒绝元妃,只得应下来:“你说。”我倒要瞧瞧你能不能说出一朵花儿来。
霍霏得了允准,低眉顺眼地随着皇帝一同去了殿外。
他两颊绯红,羞怯地对皇帝低声道:“孩儿想娶辛拙言,望父皇允准。”
夜色如墨,月华皎皎,清冷淡漠。
一如这对父子。
皇帝鼻腔里哼出一声,很是不满,他不明白,霍霏一向安分,怎么想起要与安国侯府联手了,可转念一想,这样也不无不妥。遂对他道:“若与安国侯府结亲,你就得留在燕京了。”话里带着提醒。
霍霏懵懵懂懂,并未将这话想得深远,正要开口,就见皇帝眯着眼问:“你真愿留在燕京?”
元妃悄然而至,听此对话,心中暗道不妙,若皇帝借此收回霍霏的兵权,他往后可就全无依仗了。
霍霏会意,在心里挣扎一番,正要开口,就听元妃的声音:“婚姻大事,不急在一时。”
霍霏点点头,仍想开口,元妃上前,立在皇帝身前,仰起头,对他道:“辛家姑娘年纪尚小,孩子们既情投意合,那就是过两年再谈婚嫁,也不晚的。”
这话若由霍霏来说,皇帝知道,自己是一定会发怒的,可元妃一说,他就觉得很有道理,让他不能拒绝。
他伸手执过元妃的手,自嘲的笑了:“阿元说得对。”忽而从心底生出一阵心疼。
霍霏此时已没有心思管父母两个如何恩爱有加,他一听皇帝松口,就见缝插针的道:“孩儿谢父皇体谅。”
说完就飞也似的逃回殿中。
皇帝望着他急促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悦,阴阳怪气道:“他还知道自己是孩儿……”
元妃知道他是吃醋了,连忙开口打断:“皇上别撒娇了!哪有您这样对自个儿儿子的?”
皇帝脸上蒙上一层浅浅的笑意,用手抚着元妃的侧脸,道:“还是阿元最了解我。”
二人依偎着向后殿的回廊走去,直到累了才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如年少时那般。
元妃见时机到了,从袖中抽出随身的手帕,一边给皇帝额头上擦汗,一边问道:“皇上当真愿意霏儿留在燕京?”
皇帝靠在廊柱上,微合着眼,语气平和地应:“你愿留他在身边,就留。”
元妃听罢,微微撇嘴,轻哼一声表示不悦,“那皇上是不愿霏儿留下了?”故意呛他。
聪明如皇帝,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不过是要自己表态,遂从廊柱上直起身子,应道:“朕只愿你舒心安宁。”说得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元妃被哄好了些,又试探的问:“皇上为何不满辛家姑娘呀?”
皇帝顿了顿,想到方才殿上的事,眉头紧蹙,道:“过慧易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