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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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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霍成谨便连同各位大人一起前往刘府致哀,他走前特地去吩咐了小满和驿长徐燕起,看好积玉千万别让她出门。霍成谨对着徐燕起交代的郑重,他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会看好她。
这日是州牧刘生去世的第四日,刘生在邺郡声名不错,夫人楚氏也是个贤惠知礼的,故而刘府门口络绎不绝尽是前来悼念的人。三十出头的楚氏一身素缟麻衣站在刘府门口,神情悲戚,突遭大难又多日操劳,已经让这个柔弱妇人不堪站立,双手握住根细长竹竿勉强稳住身形。
霍成谨骑在马上,远远地便看见了楚氏,身边的李准感叹道:“刘大人与夫人感情甚笃,大人突然去世,夫人一下子没了主心骨,这几天已经是勉力支撑了。”
霍成谨了然地点点头,到了刘府门口一下马便扶住了要行跪礼的楚氏,略安慰几句后燕丹上前先上了丧仪,楚氏便带领各位大人进府去吊唁。
霍成谨身为郡王,在刘生的灵床前燃了三炷香拜了一拜后便离开了灵堂,李准和楚氏作陪与他在刘府中略走了几步。
“都说刘大人是暴毙而亡,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形?”霍成谨沉声问道。
楚氏脚步虚浮地上前回话:“回郡王,那日大人饮酒后回家,正是肝气郁结的时候下人又惹了他生气,他在气头上大嚷了几句,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便倒下了。大夫来看说是心痹突发,回天乏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合眼了。”
楚氏回忆起当日清醒脸色登时变得惨白,霍成谨向李准使个颜色扶了楚氏一把,楚氏坐在凉亭下缓了一会儿,又喝了几口茶才缓过来。霍成谨看这情形,自己再多待也是给未亡人徒增麻烦,刚要告辞,旁边突然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青衣小厮,还未站定就喊道:“大人!夫人!祁王携丧仪前来祭拜,已经到府门口了!”
在场四人都是一怔,李准看向霍成谨问道:“祁王可是与怀王相约而来?这……我们没有准备啊。”
不怪李准紧张,现在皇上病重的消息人人皆知,齐缙没有立嫡立长的规矩,一向是以贤选能,献王和祁王如今正为了储君之位争斗不休,怎会突然出京到千里之外的徐州来,还是怀王前脚到,祁王后脚就到了刘府门口。李准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心下不停地盘算着是邺郡地界上的哪件事能将一位亲王、一位郡王全引到这里来。
而李准的问题霍成谨一时回答不上来,他也不知自己的二皇兄怎的突然出了京,而且邺郡与上京城相隔千里,快马加鞭也要七八日的路程,他出京后头次给人传信还是四天前积玉生辰的那天,断不可能是信被截了。霍成谨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敷衍着摇摇头后便要那小厮前头带路,李准和楚氏急急忙忙去府门口迎人时,他缓走几步落在后面,对燕丹耳语道:“回官驿看看人还在不在。”
燕丹神色严肃地点点头,与霍成谨从岔路分开后便转身飞身上了房檐,朝着官驿的方向奔去。
霍成谨定了定心神,回想起自己一路上并没露出什么破绽后,又换上平日里的沉稳模样,跟在李准身后去迎接自己的兄长。
刘府门口此时已经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京城来的亲王,还有可能是日后的皇帝,这在徐州可不是什么常见的景,祁王霍成言坐在六骑的钿车宝马里,将黑色的织金纱全撩了起来,露出一张高鼻深目的侧脸,配上头上的金冠显得贵气逼人。
李准连续两天都突如其来的就要迎接上京城来的大人物,一颗心跳得比平常快了好多。他一路奔出府门,带着身后随之而来的邺郡官员们齐齐下跪,齐呼道:“臣等恭迎祁王殿下。”
霍成言踩着双黑底金蟒入云靴缓缓走下车,随意挥挥手身后随侍的太监便喊道:“平身!”
“谢祁王!”
一群歪歪扭扭要站起的臣子中,长身玉立的霍成谨显得格外注目,霍成言瞧见他,歪头一笑走上前去:“三弟,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一本正经。”
霍成谨只弯腰行了个常礼:“二王兄。”
霍成言一身满绣的暗金色蟒袍,站在一身白衣的霍成谨身边也不觉突兀,拍拍他的肩膀道:“先去给刘大人上柱香。”
霍成谨赞同的点了点头,楚氏和李准闻言走上前去带路。霍成言上完香后上前几步站在灵床旁,看了看棺中的刘生,“啧”了一声。
“脸色青紫,是急症啊。”
楚氏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向李准,李准微微颔首后她才大着胆子上前,将之前说给霍成谨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霍成言听完,转了转右手拇指上的黑玉扳指道:“府中群龙无首,倒是辛苦刘夫人了。刘大人若还在,定不会让夫人一人操劳支撑。”
霍成言一番话说得让人莫名其妙,在场的人都摸不到头脑,只有楚氏,一直撑着竹竿勉强行走的她眼神闪烁,似在犹豫,又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霍成谨将她的异动尽收眼底,敛眸道:“王兄,莫打扰亡人了。”
霍成言依言走了下来,对着身后的官员们说道:“也罢,三日后刘大人出殡我再前来送葬。”说完他又转身看向楚氏,“夫人留步,不必相送。”
霍成言和霍成谨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迈步向外走去,李准摸准时机跟了上来,悄声问道:“祁王殿下是住在官驿还是刘府,若是专程悼念,刘府还有个西院空着。”
“还是官驿吧。”霍成言边大步向外走去便说,“本王可要跟三弟好好聊聊。”
……
霍成谨还在与霍成言周旋时,燕丹已经赶回了官驿,他一冲进去便撞上了正一脸慌张向外跑的徐燕起,燕丹心中预感不好,手臂一伸拦住他,问:“出什么事?”
徐燕起耷拉着脸一脸苦相:“您二位走之前不是要我看好积玉姑娘吗,谁想到她那么贼啊,趁我给怀王殿下屋里换蜡烛的时候翻墙跑了!”
燕丹拨开他就往后院小满的房间跑,他闯进去的时候小满正坐在榻上绣帕子,燕丹冲进去便问:“积玉呢?”
小满被燕丹着急的表情吓到了,小心地回答道:“小姐翻墙出去玩了,她要我留着看家。”
“怀王不是跟你说了不能让她出去吗!”
“我看不住呀,小姐说了,要么她自己走,要么她把我打晕了再走,我——”
“小满!”燕丹气急了打断她,“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惯着她!”
燕丹吼完了便转身向官驿外跑去,小满胆子向来小,被人吼了一声眼泪便扑簌簌的掉下来,委屈之下她的手拿不稳绣花棚子,碰的线团骨碌碌在榻上滚了老远。小满无声的抽泣几下,长呼一口气冷静了下来,神情淡淡的自语道:“你们都不懂。”说完便重新将线团捡回来,继续在帕子上绣起了花。
燕丹冲到街上才想起自己对邺郡一点都不熟悉,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昨天她说要去西市的瓦子、张家巷子和堆锦楼,瓦子现在关着,是在张家巷子?”
燕丹赶紧拦下个性人问了张家巷子的方向,便往那边赶边想,“积玉毕竟一个姑娘家,不可能刚来了就往花楼跑吧。”
……
事实证明,燕丹还是把积玉想的太纯良了。
堆锦楼虽然关着,姑娘还是可以看的呀!
积玉论武功只能算个半吊子,但翻墙对她难度尚可,从堆锦楼后院翻进去,沿着曲水回廊往有人声的地方一摸,还真让她摸到了后院的一座小楼,里面传出一阵阵姑娘们的娇笑声。
歇业期间还能这么热闹的,也就是住处了吧。积玉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猜错,踢了踢自己这身直襟宽袖长袍男装的下摆,转身就爬上树翻进了墙里。
积玉刚落地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堆锦楼虽然看起来是关了,但谁能想到里面还藏着一个小花楼。院里丝竹声声入耳,男男女女相携而行,个个都言笑晏晏的耳鬓厮磨着,分明就是在正常营业啊!积玉还表情呆滞不知该作何反应时,近处已经有男子向她挥手致意:
“公子也是常客?快去找常妈妈挑些可心的姑娘啊!”
积玉到底反应快,笑脸给那仁兄作了个揖,一脸坦然的向里走去,顺便在那仁兄的腰上顺了把折扇,扇子“哗”地一打开,积玉一边摇扇一边将自己的脸遮住半边,学着男子阔步向里走去。
积玉到底是没来过堆锦楼,院里的莺莺燕燕是一个都不认得,不过按之前打听的,这花魁蓁蓁姑娘该是世间少有的角色,积玉站在台阶上扫视了一圈,没有哪个能美得让她挪不开眼。积玉这就把念头打到了身后这座封闭的小楼上。
按说花楼招待客人主要还得在室内,庭院散步只是略作消遣,可现在身后小楼门窗紧闭,男人个个都在院里闲逛却没有一个有异议要进屋的,看来楼中这位来头不小。积玉猜了个大概,把扇子合拢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想着楼里应该是有人看守着,但还是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进去看看再说。
积玉绕到少人的楼后,观察了下四周,确定无人关注她后这才推开窗子翻身滚了进去。她落地时没发出什么声响,关好窗子刚要喜滋滋地往里探探情况,便听到身后有人大喝一声:
“何人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