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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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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玉一回头,便看到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风韵妇人正双手叉腰瞪视着她,那妇人杀气腾腾的走到她面前,手指堪堪指到她鼻尖,厉声骂道:“说!你是哪家的人!”
“我……我……”积玉故意吱吱呜呜地装成说不出话的样子,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引着她多说一些。
妇人步步紧逼:“好啊!个个都觉得刘大人死了我们堆锦楼没靠山了是不是!现在哪家花楼不偷偷开张啊,老想着拿我们告官府,都是同行缺不缺德!”
妇人正唾沫横飞地骂着呢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子女子呜咽的哭声,妇人皱了皱眉抬头骂道:“哭什么丧呢!你就小姐身子下贱命,刘大人不死你也飞不上枝头!”
积玉飞快地从夫人几句话中理清了头绪,短命的州牧刘生刘大人不仅流连花楼,还是堆锦楼的靠山之一,而楼上正哭着的姑娘怕就是刘生的相好了。积玉再一想在外面的所见,那位姑娘的身份已被她猜了个大概。
积玉右手执扇对那妇人作了个揖,朗声道:“这位妈妈误会了,我本是刘州牧族人,今日瞻仰大人遗容时发现大人这么多天一直未合上眼,问过下人才知道大人有一红颜知己一直未来拜祭过,大人怕是因为这事才死不瞑目啊。”
妇人一双柳叶眉向上一挑,犹自犹疑着:“你是刘大人的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远方族亲,家不在邺郡,不过我这一脉蒙大人多年荫庇,所以才想要替大人完成这个愿望。”
积玉一番话说得恳切,妇人已是信了几分,再试探道:“大人与园中姑娘都素有恩情在,你说的红颜知己又是哪位啊?”
积玉的手往楼上一指:“自然是风姿卓绝世无其二的蓁蓁姑娘!”
……
霍成谨与霍成言离开刘府时,霍成言将他拉上了自己的马车,六骑的马车将道路占了个满满当当,沿街的商贩听说京中的大官来了,纷纷收拾东西向后退出个道路来,聚在道路两旁想一睹皇子的风采,然而霍成言再没有之前的好兴致,黑色的织金纱将车内的情形遮了个严严实实。
霍成谨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到房星正跟在车后才放下心。十几尺宽的车内,霍成言一边接过侍女递上的茶水一边道:“还记得那年春猎,有迁徙的马群穿猎场而过,你一眼看中其中一匹黑马,还未来得及动作,大哥便抽鞭策马上去,冒着被群马踩踏的风险帮你收服了它。’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房星,真是个好名字。”
“二哥突然提起往事何意?来徐州是有要事在身吗?”霍成谨面无表情单刀直入的问。
霍成言悻悻地扭开头去:“倒也没什么事,寻个由头出京躲躲,朝阳宫每日的药味实在太难闻了。”
“二哥不必当我的面作这幅姿态,我虽不参与党争,却也知道朝中局势。”
霍成言轻笑:“不涉党争?三弟此言当真?这些年你与大哥日渐亲密,却与我和母妃渐行渐远,父皇重病你偏偏跑到京城的千里之外,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看似游离在朝堂之外,实则早就做出了选择吧。”
霍成谨端坐着淡然道:“自古以来,党争二字所指的都是为了政治利益相互倾轧之事,我一不在乎权位,做事全凭本心,二未不分对错,只因党派之争就虚言诳瞒肆意攻击。故而党争二字,成谨断不能接受。”
霍成言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他晓得霍成谨就是这般人,再逼问下去只会惹人不快,索性岔开话题道:“你刚才问我为何来到徐州,既是亲兄弟,说了也无妨。最近京中突然有摩珂教教徒传道,称同道中人有能逆天改命增长寿数之能,大理寺盯上他们后捣毁了好几处法坛,审问发现这些人都是从徐州邺郡而来。摩珂教擅长蛊惑人心,手段又极残忍,大理寺将案子交至枢密院,我便来看看。”
霍成谨了然地点点头:“既如此,是该查个水落石出才对。”
……
另边厢,积玉已经成功唬过了来捉她的房妈妈,成功进入到了蓁蓁姑娘的卧房。积玉一进去便见房中四处都有轻纱缭绕,朦朦胧胧的生出几分旖旎风情。积玉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房妈妈已经顺着哭声撩起几段轻纱进去叫人了。
积玉在京城也因事去过不少花楼,有名的美人全见过,自诩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然而在看到蓁蓁姑娘的那一刻,积玉还是不争气的张大了嘴。
蓁蓁素手挽了轻纱,偏了偏头跟在房妈妈身后款款走来。她身穿淡青色纱衣,头发只松松的轻挽了几圈,发间没有一样首饰,却显得人清丽无双。两道柳叶眉,一双含烟目,身子纤细若风扶柳,只看脸已经算得上绝色,这一身柔弱无骨的劲儿,便是京中花魁也模仿不来。这样清丽娇弱的美人,女人看了都要心生怜惜,更不必说那些有“救风尘”情结的男人了。
蓁蓁坐在积玉对面,一双眼睛还红红的,她用帕子拭完泪,抬头温软道:“小姐找我,何事?”
嘤!声音也好好听!
积玉一脸花痴相,连自己暴露了性别都不管了,支开房妈妈后便单刀直入的问道:“这位小姐姐,你想在京中高就吗?”
要说积玉在京城干的最赚钱的活计,就是用水道替人走运来路不明的金银,但做这一行难免会接触到一些生意人的密辛,有钱人要是担心你嘴不严,多的是方法让人不好过。积玉在最缺钱的时候跑了几个月这活,后来手头宽松了就只接老主顾的生意。钱少了自然要另谋出路,她便是在一个老主顾的介绍下开始了另一番新事业:掮客。
说起京中花楼,可谓是各有特色,有的多是偏艳丽的姑娘,有的就是清秀挂的撩拨人心,有的妈妈严厉致力于把姑娘们送上枝头,便有的是和蔼温柔一楼的人混个温饱即可。这花楼妈妈们从官署和牙婆那里买姑娘时姑娘都不大,怎知道日后性情如何,若长大了在这花楼融不进去,倒也是件惹人心烦的事。
积玉这个掮客最常做的就是把不适合这间花楼的姑娘介绍到其他花楼去,久而久之京中各个花楼的风格特点、妈妈性格都摸得一清二楚,经常是一见姑娘的面就知道适合哪家。妈妈们信赖她,花楼的姑娘们看她是个和气女子也愿意付钱给她来寻个出路。积玉两面拿钱好不快活,故而在路上听说堆锦楼的花魁乃人间绝色便动了心思。
积玉一见蓁蓁便确定,这便是京城清秋馆妈妈一直跟她求的镇馆头牌了!清秋馆的人给钱向来大气,积玉都瞧见了几百两银票正在冲她招手!
“京城?”蓁蓁蹙眉道,“你不是刘大人的族亲吗?”
积玉摆摆手:”什么族亲都是刚才骗房妈妈的,我是听说姑娘大名前来一会。不瞒你说,我在京中有关系,姑娘若愿意,我可以联系人接你到京中的清秋馆去,那里妈妈和气分红客观,比窝在这邺郡快活多了。“
蓁蓁听完,面上淡漠一点被打动的迹象都没有,偏过头不再看她:“我已四天不见客了,如今破例只是听妈妈说是刘大人的族亲前来,以为他不瞑目是还有话留给我。既如此,姑娘便离去吧。”
“别呀,”积玉小声道,“我千辛万苦从京城过来就是为了你,不把你带回去我没法交差的。您也可怜可怜我,都是流落江湖的辛苦人。”
蓁蓁又轻轻瞄她一眼:“你?我看你这身衣服,也算是锦衣玉食。”
积玉低头看了看这一身暗绣的衣裳,说了实话:“都是偷来的。”
积玉这回没说谎,确实是偷的霍成谨的。
蓁蓁双眉一横,正要喊房妈妈将人赶出去时,张了张口又变了心思:
“邺郡这地方,没了刘大人再待下去也确实无趣。我可以跟你走,但有一个条件。”
积玉大喜:“您说您说!”
蓁蓁一双眼看向那淡色轻纱,缓缓道:“三日后刘大人出殡,你带我进刘府送送他。”
“啊?不行啊这位刘大人跟我犯忌讳的!”
“忌讳?”
“对啊,”积玉连连点头,“他死的那天正好是我生辰,大凶啊!”
蓁蓁一直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转身急切地问:“真的?”
“这种事我没撒谎的必要吧。”
蓁蓁拧眉,胳膊往桌上一搭,颇严肃地道:“我就这一点心愿,做到了我就去京城,做不到,我便一条白绫随大人去了!”
积玉被这姑娘下了一跳,赶紧温言劝道:“不是啊蓁蓁姑娘,买卖成不成的无所谓,人还是得好好活着——”
“你不必说了,”蓁蓁打断她,眼泪汪汪地,“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却因身份低贱连送他最后一程都做不到,如此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积玉看她眸中坚定,真要殉情一般决绝,赶忙道:“行行行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呀,我真把你送进去了,你回来就得去京城的清秋馆。”
蓁蓁含泪答应了,直起身:“多谢姑娘。”
二人谈完了房妈妈才进来,积玉向她说了刘大人头七要送蓁蓁进刘府的事,对京城的清秋馆丝毫未提。房妈妈听罢也不反对,蓁蓁若再消沉下去,这堆锦楼可要折了个头牌。房妈妈应允后积玉便被她从侧门送了出来,这一路都在听她讲这几日蓁蓁是如何不吃不喝、整日痛哭流涕的,积玉听完蹙眉道:“何苦呢。”
房妈妈瞥她一眼:“你这一看就是还没受过情劫。”
积玉耸耸肩:“我找这罪受干嘛。”
房妈妈带她走到后院的一扇小门,打开了送她出去:“蓁蓁的事你要真能办到,就发个善心帮帮忙罢。”
积玉拱手作揖:“我也不能让刘大人一直不能瞑目啊,妈妈放心。”
积玉与房妈妈告别后便转身向外走。小门出来是一条窄窄的只可过两人的巷子,她边走边想,她跟着霍成谨身后进刘府肯定是没问题的,再让蓁蓁避开霍成谨说是自己的侍女进来,出殡那天那么乱,想来也不是做不到。
积玉一想到成功了最起码有二百两入账就乐得恨不得跳起来,她这么想便也这么做,蹦到一半突然看到前面的巷子口,霍成谨一身白衣身姿挺拔的站着,冷冷地望向她。
“花楼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