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王朝]君子怀璧》TWOZ

3、第三章

　　“宣怀抿！你给我站到教室外面去！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你竟然敢给我打瞌睡！”大学堂教书的陈老先生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可是对方毕竟是宣司令的公子，又不敢真的拿戒尺去打，只好靠罚站来惩治这个小坏蛋。

　　宣怀抿揉揉眼睛，有点无精打采地拿着书走到教室外面。

　　英文课他是一点也听不懂，连二十六个字母都不会写的他想跟上班上同学的进度简直难于登天。

　　他有点自暴自弃地靠在墙上，早春的阳光柔和地撒在他的身上，唯独廊檐的阴影黯淡了他的脸庞。

　　不远处的学堂围墙外，绿意盎然，新生的小鸟儿在巢间快乐地歌唱着。

　　他的目光忍不住被那枝丫间银灰色羽翼的小鸟吸引住。

　　如果不是那一天。

　　如果不是那一只鸟。

　　他宣怀抿也许永远都无法知晓蓝天的广袤。

　　是那个男孩，给他带来生命的惊喜。

　　也是那个男人，给他带来生命的期待。

　　展露昭，就是他的蓝天，让他找到了自己未来翱翔的轨迹。

　　“喂！”

　　宣怀抿借助着墙边粗壮的树丫，刚刚费力地爬过墙头正欲跳下去，就听见墙根下一个男生叫住了他。

　　“你在这个学堂念书？”他问。

　　宣怀抿眨眨眼，木木地点了点头。

　　那个男生生的高大魁梧，剑眉星目，向两边分开的发际显得他的脑门十分宽敞却又棱角分明。他的神情染着淡淡的居高临下之意。

　　小小的年纪，浑身沾满了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那一天的展露昭，就像一位突然降临在宣怀抿面前的君主，看不见的无冕长袍上缀着许多猜不透的心事。

　　“你...你怎么不好好呆在里面学习，反而溜出来了？”他微微挑起眉毛，十分困惑。

　　宣怀抿不自然地咳了咳嗓子，红了耳根说谎道“因为太简单了，所以不想学”

　　“哦”

　　他竟然当了真。

　　“那你跟我来”

　　“去哪儿？”

　　“去玩啊，不然呢”他有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我还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请过一个人”

　　“什么？”

　　“我说你怎么废话这么多！你到底来不来？”他近乎咬着牙问他。

　　宣怀抿愣了片刻，忽而露出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那个笑容十分的纯洁无暇，就像一朵素净的茉莉花开在夕阳的小巷里，瞬间扑面而来的芳香充盈了展露昭整个人的心房。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如此剧烈，就像那湖边被狂风所吹倒的芦苇丛，摧折在那个孩子皓齿的魅惑之下，再也无法竖立起来迎风招摇了。

　　他沦陷了。

　　从一天起，他们几乎总会在夕阳下形影不离。

　　他教他在岸边练习划水，他则是躺在树影里给他讲从未听过的传闻轶事。

　　展露昭十分爱听他说故事，宣怀抿的声音十分甜美清脆，每次说到有趣的地方，他自己总是忍不住先偷偷笑起来，嘴角两边立刻挂上两个精致的酒窝。

　　这样的他在展露昭的眼里，显得十分可爱又纯真。

　　不过，自从宣怀抿和展露昭厮混的时间愈发漫长，他就愈发察觉到展露昭其实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因为宣怀抿的成绩在班中排倒数，学堂的老先生自然是要告状到宣司令那里。这样一来，宣司令对他的管教愈发严苛，他平日里想要溜出家门找展露昭玩的时机就愈发少了。展露昭虽然心里百般不情愿，可是嘴上却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

　　直到...直到宣怀抿发现他在学堂外面的大树上用小刀刻满了正字。后来在几经逼问下才明白那是展露昭暗暗记下宣怀抿迟到的时间呢。

　　宣怀抿自然是因为迟到的事情感到不好意思，于是他常常从家里拿一些好吃的好玩的‘讨好’展露昭。

　　只是展露昭每次看见那些玩意，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有宣怀抿想象中那样高兴——而且那些精美的糕点总是被展露昭拿去喂给村里的野狗们。

　　这样的举动既让宣怀抿不能理解又觉得有点隐隐的受伤。

　　他是不稀罕自己的东西吗？

　　可是展露昭从来不提他这样做的缘由。

　　那些纷乱、矛盾的情绪总是被他掩饰的很好。

　　宣怀抿越来越觉得他猜不到男孩的心事，更没有办法靠近他更多——除非是这颗心的主人主动贴近他，不然别无办法。

　　展露昭一直以‘少爷’称呼他，他则是以‘展哥哥’唤他。他们并没有互相知晓姓名——展露昭只能确定他是宣家的少爷，而宣怀抿也只能确定展露昭并不住在城里而是城外的村庄里。

　　有一天，宣怀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学堂上学呢？”

　　展露昭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晦涩，他只是有点厌倦地眯起眼睛看了看宣怀抿身上雪白干净的丝绸衬衫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油渍兮兮的麻布上衣。

　　他沉默了。

　　“你是不是没钱上学？不然我去求父亲借你...”

　　“够了！”他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头，像是一只炸了鬣毛的小狼狗。

　　宣怀抿被他一把揪住衣领，用力地推到身后的稻草垛上。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珠闪动着委屈巴巴的情绪。

　　他的牙齿咬的咔咔响，就在那么僵持的一瞬间，展露昭的脑海里已经想好了下一步他要怎么惩罚小孩的‘自以为是’……

　　他一低头，终于吻上了那两片日思夜想的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

　　那滚烫的热度——就像油锅里迸溅的水珠，炸的他的心狂野而慌乱。

　　展露昭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没错——他是被自己吓到了。还不等宣怀抿作何反应，他便抢先一步地退开骂道“是你先勾的我！”

　　宣怀抿更加迷惑地回望着他，双眼就像蒙上了层层迷雾，含着隐约的失落与深深的刺痛。

　　展露昭更慌了，他简直不知道他会喜欢上一个男生，而且……竟然还主动亲吻了他！

　　这简直是！令人不齿！

　　他羞恼又忍不住心痛，毫无疑问，他的举动伤害到了小孩，他竟然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亲吻自己就强行实施了这一步——他真的是禽兽不如！

　　“你……”宣怀抿终于从怔忪中缓过劲来，有点郁闷地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亲我？”

　　你问为什么，我还想问自己呢！展露昭在心里发疯地怒吼着，可是面上装的和没事人一样。

　　“我哪里知道！不对！是……是你非要说借钱给我上学！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是在小看我？！”

　　宣怀抿被他说蒙了，一脸不解地皱了皱眉毛。

　　“我……我才不是因为钱的事呢！只是我外婆生病了，没人照顾，我才不去学堂的，哼！”

　　“……”宣怀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又听那人胡言乱语道“我外婆和我说过——要是有小孩说错了话，就该被打嘴巴！我刚才才不是在亲你呢！哼，我是在罚你！谁叫你小看我！”

　　毕竟是比展露昭小了几岁，心智上并不成熟的宣怀抿竟然糊里糊涂地信了他的鬼话，于是面上毫不掩饰失望的表情道“那你会不会也这样罚别人？而且……我看那洋文书上的插画里画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把嘴巴贴在一起，我们老师说，那个单词读作‘拉乌’，是喜欢的意思……难道洋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和我们中国人恰恰相反吗？他们的喜欢就是我们的讨厌吗？”

　　好家伙……他竟然跟他挑起学术性的争论。

　　“放屁”展露昭有点挫败地蹲下身，看着地面上的黄土，有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只这样罚你一个人……别人说错话，我可是理都不理的。洋人是洋人，我是我，我这么掏心窝说的话，你还不信吗？非要信那见都没见过的洋人？”

　　宣怀抿歪了歪头，忽而露出一个大大笑容“我信你”

　　展露昭这才发砰砰直跳的心咽回肚子里“这就对了嘛……就是要信我，而且……只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