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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这里总共一十六个戒指,你手上一个,当铺里一个。跟首饰店还有王家人说的一样,王五一口气打了这个式样金戒指一十八枚。”

      我把戒指放到手绢上,往我俩面前的桌上一推。

      我同易观云跑了一晚上,天擦亮才弄完这些东西。易观云怕会县衙让下面人麻烦,就同我一道回了易家。

      这一晚上我俩也算梳理清楚了。这王五是个情种,打了十八枚戒指送给自己的情人,光是青楼妓院里就有十六位。有一枚,是我从那自杀姑娘家里头翻出来当票,到当铺里拿钱砸来的,当然了,是拿易观云的钱。再有一枚,就是王五死的时候粪池里捞出来的一枚,是没送出去的还是如何,不好妄下定论。

      本来我也怀疑过那个自杀的姑娘,毕竟对这般恶霸也该怀恨在心吧。若是正好瞧见了我绑王五扔到粪坑里,等我走了悄悄出来补一刀也未可知。

      结果今天瞧了她的尸体,没忍心细看,不过也看了个大概。这可怜的姑娘是被人勒死的,哪里是自杀!

      凶手总不可能是王五,王五在她之前被人害了。

      昨日在她家翻了一气,找出来当戒指的当票,又听街坊邻居说了两句,心中才有了猜测。

      戒指肯定是王五送给她的没错,当票旁边大块的银子就该是她父母卖女儿给王五所得。

      那粪池里的戒指,就真是王五没送出去的?

      “白亦乐,你再同我说一次你绑王五的经过。”

      我就说了,易观云真的有健忘的毛病。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我在王五家路口绑了王五,给他扒了个精光,丢到粪池里去,然后我就走了,就这样。”

      “没有遗漏?比如说,会不会有人瞧见你绑走了王五?”

      他这是在怀疑我作为刺客吃饭的本事,我不乐意了。

      “一字不改,就是那么回事。还有,袁家姑娘肯定是被旁人害了的,绝不是自杀,其父母有嫌疑。我目前就知道这么多,您信不过我,就自个想吧!”

      易观云似乎没注意到我不开心,依旧抓住一个点不放,问道:“你说你给他扒了个精光,衣服丢在王家门口,但发现的尸体还穿着一只鞋子,另一只在粪池里打捞了出来。你别怪我追问你,只是这人命案子,不问清楚不行。会不会他当时还带着那枚金戒指呢?”

      我知道自己小心眼了。

      “怪我说漏了,当时他没脱鞋子,我也忘了这事,但是那戒指绝对是没有的。就算你不信我,你自己也试过了,他的手指也戴不下啊。”

      “行吧,我们分头查查,你去听听王五的闲话,我来看看袁姑娘家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易观云用手托着太阳穴,估计是一夜未眠有些疲惫,看他的样子待会还要去县衙处理公务。

      我没管他,回房睡到了中午,起来以后饱饱地吃了一餐,乔装打扮成易家的粗使丫鬟就出门打探消息去了。

      午后大家吃饱喝足,妇人们忙完了一顿,还不急着忙下一顿,真是好谈天的时候。热天就在屋里头树底下找阴影凉快地儿,冷天正好搬个板凳在太阳地里晒太阳。

      我挎着篮子扭着腰跑到王五家那条巷子里,正好王五家邻居们在说他闲话,我不听白不听。

      原来这王五一家只有王五一个恶霸,说的也是,不然谁愿意跟他家当邻居,房子要是有腿啊也得拔起腿来跑了。

      邻居们一边同情着王五的老母亲,又忍不住要说死人的闲话,说王五死了干净,不然也叫他们一家子操心,这下子王家要搬家到别处去,不然王五母亲在这里迟早要哭瞎了眼睛。

      王五可没能死个干净,死在肮脏的粪池里,还是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我注意到王家东边那家的媳妇只闷头坐着针线活,不吭声。偶然见她抬起头来看两眼,有几分颜色。

      那媳妇没坐多久,只听了一会,就拿了针线活回屋去了。

      等她走后,这帮妇人又议论起她来。

      听了以后我算明白过来,王五家东边的邻居,怕也是个不简单的。

      我没顾上换衣服,丢了篮子又去街上找王五那邻居。事先探听了他爱去的地方,果然不费多少力气,我就瞧见了。

      普普通通一个中年人,不过一脸受气包的模样,估计生活中坎坷不少。

      是啊,好不容易娶个漂亮媳妇,还被王五给自己戴了绿帽。那王五又是个恶霸,他是敢怒而不敢言啊。

      这样平凡普通的中年大叔陷入掘金,又能做出什么呢?

      今天收获颇丰,对得起易观云雇我的银钱了。

      我回到易家,等着易观云来找我,把我了解到的跟他说了,这事我就算仁至义尽,帮了大忙了。

      果然同易观云说了之后,他就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似乎杀害王五的凶手不是袁家姑娘而另有其人是他早就知道的。

      晚上他依旧回到县衙去睡,第二天白天出奇地没叫我跑东跑西,傍晚才回来。见他一脸喜色,我就知道案子有了突破。

      他实在开心,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气同我说了始末。

      王五果真是被那个老实人邻居顾氏杀的。

      王五喝醉了强迫那顾氏媳妇一次,后来无事,顾氏气愤,却也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本以为这事过去了,王五又趁他不在家时候强迫了妻子,还给了他媳妇一枚金戒指作信物。那顾氏媳妇不敢不说,对着丈夫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丈夫找到王五,却被嬉笑打伤了一次,后来就总是在外喝酒销愁,怀里还揣着那枚金戒指。

      那晚我绑了王五扔在粪池里,王五嫌丢人,也不敢呼救,想自己拱上岸,奈何粪池的边角太直,他上不去。顾氏喝了酒正回家,酒多尿急,想去粪池处撒泡尿再回家,正巧看到王五,王五让他拉自己上去,还威胁他如果说出去就灭了他,抢走他的媳妇。顾氏一时间委屈、羞辱、愤怒都涌上来,想来自己帮了王五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便借着酒劲,按住王五的头将他溺死在粪池里。戒指就是那时候从怀里滑落到粪池里的。瞧着王五不挣扎了,顾氏也顾不上想戒指的事,慌忙逃了,也不敢回家让妻子发现凶迹,溅了一身的粪水,匆忙到公共的水井处打了几桶凉水,就地冲了,湿漉漉地回家,就说半路失足掉进了臭水沟里。

      看起来天衣无缝,结果小媳妇性格软弱,易观云派了官差去问,就招了与王五的过节。再加上夜半三更,打水冲凉,更是惹人注目。离水井最近的一家人听到水井边的动静,怕是醉酒的掉进了井里,开门看了一眼,发现是顾氏在冲凉才放下心来,还见到顾氏打了桶水沿着路倒,不知在冲洗什么。就是那家人一个善良的举动,成了顾氏行凶的人证。顾氏的心理早就承受不住,妻子和邻居公堂上的证言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反复喊着“我杀了恶霸王五!”几个字,最终疯了。

      袁家姑娘的案子也结了。易观云查了卷宗,十二年前袁家也自杀过一个女子,就是袁家姑娘的母亲,也是上吊。记录里写的是久病无药,恐拖累全家。易观云再仔细查验,发现袁姑娘的母亲是病的蹊跷,死的也蹊跷,无病生小病,小病拖大病,那时候袁姑娘才五岁。没多久,袁姑娘父亲就给袁姑娘找了个继母。夫妻两人暗地里偷卖了袁姑娘给王五,结果王五死了,袁姑娘回家了。本想再卖了女儿,谁知道袁姑娘就要去揭发两人当年杀害她亲生母亲的罪行,情急之下,就把袁姑娘给勒死了,伪装成自杀。

      揭露了两桩恶行之后,袁姑娘的父亲懦弱,当场就招认了,说是受了继室妻子的指使,请求从轻发落。最后夫妻两个在公堂上打掐辱骂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王五和袁姑娘的案子是结了。

      一个是老实人被逼迫至疯狂的反击,一个是父母狼狈为奸的迫害。

      两出悲剧,三家人,都毁了。

      我一拍大腿,突然想起什么,懊悔不已。

      “怎么了?”易观云问,“案子哪里不对吗?”

      当然不是。

      “你给我看的案件记录是你自己写的?”

      “没错。”

      “没记错的话,记录里说粪池周围干净的很。那些日子一直没下雨,王五溺死在里头又必定要挣扎的,粪池周边怎么会干净?该是凶手回来冲洗痕迹,画蛇添足了,我们一开始就该往这方面寻找证据,那人证早该找到了,案子早就破了。”

      我得意洋洋的说完这段,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如果这样查,破案时间也得缩短一半不是。

      “你这是事后诸葛亮,”易观云说着说着就笑了,“不过你的帮助真的很大。”

      那还用说!

      “我替袁姑娘谢谢你。”

      真是啰嗦,拿钱办事,还谢什么。

      “没什么好谢的,我欠她的。”

      三年前初到长安的白亦乐没有生计出路,在街头流浪,正是天寒地冻,白亦乐缩在一处人家门口。门里头的小姑娘看见门外的乞丐白亦乐有些害怕,不敢出门,最后悄悄地从开了个门缝,递出来半块饼子。白亦乐吃了那块饼子,活过了那个冬天。

      那般羞辱王五,是为袁家姑娘出气。

      那般不知好歹地在郝大娘家醉酒,是为袁家姑娘的死伤心。

      起初我怪自己不能杀尽这长安县城多嘴多舌的人替她出气,后来我只恨自己没能看出那对狠毒生父继母的恶心肠。

      救命之恩,我到底没能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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