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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A面 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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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份是奇妙无解的东西。
如果没有重逢,无论那一句“歌很好听”会在章启越心里重放多少遍,能在多少个尴尬失落的瞬间做强心剂,教海月于章启越而言都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路人。
那次面试,并没有因为初遇教海月而格外幸运,如同许多次满怀希望又铩羽而归一样,也是失败的。
唯一不同,败得格外惨烈。
惨到章启越怀疑自己得了PTSD——那一趟L市之行,续在广场初识教海月之后的记忆有一大段都是空白。
广场的意外之后,他回了趟公司。
路上,经纪人丁培西打来过一个电话,略问了几句与大导演见面的情形——他以为丁培西会在酒店等着,陪他一起参加的面试。没料到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甚至没有人事先知会丁培西不来。
对方是数一数二的大导演,因为没有经纪人到场这起码的尊重和对等的身份,对他颇为不满,言辞极不客气。
他没勇气再复述那些不客气的细节,含混说了大概。
丁培西既没有安慰,也没有为缺席道歉,简单明了指示他回公司。
至于回公司做什么,丁培西没有说,从始至终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就像前几天漫不经心通知他来见这位大导演一样。
章启越有些愤懑,但他没有办法。
人人都知道他已经接近没有工作了,但他又没办法走,所以丁培西的任何指示都无异于救命稻草,即使十之八九是永远吃不到的萝卜,也只能揣着侥幸奔过去。
他能记起来的情景,已经是回到公司后。
公司还是老样子,乱纷纷,人来人往,到处都在忙,到处都在庆祝——和每一年这个时候都差不多。
但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章启越穿过人群,微不可察地低了低头。鸭舌帽、口罩,这一次他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在自己的公司里,不想被任何人认出来。
他钻进电梯,关上门就隔绝了一切热闹。
关上门,这一切热闹的起源就呈现在面前——
一张海报贴在电梯门上,画面上十个奇装异服的少年直视着他,每一张面孔都精致无瑕,每一双眼睛都闪着希望和憧憬。
章启越的唇不可抑制地在口罩里弯起来,扯出一个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笑。
“你们好……”他自言自语,声音轻到只有自己听见。
他想给他们一个称呼,但那几个字梗在他唇间不肯出来。
韭菜们……
他没办法无动于衷地把这个略带轻蔑的称呼扣到他们头上,因为三年前,他是另外一波韭菜。
三年前电梯外的忙碌、庆祝,是献给他的。
现在电梯外的每一个饱含赞扬的字眼,都似曾相识。
夏天,是选秀的季节。
选秀嘛,一年一茬新人,很正常。
他们那届,火了一年有余,现在还有影响力的寥寥无几。他们之后的那届,再之后的那几届,连一年都没有火够,影响力还不如他们。
今年这届,据说换了赛制,据说引入了国外偶象养成的概念,据说网上的点击率足可以申请吉尼斯记录,据说被称为粉丝供养初代偶象。
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他的目光偏了偏,在电梯间干净如镜的门上,注视着那只口罩
“你救不了我,对吧?”
附加在口罩上的善意抵挡不了汹涌而来的情绪。
他继续对口罩自言自语,“如果喜欢,可不可以不只是躲在人群里听歌……”
不只是听歌,还要做什么呢?到他每个演出的现场尖叫助威?在他每次行程的出发地或目的地送机接机?拍合影?要签名?送礼物?无理智买周边?
他敲着脑袋自嘲,“章启越,你也太贪得无厌了。”
心里却想:“就算不只是听歌,只有一个,也无济于事!”
“一个综艺,一部剧……”
丁培西像一个餍足的食客,一手一本合同,刻意的停顿长到让章启越险些以为他是走神忘了想说什么。
“怎么样,阿越?”丁培西问。
问得毫无诚意。丁培西完全不需要章启越的肯定。丁培西只是例行得意一下而己。
章启越被这种得意深深地刺痛着,但是,他没办法做任何事。
他装作去翻合同,却真看进去了,然后,十分诧异。
“丁哥,这……”
丁培西耸耸肩,十分西化地摊手,意思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常驻?男三?”章启越顿了一顿,“我?”
丁培西大笑,“当然!”
这下章启越也觉得丁培西有理由得意,这样的资源不要说现在,一年前他还没完全过气之前也不敢肖想。
不是人气不够,而他是所在的选秀歌手圈和那两个隔着次元壁,即使那两个之间,也隔着次元壁。
他想不通丁培西怎么能够同时谈妥两个完全不相干的领域的工作。
不会是丁培西能力超群,看他每况愈下的事业就知道了。
也不会是丁培西十分器重他,同样看他每况愈下的事业就知道了。
或许是见他沉默太久,丁培西终于收起了一些那种占足了便宜的得意,“阿越,别妄自菲薄嘛!这两个资源,你当得起——那个综艺,二十四小时on call那个,董仕嘉就是那里的常驻嘛!还有电视剧,这种偶像剧,余磊早就在混男三号了呀!你比他们差哪里啦?”
董仕嘉,余磊,真是挑得好对象!
章启越笑了笑,不和他争辩。
“阿越呀,我说你是有后福的,你看是不是?”
丁培西多年不曾这样热情,但热情也热情得漫不经心。
章启越总能嗅出一点“没想到你这小子走了这样的狗屎运”的嘲笑意味,越发坚定地相信这两份工作来路不明,至少一定和丁培西的努力争取没关系。
“丁哥,”章启越还是想挣扎一下,“我还是想唱歌。”
丁培西一秒钟收起热情和微笑,“章启越,清醒一点吧!唱歌?”他的手指点着外面,毫不客气,“那里,新出来的十个,轮得到歌唱的连三个都不会有,你还以为是三年前呢?”
章启越在心里反驳:“新出来的那十个,想唱歌的也连三个都不会有。”
但他不再说什么,丁培西和他,能抽出一个小时来交待工作都算是彼此敬业,谁都不负责做谁的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