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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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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被沉重的噩梦魇住,莫帆儿看着自家主子两条俊秀的剑眉越皱越深,心疼得紧,便决定把人叫醒。
“殿下,殿下!”
几声呼唤过后,被唤作殿下的少女从书桌上缓慢撑起身来,揉了揉酸胀的双眼,才觉胳膊酸麻难忍,轻轻地吸了口气,眉头更加绞在一起。
贴身侍女帆儿利落地将晾好的茶水递到了少女手边,看着她仰头三两口饮尽,又执了她的胳膊轻轻按摩着。帆儿年纪不过双十,身量娇小,面容温婉,眉目间已有些成熟女子的妩媚。
“嗯···现在几时了?”胳膊的不适渐渐缓解,少女的眉头也舒开了不少,只是眼睛还未睁开。
“刚过未时。”帆儿替她揉完了胳膊,又起身给她松松肩膀。“看您睡得不适,便叫您起来了。”
闻言,少女睁开了眼睛——一对琥珀色的瞳子,如月夜的湖水一般沉静通透。
“···嗯,是不太舒服。”她眼中闪过一丝暗沉,偏过头去轻轻拍了拍帆儿的手,示意她自己已经没事了。“父皇现下如何了?可有人来报?”
“小和子前头来报说您侍奉着喝了药后陛下睡得安稳,现下估计还睡着,殿下可要去请安吗?”随着少女站起身伸展腰肢,帆儿帮她理了理褶皱的月白色外衫。
“既如此便晚些再去吧。父皇入了秋后总是睡不深,早朝时脸色越发差了。好容易太医馆新制的安眠方子起了效,那老小孩儿还嫌苦不愿喝,非得我这做女儿的每顿去监督着。”说着这话,少女的眉眼却是软了下来,嘴角也微微扬起。
看着主子的神色,帆儿心里欢喜,笑着说了句“陛下这是依赖您呢”,转身端来个果盘。
白瓷的果盘上盛着切好的蜜瓜,果肉淡黄,晶莹剔透,令人食指大动。少女眼神亮了一下,用小叉挑了一块在口中,顿时汁水四溢,甜蜜清凉,沁人心脾。
“你们可吃过了?”
“要奴婢跟您说多少遍您才记得啊?您没动口,我们是不肯吃的。”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
“那正好,这时候日头毒辣,你们也都歇一歇去把剩下的切了吃,这盘精细成品就归我独享啦。”少女眼中点点狡黠让帆儿不禁掩唇笑出了声,声声应着,正准备回身去小厨房,只见得一个小太监从门口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小陶子?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帆儿吃了一惊,急忙问他。身后的少女抬了抬眼,接着吃蜜瓜。
这小陶子有个一着急就结巴的毛病,此时便犯了,急得满脸是汗,嘴一张一张的,却愣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郡,郡主···”“薄云姐姐!我来看你啦!”
人未到,声先至。桌前桌后的二人再次对视,笑得都有些无奈。
不消片刻,一团绯色的身影便轻快的跃进了房,引得发上的珠玉乱颤,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儿上满是笑容。
“见过亭宁郡主。”帆儿笑盈盈地迎上去行礼,女孩扶了她一把让她起身,冲她“嘿嘿”一笑,便奔向已经负着手走到书桌前的少女——
当朝储君,沈薄云。
“慢点儿!下月你就要行及笄之礼了,就不能有点儿稳重的样子?”薄云被亭宁抱了个满怀,张开双手扶住她以免碰到桌角,面上笑意柔和。薄云身材挺拔纤长,而亭宁又比同龄女子更娇小些,此时就像只小狗儿似的靠在薄云锁骨处蹭来蹭去不撒手。薄云挣不开她,只得无奈又宠溺地轻拍她的发顶。
亭宁自幼丧母,被父兄当掌上明珠宠着,性子开朗活泼,喜欢到处跑着玩,一刻也不能闲着。但在怎么说家庭中却始终缺乏女性的关怀,皇家子弟中年龄相近的女子又不多,一来二去的便十分依赖如同长姐一般的薄云。
好容易劝着亭宁坐在茶几旁吃起蜜瓜,问了几句她这次南地之行,女孩又开了话匣子。
“听说薄云姐姐明日要选近侍我才急着赶回来的!回来帮姐姐把把关!”亭宁说着这话,小脸上莫名的神气,拿着小叉的手还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薄云愣了一下,微笑变得有些无力,伸手捏了捏亭宁柔软白嫩的脸颊。
“那真是多谢亭宁好意···但是文试武试都已经由御书房和兵部的一把手帮着筛过啦,明日就只是我亲自会个面,决定最终人选。”
亭宁嚼着蜜瓜安静听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眨巴两下,突然间满是促狭。
“对呀,就是看看长得好不好看嘛!”
薄云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面上笑意更甚,又捏了捏女孩的脸。
“又不是选秀男,还是要以才学胆识为重的,而且宁缺勿滥。”
“可是阿爹说没什么区别呀,姐姐今年都十七了,也该有个男子在身边陪伴了。”亭宁歪着头,看着薄云的眼神天真纯洁。
薄云的心沉了一瞬,面上却丝毫不露。
三王爷,也就是亭宁的父亲,他说的话大概是所有朝臣包括皇帝的一致想法。要问为什么,朝臣子孙,江湖白衣,符合所有条件且通过初选的,竟无一人是女子。女子为君,又正值花季,各家重臣自然都挤破了脑袋要把自己家儿子孙子塞到储君身边,与男子为君没什么差别。
然而自十四岁立储以来,薄云除了议政、练兵、修学,身边从没有过年轻男子,本应在及笄之礼后的选凤君也是一推再推。这次选拔近侍,无疑是个绝好的机会,不少朝臣不惜动用特殊手段也要把自家儿孙塞进候选人名单,这一切薄云都清楚明白。这之中,聒噪地最厉害的便是右相刘全,而他的末子刘原也在此次终选之列。
终选的十人,又有几个是凭着真才实学呢。
想到这儿,她心里暗暗冷笑了一下。
盘里的蜜瓜见了底,薄云宫里既无冰块也无扇风的宫人,亭宁嫌热,便缠着薄云要去池子边玩儿。薄云拗不过她,便顺手拿了本兵书,随她去了。
等亭宁玩累了,日头也偏了西,正好小和子来通传让亭宁一同用晚膳,姐妹俩换下玩水湿了的衣衫,重新梳妆打扮。
午后因着是在自己宫里歇息也不见外臣,薄云便没怎么收拾,此时换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裙出来,略施粉黛,顿时让整间屋子都明亮了起来,看的亭宁眼睛都直了。
肤如凝脂,浓眉如剑,明眸如星,红唇如樱,再加上高挑的身材,更衬得如仙人一般。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书上这些形容美人的词原来都是真的!半月不见,姐姐又标致了不少~大梁子民人人都说储君薄云才貌皆是天下独绝,我大梁定将迎来空前盛世啦!”亭宁围着薄云打转,说着不知哪儿学来的奉承话。
薄云淡然地笑笑,拉了她的手出宫。
晚膳桌上只有帝后和堂姐妹,气氛轻松和谐,皇帝见了亭宁也高兴,席间欢声不断。大梁皇帝今年刚满五十,鬓角已经有了不少华发,精气神也大不如前几年,只是看着气色尚好;皇后年过四十风韵犹存,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华无双,但眉目间还是难掩倦意,孰不知不是多年来后宫争斗的结果。
晚膳告一段落,宫人们撤了主菜,呈上甜品的银耳雪梨莲子汤。
“这道汤是儿臣让御膳房做的,简单但功效奇佳,初秋燥热,儿臣以为再合适不过。”薄云微微颔首,语气恭敬温顺,不意外地得到了皇帝的赞赏。
“鸢儿有心了。每日帮着朕处理前朝事务,自己的功课毫不懈怠,还能分出心来同你母后一起照看朕的身体,得卿如此,朕何德何能啊!”说着,握紧了身旁皇后的手,两人对视而笑,而后以慈祥的目光看向薄云。
储君脸上恭顺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应了句“都是本分”,催促着大家用汤。
席散人归,皇帝独独留了薄云说话,她心下了然,让帆儿和小安子好生送亭宁先回宫去。
“明日近侍终选,储君心里可是已经有了决定?按照约定,这次选拔朕从始至终未加干涉,全凭储君自己做主。”只剩父女二人,又或许是只剩君臣。
“你的人选关系朝局走向,可千万不能大意。”
“是,儿臣明白。”薄云低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其中神情。她姿态端正,不卑不亢,显然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谈。看到她这样子,皇帝叹了口气,将到嘴边的“趁此机会寻得可心人儿也好”咽了回去。
二人又聊了几句前朝政事,薄云侍奉了皇帝汤药便启程回宫。想到宫里还有个闹心的在等着,薄云不禁一阵头痛。
站在初秋微凉的夜里,思索着明日的规程,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