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我为君》漫思茶茶茶

1、楔子

　　冬日的阳光从唯一的窗户透进来照在地上，却显不出一丝一毫的温暖。
　　正月的热闹祥和也传不到这里来。此处是冷宫，还是牢房？亦或者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桌一椅一床，收拾的倒还算整洁，却是太过寂静，湿冷瘆人。
　　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褂子衣裙上浓烈的色彩和点缀的金银绣线在这间屋子里显得突兀异常。
　　女子的脸倒是映衬了这屋子的景象，瘦削，却也不怎么见憔悴枯槁的神色。不难看出那面容在平日应是艳丽热烈的，此刻只如深深的枯井，眼神也都尽数掩在那低垂的眼皮下，毫无生气。
　　除此之外，女子的脊背倒是挺得笔直，双手也端端地交叠放在膝上，多久也不见移动分毫，仿佛园中傲骨凌风的枯梅，看了叫人心里难受，却也生出些敬佩来。
　　门突然开了，正月的寒风一下子灌了满屋，阳光映在白雪上格外刺眼，把一个男人的影子映在房间空荡的地面上。
　　女子似是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神色却未有动摇。
　　来人身披玄色龙纹披风，带着外头的寒意和些微酒气。看面相不过而立，俊朗如星的眉眼间却难掩疲惫。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深不见底，淡淡地看着房间的暗角。
　　男人在门外站了半刻没有动作，门里门外的气氛就这么僵持着。远远有爆竹的细微声响传来，许是年纪小的宫人玩闹。
　　许久，男人才往屋里踏了一步，出了声。
　　“···把她的贵妃制服褪了。”
　　话音刚落，几个宫女便鬼魅似的从男人身后进了屋子，来到女子身旁。女子神情依旧不变，像个木偶似的随宫女指示起身又坐下，抬手抬脚。
　　艳丽的华服，贵重的首饰尽数卸下，只留一身惨白的单衣，包裹着她高挑瘦削的身体。
　　她还是像之前那样极端正地坐着，等着那双用银线绣了双龙戏珠的长靴停在她跟前。
　　身前头顶处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晴儿···你怎么就不知道服个软呢。”男人声音低沉，还带着些微的嘶哑，似是极惋惜，然而其中的冷意又令人无法忽视。
　　被唤作晴儿的女子冷哼了一声，却因为已经几日未开口说话而不可避免地弯下身剧烈咳嗽起来。身前的男人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
　　“···顾家人，从不服软。”女子缓缓地直起腰身，声音清冽如泉，冷硬如冰。
　　男子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满脸净是无奈，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朕念及与你十数年情分，本想保你性命···”
　　“不必。”话没说完便被女子生生截断，语气平淡，像是拒绝一杯茶、一碟糕点。
　　下一刻，女子却突然抬头，眼睛里如同聚了日光般炽热狠烈。
　　“留我这条命，留着让那女人玩我不成？！”
　　这句话分明触了男人逆鳞，长眉一皱，眼中怒气顿显。
　　“不许这么说她！”说着，抬手就要扇向女子的脸。
　　眼见着手掌就要触到女子脸上，手腕却被她牢牢抓住无法动弹。男子在她的怒视之下，脸上显出淡淡的惊愕来。
　　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冲进来将女子制住，她也不挣扎，反而是笑了。
　　这一笑，满室的光亮似乎都集中在了她这一处，直叫人看呆了眼。
　　男人怔了一瞬，随后的神色却是更加冷酷无情，甚至透出些不耐来。他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女子一眼，甩袖离去。
　　女子眼中的光灭了。她的脸上哪还有笑，只剩死水般令人不快的平静。
　　一个军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双手端着放了一杯酒的盘子，脚步沉重地进了房间。仔细看去，他的双手还在颤抖。女子仿佛知道来人身份和目的，没抬眼，也没动。
　　“···顾将军。”军士双手颤抖着将托盘呈于女子眼前，声音难掩悲痛。女子身边也响起了克制的哽咽声——是刚刚的两个侍卫。
　　女子的眼睛里闪现一丝软意，又即刻暗淡下去。
　　她端了酒，毫不犹豫地仰头饮尽！
　　身边的三个男子注视着她，瞬时都想出手制止她，满脸的惊愕与悲痛，却又不得不忍。
　　只是眼泪不由得人心，砸在覆了尘土的冰冷地面上。
　　女子脱力地摊在椅背上，脖颈后仰，眼中慑人的光芒一闪而过。
　　“再世，我为君！”
　　女子用尽最后气力喊出的话语，在空荡冷寂的房间里回响了几番，终是消散在皇城正月干冷的空气里。
　　“天安二年正月，贵妃顾氏因病薨逝，享年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