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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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蠡领着那孩子穿过荒原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那孩子穿着四处漏风的破毛衫,早已冻得四肢僵硬。
釉把饭菜重新热了,又给孩子倒了碗昨天的牛奶,那孩子冲着釉甜甜一笑,“谢谢釉阿姨。”
釉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团长告诉我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说他是被捡来的,没有名字,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就被团长收养,教他演杂技,跟随马戏团四处流浪演出。
团里的孩子大多是没有父母寻不到故乡的孤儿,也有些是因为得病家里没钱治而被抛弃在路边。
团长把他们领回来,能治好病的就充当马戏团团员,治不好的就草席一卷埋在乱坟岗。
釉抹抹不存在的泪花,真是好心的团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善心啊。
她伸手想去抚那孩子的头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蠡最见不得她那副装模作样的蠢样,翻翻白眼躲回屋里。
那孩子像是听到什么古怪的话,上扬的嘴角僵了僵,“如果釉阿姨这么觉得,那就是这样吧。”
那孩子明明笑着,表情却比寒冬的湖中三尺厚的冰还要冷。
就这样,蠡家多了一个比女孩还漂亮的男孩。
对外釉这样解释:那可怜的孩子在可怕的沙尘暴里迷了路,浑身冰凉嘴唇冻得发青昏倒在山谷里,外出打猎的蠡发现了他,就把那孩子带回家。
对此说辞,机智的村民明显不相信,人群嘀咕着散去,釉还是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不会是山里的巫童吧?!有人说买来的小孩吧啊?!也有人猜测夫妻俩这么多年没孩子该不会是到别村偷来的孩子吧啊啊?!
釉深深地担忧起来,蠡摆摆手安慰她,只是说别担心,大家会淡忘的。
后来村民真的像蠡说的那样,人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对于有些事说忘就忘。
不得不说那孩子真的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放羊打水洗衣服,除草耕地垒猪圈,喂鸡钓鱼摘槐花,赶集卖货砍狠价,读书写信扭秧歌。他简直上天遁地无所不能!
再加上那孩子长相甜美懂礼貌待人亲切,左邻右舍很快就喜欢上了那孩子,对他的称呼也从“山谷里捡来的野孩子”变成“釉家那个懂事的孩子”。
偶尔有人放肆的夸奖被他听见,那孩子也只是淡淡地笑着扛起水桶回家。
每天有一个小时蠡也很喜欢那孩子的,因为他的听话。比如蠡经常踉跄着醉酒回家,像对待路边的野狗一样打他骂他,打骂完又像没事人一样扔给他钱给自己买酒,那孩子二话不说一抹嘴角的血,乖乖地跑进夜里呼啸的狂风里。
釉时常因为蠡恶劣的态度而心怀愧疚。
这么乖巧的孩子挨毒打实在没道理,虽然这世界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言。
凛冬将至,她背着蠡给那孩子做了件厚实的新棉衣,后来发现她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不论如何凶狠严厉的打骂以后,第二日起床,那孩子一如既往亲热地喊他们爸爸妈妈。
那孩子完全不记仇,或者说他在马戏团已经被这样对待很久了。
就这样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十二月鹅毛大雪纷飞,一夜之间村落里的每一座房子都被戴上了厚厚的白毡帽,妻柳上挂着晶莹的冰条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整座山谷里太过安静以至于让人怀疑自己失去了听觉。
蠡又是宿醉起不来床,釉叹了口气喊那孩子起床把房顶的雪铲了,以免雪积得太厚把一家老少活埋了。
那孩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拎着铲子晃晃悠悠爬上屋顶,釉进屋做早饭,屋顶上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昨天下午蠡和邻居老王进山打了不少猎物,两人吭哧吭哧扛着猎物下山时又凑巧路经了野兽窝,窝里有几只未满月的小兽依偎在一起取暖,个个饿得皮包骨,看起来母兽要么是死在野外,要么是抛弃这帮累赘了。
老王啧了一声掉头就走,蠡却拦住他,借了根绳子把小兽挨个绑好搭在肩头。
老王说,“老哥你疯了吗?不杀野兽崽是规矩啊。”
蠡说,“饿成这样母兽也不会回来了,不如宰了它们做锅汤暖暖身子,总比活生生冻死饿死强。它妈肯定也杀了不少生命,我这样也算帮它们超度了。”
蠡最近不知从哪学了超度这个新词,动不动就爱显摆。
老王有些犹豫。
蠡问他,“你要么?一共四只呢。”
“要!”
用昨天的小兽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肉汤,釉擦干净手把蠡和自家老太太喊起来,三人围着桌子吸溜溜地抢着把肉汤喝得精光,抹完嘴才想起还在屋顶干活的那孩子。
现在应该把雪铲完了吧?
釉这样想着推门出去,抬头看见大半个屋顶仍被白雪覆盖,那孩子也不见踪影。
她有些恼怒地想喊那孩子,却不知道该喊他什么。
算了,等他回来先给他起个名吧,釉拍着脑门回了屋。
洗碗扫地洗衣给羊添草料,一切没有那孩子帮忙显得格外的忙碌,干完这一切釉坐下来准备喝口茶喘喘气,却又被邻家玛丽苏姑娘的尖叫吓得摔了杯子。
“我操要死啊你×,鬼嚎什么?!”釉推开窗暴躁地挥舞着劳动多年塑造的二头肌试图恐吓住对方。
玛丽苏姑娘满脸惊恐,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指着釉你你你了半天。
“结巴了?好好说话!”
“有死人!”玛丽苏姑娘终于捧着圆月脸蛋尖叫出声。
淦?有死人!
釉猛的回头,那具冻得浑身青紫的“尸体”就躺在窗下冲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