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孩子》刽喜

3、第3章

　　自从釉和蠡暗地里讨论过铁链还是麻绳好使后，那孩子就变得有点奇怪。

　　他平时总是一副病蔫蔫的样子抱着没看过医生的断腿坐在窗边，一动不动看一整天的雪景。
　　除了睡前和蠡他们道晚安之外，一句话不说。偶尔有人经过他久坐的窗户时他会抬头微笑，只是那笑温柔脆弱又太轻，仿佛还没来得及触碰就会龟裂。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散发着恶魔的气息？
　　家里的老太太是这样评价这病伤中的柔弱孩子，说罢了还像是能嗅到什么气味一样掩住口鼻连连后退，仿佛忘了那孩子到底是为什么才摔断腿的。
　　釉停下手里的活观察那孩子。恶魔么，有小而懵懂的恶魔么？

　　一切的结束始于一个隆冬的早晨，那孩子穿上釉给他做的唯一一件新衣，蹬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棉靴，理直气壮的偷来蠡的围巾围好出了门。他在中午回家一趟来吃饭，下午又拖着伤腿出去，晚上往往深夜才到家，一个人用冻得红肿的手指捧着剩饭，僵硬得不能打弯。

　　釉看不下去就给他倒杯热水捂手，蠡问他干什么去了。
　　那孩子的回答出人意料。他说，“我去找花了。”
　　“花？”
　　“嗯，妈妈说过她喜欢花，一直很想要一朵。我最近一直在生病不能帮妈妈干活，所以我想找到花给妈妈让她开心。”那孩子笑容亦如蠡初次见他时那样甜美，蠡不由得怔了怔神。
　　“但现在不是冬……”

　　釉伸手拦了蠡，她夹起半只鸡翅放进那孩子碗里，说，“你能有这份心，真是谢谢你了”
　　釉隔着空气摸摸那孩子的头，又叹口气说，“我一直很喜欢紫罗兰。”

　　为了釉所谓的紫罗兰，那孩子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围巾上厚厚的霜说明了他跋涉多么遥远的距离。釉温柔地揉碎冰霜，把小小的饭盒递给清晨准备出门的孩子，那孩子看看饭盒，又看看釉。
　　“如果中午不回来，我想你一定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更早的找到你想找的花，是吧。”简单的陈述句，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孩子垂下结霜的睫毛静静地想了两秒，仰起头嘴角上扬到最佳角度，“嗯，还是妈妈聪明。谢谢妈妈。”
　　釉笑着把孩子送到吹着冷风呼啸的雪地中去。

　　医生是不可能请医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请医生的，断了的腿自然是不会自己长好，那是用麻绳还是铁链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呢？

　　釉说，“铁链结实，这么冷的天麻绳可能会断。好歹是个挺乖的孩子，给他个痛快吧。”
　　蠡说，“麻绳用沸水煮过就非常结实，我小时候常看见屠夫这么干。”
　　釉说，“大冬天的烧水不费柴吗？！”
　　蠡说，“铁链叮当乱响把他吵醒怎么办？！”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釉和蠡惊恐地回头却看见自家老太婆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拍拍衣服破口大骂，“蠢货，用去年剩下的老鼠药啊，放在他的饭盒里，把他毒死在郊外，坑都不用给他挖！”
　　蠡和釉赶紧堵老太婆的嘴，“你可快小声点，隔壁灯还亮着呢！”

　　门传来咚咚的磕鞋声音，房门被推开又轻轻关上，十二月呼啸的大雪趁机而入。
　　蠡嘘了一声迅速掐灭蜡烛，听那孩子拖着伤腿从聚集了三人的房门前走过，拐进西边的小屋里，不久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蠡一挥手表示散会，釉则咬牙切齿的表示妈蛋老娘今早刚擦干净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