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渣男录》雅小明

6、卿临篇：烛影摇红

　　是夜，一顶小轿送苏晓入了卿临台。
　　梳洗完毕，换上一袭砂红的寝衣，所有钗环饰物等尖锐之物都被摘走，苏晓泼墨长发只挑起几段松松绾了个髻，披散如瀑，清丽容颜隐在重重纱幔之中，屋子里陈设无一不精致华丽，她坐在床沿，静静的等着秦知。
　　苏晓累了一天，等的困意浮起，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秦知还是没来。
　　正寻思着要不要睡下，忽见房里的烛光微动，有人推开了门，苏晓的困意瞬间惊散了大半，紧张的蜷起手指。
　　脚步声越来越近，撩开层层的纱幔，秦知已站在她面前，依旧是一袭青衣，剑眉冷目，身姿高大而挺拔，连笑都带寒意。
　　苏晓平日里其实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秦知此人，总有一种让人一见就不自觉的想要往后退，苏晓已退不开，便只好垂下眼睛，不与他对视。
　　秦知见她这副模样，嗤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近乎粗暴的一把勾起苏晓的下颌，逼着她看向他。
　　“怎么？连自己的夫君也认不出了？”
　　苏晓吃痛的皱起眉头，定了定心，索性就不管不顾的直视着他，淡淡的，“怎会，夫君的样子，夫君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秦知的脸上有过一瞬间的惊讶神色，复又冷笑道：“你既然明白就再好不过，记着，过了今晚你就是卿临台的人，就是我的人，安分守己不要惹事，自有你应得的待遇。”
　　苏晓敛下眼睫，点了点头。
　　“怎么不说话？”秦知两眼微眯，收回了手，“困了？”
　　苏晓有些迷糊的仰头看向他。
　　秦知笑得更是肆意，“没事，一会儿就不困了。”
　　古语有云不可以貌取人，秦知衣冠楚楚翩翩公子，也许便觉着他或许是个温柔多情的良人，那便是个天大的误会。
　　纵使她魏七染也已不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仍看得是心里一阵发怵。
　　啧啧啧，又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就这样插在了牛粪上。
　　秦知已用力扯下苏晓的衣服扔在一边，眼里还含着戏谑之意，又仿佛在故意戏弄她，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握住她瘦弱的肩，他的吻似带着钩子一般，在苏晓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片红痕，他在她身上疯狂索取，每一下都往死里整，弄得她生疼。
　　但苏晓没有试图挣扎，也知无力反抗，没有哪个女子在嫁人的时候对自己的夫君和家庭不抱希望与幻想，纵使她只是个弱女子，嫁入秦家是她的命数，自踏入卿临台的那一刻就该认命了，可她仍不可抑制的觉得悲从中来，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盯着床帐顶，手紧紧攥住身下的衾被，强忍住眼里的泪水，默默承受着身上一阵接一阵的痛楚。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等秦知终于筋疲力尽，心满意足的翻身躺倒在她的身边，苏晓的鬓发都已被汗水濡湿了，在满床的凌乱与不堪中缩成一团，秦知在她耳畔重重喘着气，听得气息慢慢平稳，苏晓才扯过被子盖住他与自己。
　　缓缓抬眼看着身旁的男人，高挺的鼻梁与英气逼人的眉眼，他其实长的很好看，只是这好看里总带着戾气与凶狠，让人不敢接近。
　　似注意到苏晓的目光，秦知也侧过头来，细长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身边这个柔若无骨的女人。她很漂亮，杏眼温眉，有着恍若花拂月色般的静美，但卿临台漂亮的女子不知凡几，秦知心里也有些纳闷，难道他只是贪恋美色么？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和别的女人不同，让他在长街上的人群中只一眼就认准了她。
　　二人目光相接，苏晓想挡住他似的又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将自己缩在床角柔软的绸缎里怯怯的不敢转开眼睛。
　　秦知见状又是一声冷哼，“放心，我不吃人。”一边说着就支起身来，伸手捞起自己的天青色的外袍披上，留下她与满室的狼狈扭头就走。
　　秦家家主素喜独眠，没人知道原因，苏晓却是松了口气，忍着浑身酸疼慢慢坐起来，一番梳洗换了衣裳已是四更天了，累的头一靠枕头就睡晕过去。
　　卿临台没有家主夫人，秦知也没有什么需要拜见和侍奉的长辈，家中有名分的侍妾算上苏晓共五个，平日里也不熟络，无事不会相见。
　　自她嫁来卿临台，苏老爷忧心，遣了篱篱来，苏晓白天的日子过得更是惬意，闲时就听篱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或是待在水月轩里侍弄侍弄花草。
　　水月轩是秦知赐予她的住所，虽名为“轩”，其实已是个大园子，亭台楼阁也都样样轩峻，还有一方不大不小的荷塘，格外雅致可爱。
　　可到了晚上，时间就不好打发，秦家规矩多，她总要坐着等到二更，有时实在没熬住，等秦知处理完族中事务从书房过来时她已困的靠在窗台上睡的香甜。如此多番从梦中转醒被秦知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身影吓到，秦知总算是良心发现了一回，吩咐下人若要伺候时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最初那些时日，苏晓一见到秦知书房派来的下人就心慌，侍寝之前沐浴更衣恨不能躲在浴桶里一辈子不出来。见她沐浴时间一日长过一日，可秦知的心里却越发觉得有趣，起了玩心便径直闯进她沐浴的耳房……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苏晓在卿临台过得并不算舒心，但也远没有想象中的艰难，秦知待她算不上好，但也并不坏，他一连许多天都是去水月阁中，偶尔他心情一好，第二天早起门口就堆满了他赏赐的种种金银玉器。
　　虽苏晓心底里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但卿临台众人在背后都已是暗暗咋舌。
　　秦知的生活作风在度城是出了名的差，最喜花天酒地为所欲为，但他对自己后院的女人却不过尔尔，一连多天宠幸同一位侍妾也是从未有过之事，卿临台的人明里暗里都使着劲儿想去巴结巴结这位新贵，度城之中也都疯传，秦家这位来自民间的侍妾颇得秦家家主的欢心，很是受宠。
　　苏晓若是听到这样的传闻定是要狠狠在心中腹诽一番，然而，她并没有听到这些的机会。
　　都以为秦知此人，与传闻中很是不同，苏晓只是觉得，他虽性格乖张恶劣，但也离残暴相差甚远，他说话虽总是冷冰冰的，偶尔凶她，但说到底也的确不曾真的伤过她。
　　她心里这样想着，可也许是她实在太低估秦知了，不多久，苏晓就看见了秦知的另一面，那个她从来不曾接触，也不曾想过的另一面。
　　那一日，许是在院子里待的烦了，她想着后山的花或是开了，一人沿着石子路慢慢往后山去，才到一方深潭，忽的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将自己隐在一丛花后，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冰冷笑意。
　　“如何？”
　　她循着声音望去，岸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的身影她只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秦知。
　　另一个白衣的男子，她也觉得十分熟悉。
　　可地上还趴着一个人，等苏晓定睛望去，差点惊叫出声。
　　趴在地上的哪里还能算是一个人！浑身血肉淋漓模糊，周身没有一片皮肤，身上的衣衫也快被血染的辨不出颜色，散发阵阵血腥腐烂之气。他似是有有话说不出口，一直冲着秦知用力呜咽哼哼着，那情状何其可怖。
　　秦知却淡淡俯视着地上的人，仿佛看着一只卑微爬虫，眉毛都没动一下，地上的人似求饶一般想伸手去抱秦知的脚，却被嫌弃的像踹块烂木头一般一脚踹远。
　　那人倒在地上还尤自哼唧着，秦知的话音带着冷冽笑意响起：“你放心，凤凰令归我，没人找得到你，也没人救的了你，聂家我迟早会收拾了，安心去吧。”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凶相毕露，脸上还挂着厉鬼般的笑，一剑便利落的砍下了那人的头。
　　苏晓死死用手捂住嘴才让自己没有喊出声来。
　　岸边的秦知用剑将那人的身体和头挑落进那一汪深潭，那些躯干一入潭便化为一摊血水，碧绿潭水染开一片血色。
　　苏晓吓得不自觉的往后退，一个不妨袖子便挂住了繁密的枝叶。
　　秦知正欲收剑，一听得动静，二人立刻发现了不远处的苏晓，他神色一敛，复又绽开一个笑，执着剑向她走来。
　　苏晓只觉得周身血气都被抽走，冷的动弹不得，一双杏眼惊恐的望着这个向她走来，陌生又熟悉不过的身影。
　　顷刻他便来到眼前，剑尖点地，还带着浓浓的血腥气，他的神色与平日里并没有半分不同，却让苏晓生出一层从未有过的恐惧。
　　秦知的剑慢慢向上游移，冰冷的剑“飒”一下贴上了苏晓白皙清丽的脸庞，那剑上还残着那人腐臭的血水，苏晓似被吓到僵住了，定定的望着他。
　　“敢说出去一个字，你会死的比他还难看。”裹挟着冷意，秦知眉目间的笑意未褪。
　　后面的白衣男子信步上来，微微推了推秦知的手，将那剑稍稍移了开去，温言道：“无惑，别这样，吓坏她了。”
　　脸上的冰冷消失，苏晓才回了魂一般，眨了眨眼睛，轻轻喘着气，攥紧了青衣裙角。
　　“苏姑娘……”白衣男子才开口，秦知一个眼刀杀过来，忙改了称呼，笑道，“是我糊涂，该称如夫人了。”
　　正开了话头，秦知却收了剑，冷哼一声，抬手揩去苏晓脸上的血渍，带着满身的肃杀与冰冷转身离开。
　　苏晓见他走远，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白衣男子忙扶了她一把。
　　“数日不见，可还记得秦某？”
　　苏晓还是惊魂未定，哪里答得上话，只见那男子笑道：“在下秦朔风，论辈分，算是无惑的小叔叔。那日还是在下去苏府提的亲。”
　　苏晓脑子还是有些嗡嗡的，回想起来，抬眼看他，点了点头。
　　秦朔风拿出一方帕子拭去她脸上残余的血痕。
　　“你别怕，他吓你呢。”眼里的温和笑意却微不可查的顿了顿，“只要你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事。”
　　苏晓点了点头。
　　朔风见她答应，对着她温然一笑，施施然摇着扇子也离了开去。
　　苏晓的身上还是寒津津的，她并不蠢，秦知那话是否在吓她，她心里明白，若此事真透露出去半个字，必然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等她回到水月轩已是晚膳时分，当晚自是一晚上噩梦连连，睡的极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仿佛有人捏着她一缕头发把玩，轻声叹了口气，可她觉得，那或许又是另一场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