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敖丙 一夜鱼龙舞》玉有瑶

11、三更梦醒

　　“我说，够了！”低哑的声音从润玉的身体里发出来，没有声嘶力竭，像是浸满了寒潭的水，冰凉，微弱，淡漠。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睛里滑落下来，顺着脸庞，掉进了身下的火焰里。

　　那人淡淡笑着，但下一秒，眼睛里是极深的恐惧，眼底的火焰被九天的霜雪熄灭，那飘扬的霜雪皆化作利刃，朝他刺去。

　　瞬间，伴随着一场凌厉四散的光芒，地上的熊熊大火熄灭，一切荡然无存。润玉平躺在地上，等他恢复知觉的时候，手指首先触到的是一片冰冷的甲板。

　　润玉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模糊有个人影，一支杆上，挂着一只暖黄的灯笼。

　　“神灵坠地，见自身，化众生，渡忘川……”那人摇着桨，不着边际地唱着古老的调子。润玉起身，发现自己还在忘川上，而旭凤三人却不知所踪。

　　“老翁……”润玉起身行礼询问。

　　“他们在对岸等你。”老者没有回头，依旧划着桨，接着唱道，“陈灵千秋，自心受，佛莲生，夜三更……”

　　“佛莲生，夜三更……”润玉正细细咀嚼这句词，忽而身子一斜，老者收起船桨，停船靠岸。

　　“多谢老翁。”润玉起身告辞，却看不清老者的面容，尽管岸边灯光明亮，那老者面上仍是漆黑一片。

　　“小舟过处，寄残生，沉痼去，追何处？”老翁唱着调子摇桨而去。

　　润玉还在沉思，只觉有人靠近，他转身，只见旭凤三人正在面前走过来。

　　“大殿可是让人好等？”旭凤走过来笑着道，“听闻忘川有精怪能摄人心魂，大殿莫不是有幸撞见？”

　　“火神说笑。”润玉笑道，又看了看独自摇桨而去的老者，沉思道，“这位老翁……”

　　“自是不简单。”旭凤打断道，“日后再论，穷奇之事要紧。”

　　“火神所言极是，走吧！”

　　四人来到了固城王府，去幽冥极地察看了被破坏后的封印。

　　“很明显，穷奇逃出，有人有意为之。”旭凤对着封印分析道。

　　“这痕迹是不是太明显了。”润玉怀疑道。

　　“无所畏惧，正说明是有备而来，我们要当心了。”旭凤笑道。

　　正说话之间，魔界鎏英公主带着魔侍前来，说在蚩刃山麓一带发现了穷奇的踪迹。

　　一行人前往蚩刃山麓追拿穷奇。

　　此时，在暗处，有一队人马也悄悄地埋伏在蚩刃山麓。

　　忘川之上，小舟轻浮。老者静坐船头，没有划桨，周遭一片死寂。
　　暖黄的灯笼明亮了些许，静静地挂在船杆上，船中有两个人，正注视着蚩刃山麓的方向。

　　“忘川迷津终究困不住他，这样贸然出手，你要置他于何地？”沐笙问道，语气中带着淡淡怒气。

　　“魇兽在附近，他不会出事的。”敖丙淡淡道。

　　“这盘棋还有多少人沦为棋子？”沐笙看着敖丙，追问道。

　　“快结束了。”敖丙道。

　　“是时候结束了。”沐笙看着蚩刃山麓冷笑道。

　　蚩刃山麓，此时已是一片刀光剑影。火光剑光交接之处，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金网，将穷奇团团困住。

　　旭凤、润玉、鎏英三人合力，场面得到了短暂的制衡。穷奇被天罗地网困在中间，已成弱势。然而这时，从岩石绝壁之间，忽然射出一支血色萦绕的箭矢。

　　“灭灵剑，小心！”润玉挥剑为旭凤挡住那支箭。

　　法阵松开，穷奇渐占上风，旭凤看着那支消失在岩壁上的箭矢，又警觉地环顾了四周，对着鎏英笑道：“幽冥族已被魔界灭族数千年，鎏英公主可要好好解释解释了。”

　　“此事与我魔界绝无关系。”鎏英挡下穷奇的攻势，愤然道。

　　三人仍在合力对抗穷奇，然而不时冒出的一支冷箭，让大家都始料未及，分身无术。

　　“旭凤，暗箭难防，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润玉加大攻势，对着旭凤道。

　　而在岩石的暗部，为首之人又将箭矢对准了旭凤，并命令周围的手下散布在各个角落，箭矢对着中间正在打斗的穷奇一群人。

　　“你疯了，不可伤害夜神。”旁边的一位黑衣男子制止道。

　　“机会难得，我族人血海深仇，今日当让天界魔界一同偿还！”为首男子眼里闪过一道凶光，按着箭弦的手蓄力一松，顿时一支灭灵剑擦着旭凤的发丝而过，发丝焚烧一块，随势飘落。

　　“旭凤，你没事吧？”润玉焦急问道。

　　“没事。”旭凤转过身，看着岩石后面，冷笑道，“区区箭矢还奈何不了我。”

　　“那箭是冲我来的。”旭凤忽然转到润玉后面，冷冷道，“大殿真是煞费苦心啊！”

　　“旭凤，你怀疑我？”润玉挡住迎面而来的穷奇，问道。

　　“倒也不是。”旭凤突然反手，赤霄剑已经架在了润玉脖子上。

　　“我从未想过与你相争，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润玉放弃抵抗，悲然问道。

　　“因为你是龙。”旭凤的眼中透出凶光，看着岩石后面道，“现在冷箭停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对付穷奇呢？”

　　那边鎏英一人与穷奇缠斗，渐渐不敌，被穷奇打伤在地。穷奇凶性毕露，此时正往旭凤润玉这边扑过来。

　　“你说，谁会来救你？”旭凤将润玉推到了穷奇面前。

　　穷奇释放出瘟针，又在润玉的胸口重重一击，顿时润玉被摔在石山上，又滚在了地上。

　　“嘶敖……”伴随着一声稚嫩却剧烈的嘶叫，魇兽不知何时出现，它的身形变得百倍之大，恶狠狠地扑向旭凤和穷奇。

　　“不好！”忘川之上，舟中人一惊，一道月白的身影已飞升向蚩刃山麓而去。

　　“射！”岩石后发出命令。

　　顿时，万箭齐发，箭矢直直刺向穷奇和旭凤。

　　蚩刃山麓一役以穷奇灰飞烟灭结束，穷奇之血，沾染之处，寸草不生。是以，过了数百年，蚩刃山麓仍是光秃秃的，遍地都是被毒血污染后形成的黑土，无人敢靠近。

　　天界在此次战役中损失惨重：旭凤被灭灵剑所伤，半月之后，元灵耗尽，身死神灭；润玉不知所踪。

　　天帝迁怒于魔界，是以发动了神魔之战。幽冥族余党被彻底清除。忘川河畔，死伤惨重。

　　润玉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他蒙眬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小巧却温馨的房间里，帘幔上是鱼戏莲叶图。

　　场景似乎有些熟悉，润玉正思考着，忽而一道红色身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红衣女子脸上覆着一块红纱，看着润玉。

　　润玉坐起身，迷惑地看着女子，只听得她轻轻唤了一句“玉儿”。

　　润玉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女子静静地垂下泪来。

　　这时魇兽来到了床边，簌簌地吐出了几个蓝色的梦珠儿，那些被浮梦丹洗掉的记忆，就这样地复现了。

　　前尘过往，恍若一梦。

　　润玉想起来了，这正是他自小待的宫殿。

　　“娘！”他抱着面前的女子，大声地哭了出来。

　　而一旁，帘幕之外，敖丙带着魇兽默默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