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神明见过的焰火》兔子耳朵会劈叉

13、第十三章

　　终于到焰火祭当天，陈渡准时在六点钟醒来。
　　就算已经没有上学，生物钟却还是停留在了那个时间。
　　真是吃苦惯了，享受不来甜啊。
　　打开手机，是俞焰坚持两天的认错信息，陈渡没有看直接删掉。打开徐徐的对话框，徐徐已经给她发了好几套衣服的照片，问她喜欢哪一套。
　　陈渡看了看，翻到了一条白色的裙子，手指不自觉停在了那张照片。那裙子，她在网上看过好几次，她很喜欢，只是价格她承受不了。

　　同人不同命，这是陈渡从小就深刻体会到的道理。当她交到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她把她珍藏的糖纸热情地给那个小朋友看时，陈渡是骄傲的，她知道，那个小朋友也是友善地赞叹了一声，只是陈渡不懂，礼貌和真心的区别。当陈渡去到别人的家时，看到别人高级的电脑，别人的妈妈递给她包装纸不好看但很贵的巧克力，她第一次吃到牛排手足无措时，她就发誓，她再也不要好朋友了。
　　说到底，只是自己嫉妒罢了。

　　她最后为徐徐选了一条粉色的吊带裙。徐徐却非要她看裙子的具体搭配，要她下午来自己家，再一起去焰火祭，陈渡只好答应。

　　下午三点，陈渡下了楼。
　　公交站牌不远，就在马路对面。陈渡靠在站牌旁边，看着一辆一辆的车从道路转弯处出现，然后从她眼前经过，最后消失在下一个转弯处。
　　徐徐家在南部最北的那一片小区里。可能是她父亲既想符合自己副局的身份，又觉得不能离北部太远吧。
　　南部有专门的公交车运营，与北部只有一辆公交车是相通的。而那辆公交车又极难等。
　　陈渡等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等到车。明明离南部直线距离不远，却还是跟着车弯弯绕绕了一个小时。
　　陈渡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看着车窗外慢慢移动的风景，想起一个问题。
　　“是车在往前走，还是路在往后退。”
　　这个问题，她好像问过北川。
　　北川当时的回答是，
　　“是时间在流动。”
　　陈渡拿起手机，给北川发了信息，问他今天去焰火祭吗，北川过了十分钟才回了两个字“在忙”。
　　陈渡又放下了手机，专心看着窗外。

　　陈渡下了车，进了小区，却记不得路，顶着大太阳绕了十多分钟，才找到边缘的七号楼。
　　等徐徐打开门，陈渡已经满身大汗了。
　　“陈渡，你没事吧！”徐徐接了一杯水递给陈渡，“虽然我们这栋楼是不好找，但是你不是来过吗？”而且上次还被爸爸骂了，因为和陈渡一起在他的资料室疯了好久，把他的案件资料翻成一堆。
　　“我忘记路了，”陈渡接过水咕嘟咕嘟地喝完了，放下杯子。陈渡望着徐徐，“我穿哪双拖鞋？”
　　“都可以，随便啦。”
　　陈渡望着脚下，选了一双比较旧的大拖鞋。然后走了进去，“你一个人在家吗？”
　　“对啊，我爸出差了，我哥在加班呢。”徐徐在卧室里倒腾着。
　　“嗯，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陈渡走进卧室，站在门边。
　　“别急嘛，”徐徐拿出一条浅黄色的裙子，“你给我挑的那条裙子好是好看，但我才发现我居然穿不下了！你觉得这条怎么样？”
　　“好看，”陈渡不敢敷衍，怕徐徐没完没了。
　　“那我就穿这个了，”徐徐转了一圈，蹦跶起来，“陈渡，你要穿我的裙子吗？”
　　“嗯？”
　　“我新买的裙子很好看的，你快来试试，说不定能挑到自己喜欢的，你就可以穿给俞焰看啦。”徐徐热情地拉着陈渡试穿。
　　“怎么样？你先穿哪一条？”
　　陈渡看了看那条安静挂着的白裙子，“可以试试这条裙子吗？”
　　“当然可以！”徐徐取下，递给陈渡。
　　徐徐有专门的试衣间，陈渡看着镜子，伸出手指看了看，并不是单向镜。她才放心地脱下了衣服。
　　徐徐敲门进来，陈渡正看着镜中的自己。
　　白裙子看着好看，但穿着却不合身。没有腰线，领子也很低。不可爱也不性感。
　　陈渡有些失望，原来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根本不合适自己。
　　徐徐思考了一下，“这条裙子我穿也不好看，但偏偏看着又好看，还是换一条吧。”
　　徐徐又给陈渡拿了一条白色的宽松连衣短裙，“你穿这个吧，这个感觉很适合你。”
　　陈渡看着那宽松的版型，潜意识认为自己不适合，但又不忍心拒绝徐徐的好意，于是勉强换上。照镜子时，才发现竟意外的好看。虽然宽松，但不像是孕妇穿的那种纯粹宽松，而是不紧绷，修饰轮廓，提高腰线。后腰上还故意露了一块，可以看见细腻滑嫩的后背。可爱又透着小小的性感。
　　“不错啊。”徐徐赞叹，“我就说适合你吧。”
　　看着镜中的自己，陈渡嘴角悄悄弯出一个弧度，小小的梨涡出现在了脸上。
　　“我怎么觉得还差点什么啊？”徐徐噘嘴认真打量着，“你脖子上这一块儿感觉很空啊。”
　　低方领衬得她锁骨精致，但胸前的确是空了一片。陈渡思考了一下，打开自己的小包，拿出一条项链。
　　“哇塞，陈渡，你这个项链好漂亮啊。”徐徐眉弯眼笑，“和裙子也好配。是新收到的礼物吗？谁送的？”
　　陈渡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不是某个姓俞的人送的啊？”徐徐不怀好意地抱住她的腰。
　　陈渡条件反射地躲开了。“不告诉你。”
　　“切，不说就不说。”
　　徐徐踮起脚，正好比陈渡高了一个头。“陈渡，你好矮啊！哈哈哈哈哈，你有一米五吗？”
　　陈渡噘了噘嘴，觉得自己一米五五的身高是挺矮的。
　　“你好像个穿着小洋裙的洋娃娃，好可爱。”徐徐捏了捏她的脸，“肉嘟嘟的洋娃娃，哈哈哈哈！”
　　徐徐又兴致昂扬地拉着陈渡尝她做的蛋挞，陈渡吐了之后，又非要重做。

　　五点，她俩终于叫上陆岸一和俞焰出了门。
　　六点，四个人终于集合。
　　“我还以为你们不去了呢，我都差点睡着了，”陆岸一穿着花色的沙滩裤，插着腰。 徐徐笑得不可开支，“陆岸一，你这是穿的什么啊？”
　　“海边当然穿沙滩裤了，”陆岸一看着旁边俞焰的白衬衣，“你以为是面试吗？这么正式。”
　　俞焰没有理会，只悄悄地挪到陈渡身边，满脸讨好的笑，“你，还在生气吗？”
　　陈渡伸手，拿出一盒蛋挞，“给你的。”
　　“真的？”俞焰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他单纯地咬了一口蛋挞，然后便凝固住了，三秒之后，他艰难地吞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徐徐忍不住笑了出来，陈渡也转身偷笑。
　　“这本来是给陆岸一准备的，没想到陈渡这么狠心，先给你试了。”徐徐放肆大笑。
　　陆岸一攀上俞焰的肩膀，又庆幸又感慨，“走吧，我们斗不过她们的。”

　　六点，刚刚吃完晚饭的时间，盛川正是晚霞最热烈的时刻。天空的火烧云绯红，像火山喷发一般，妖娆美艳，滚烫的岩浆在天上翻涌，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烧掉你的头发。海水也被倒入了金色的颜料，发着耀眼的光。
　　徐徐早就计划好要拍照片，还特意借了相机，可是陆岸一拍照又实在丑，为此又闹腾了近一个小时。
　　陈渡和俞焰坐在沙滩上，看着他们打闹。
　　坐久了，陈渡伸长腿舒展身体。俞焰也学着她的样子伸长了腿。两个人的腿长比较起来，陈渡就有些尴尬了。俞焰还故意伸得更长，炫耀般摇着脚。陈渡一下子缩回来，盘腿而坐。
　　俞焰笑了，撑着脑袋，望着坐在旁边的陈渡。“我想和你说一个秘密。”
　　陈渡转过来，热烈的晚霞就将她染成了橙红，鲜艳明媚。爱抚的风吹得她有点睁不开眼，她就半眯着，眉眼弯成了一道桥，眼睛里似有火烧。
　　“什么秘密？”她的话轻盈，在空气中漂浮，最后落进他的耳朵里，撩拨心脏。
　　俞焰轻轻靠近她的脸，与她暧昧的对视着，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他又停了下来，在她脸颊旁，呢喃耳语，“你今天，很漂亮。”
　　陈渡后缩。
　　眼神的对视，擦出了奇妙的火花。

　　七点，天空被墨色笼罩。
　　焰火祭日天空全黑之时，海边灯火通明，神明鬼怪皆出行，混入人群，吸取人间烟火。
　　这是盛川一直流传的故事。虽然陈渡觉得这只是用来骗骗小孩子的，但不免觉得，这很美好。

　　好像大家都想到了早点抢位置，这个时间已经人声鼎沸了。穿着亮丽裙子的女孩和宽松体恤的男孩，背着书包一起结伴的小孩子，和拉着手和睦的一家人。长长的小摊队伍都亮着金色的灯光，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徐徐看中了最热闹的鱿鱼须摊，好不容易挤了过去，可是摊前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了。
　　“怎么能这样啊，这也太多人了吧～”徐徐跺脚。
　　“早跟你说了，除了跨年，就焰火祭最挤了，现在变成夹心饼干了吧。”陆岸一脱下人字拖，心痛地拍了拍自己被踩了好几次的大脚趾，只是一小功夫，他的拖鞋就被踢到了远处，陆岸一又单脚跳了过去，穿上了鞋子。
　　“马后炮，”徐徐嗤之以鼻，“陈渡，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猜，她已经吃不下了，”俞焰举起手中快拿不下的各式小吃。
　　陈渡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些东西看着都很好吃，但是吃起来都不太好啊。”

　　一发烟花飞上天空，炸开，天空被撒上了绚丽的碎钻。
　　“哇塞，好漂亮。”徐徐看着天空，脸被映出浅浅的光泽，眼睛更是闪闪发光。
　　烟花只在天空绽放几秒，但它却在成千上万的人的眼中盛开了成千上万次。
　　“嗯，是很漂亮。”陆岸一看着徐徐，认真地说着。
　　“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大家自主放的，就已经这么漂亮了。”徐徐激动地花枝乱颤，“我已经能够想象十二点的祈愿焰火会有多漂亮了！”
　　“虽然年年都有看，但是每一年都有新的感受啊。”陆岸一感慨。
　　“我们趁现在大家都挤在小吃摊，赶紧去最边上的海滩拍照吧！”徐徐两眼发光。
　　“又拍！”陆岸一惊叹于徐徐的战斗力。

　　走到海滩那边，徐徐又被仙女棒迷花了眼睛。
　　“这个也好好看，陈渡，快来看。”徐徐买了一大把仙女棒，塞给每个人一把，“我们也有自己的焰火了！”
　　俞焰帮陈渡点燃，细细的小棒炸开了无数闪烁的火花，像是光做的喷泉，闪耀夺目。
　　那些小星星在陈渡眼中不断跳动，陈渡伸手，想要触碰这美好，却被俞焰拉住手，“这是火花，很烫的。”
　　美好却不能触碰。但陈渡依然很满足。

　　“诶，”徐徐瞧着海滩边坐着的两个人甚是眼熟，看清后惊喜地叫了出来，“墨墨哥！良风哥！”
　　“徐徐，”朱墨也高兴的打招呼着，“你们来啦。”
　　走近，发现朱墨和顾良风穿着一样的体恤，徐徐笑道，“你们居然穿情侣衫！”
　　朱墨有点害羞，“是我买的，觉得穿着很有趣。”
　　“哈，别不好意思嘛，很好看的。”徐徐真心夸赞。
　　“你们来了很久了吗？”陈渡问道。
　　“我们想早点来应该没什么人，结果大家都来得很早嘛，我们就打算回去了，太挤了，良风会疯掉的。”
　　“啊？”陈渡好奇。
　　“我就是有一点小洁癖，哪有那么严重。”顾良风摊摊手。
　　“既然两位小哥哥在，正好，”陆岸一把相机交给朱墨，龇牙一笑，“帮我们拍张照吧！”
　　徐徐对他甩锅的行为深表鄙夷。
　　“好啊，正好这会儿还有烟花，很漂亮的。”朱墨很乐意。

　　徐徐挽着陈渡站在中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陆岸一把俞焰推到陈渡旁边，自己则跑到徐徐旁边，放肆地将手搁在徐徐头顶揉乱她的长发。俞焰则手插口袋，默默靠向陈渡。天空的焰火正怒放着，四个人手中的焰火却奄奄一息。
　　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
　　徐徐直截了当的快乐，陆岸一放肆又退缩的喜欢，陈渡真实的难得的笑容，俞焰热烈的柔软的靠近。
　　这是他们在夏天结束以前，最后的快乐。
　　从此以后，阴霾笼罩在天空，痛苦生长在了每个人的脸上，那些欣喜，再难寻觅。

　　“陆岸一你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徐徐看着照片，非常满意。
　　“我那是真实，”陆岸一抢过相机，仔细端详。
　　“墨墨哥，你们要不要也照一张啊”
　　“我们？”朱墨看向顾良风，询问意见。顾良风点了点头。
　　“我来照！”陆岸一自告奋勇。
　　“你照的那么丑，哪来的勇气。”
　　“切，朱墨哥，你们别听她瞎说，我技术可好了。”陆岸一朝徐徐吐了吐舌头。
　　朱墨和顾良风站到海边，直挺挺的，陆岸一着急坏了，“你们跟拍证件照似的，能不能有点互动！”
　　朱墨忍俊不禁，望向顾良风。顾良风也看着朱墨。风吹过他的嘴唇，又亲上了另一个人的脸颊。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爱意满满。
　　“这样就对了嘛！坚持住，三，二，一，咔嚓！”

　　“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邓明明趴在警局唯一一个能看见焰火的窗户上，百无聊赖地数着焰火的个数。
　　“明明哥，我不就让你陪我加个班嘛，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徐八一边说边开始第五次研究爆炸案资料。
　　“你还说呢！”邓明明欲哭无泪，“焰火祭这么大的日子，你居然让我加班！你能不能体谅一下哥哥我单身这么久的辛酸。”
　　“好啦，等这次案子结束，我赔你一个不就好了。”
　　“赔我？你拿什么赔我？”
　　“到时候再说呗，”徐八一非常淡定，“明明哥，你去看看外卖来没来呗，这都一个小时了，小哥是不是迷路了啊！”
　　“行吧，”邓明明挪去了门外。

　　“喂，师傅，您哪去了，我的螺蛳粉呢？”邓明明坐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哎哟，警局你都不知道在哪啊？没来过？没来过你也得知道地儿啊。就是一直左拐。哎哟，不是！得了，我来接你行不！”
　　邓明明找了好久才找到迷路的外卖小哥，他无奈地拿着螺蛳粉，又刚好看见旁边的超市还开着，他思考了一下，进去买了两罐旺仔牛奶。
　　等他回来的时候，徐八一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小子，受不了就别逞强啊。”邓明明把外卖和特意买的牛奶放在一旁。又给他披上衣服。
　　这小子，怎么看着那么丑呢。
　　邓明明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也趴了下来，无聊地看着他，眼里笑意满满。
　　睡觉居然还留口水，是小孩子吗。
　　邓明明又拿出一张纸，小心地替他擦干净嘴角。
　　诶，这是什么？
　　邓明明翻开旁边黑色的资料夹，发现里面是当年爆炸案的相关资料。
　　四个加油站的员工，以及一位加油的车主。共遇害五人。当时除了加油客人的妻子和女儿去了厕所幸免于难，其他的全部死在了那场事故中。
　　因为是私营加油站，摄像头资料被全部烧毁，当年也没有存储影像到云端的习惯，事情的真相完全无从查起。这案子影响颇大，领导逼的很急，徐副局作为当时的刑警队长，也就查了三天，就以加油站设备故障致使意外的结果结了案。确实是太匆忙了。
　　不过当时也不是完全没有证人啊，车主妻子的口供是发生爆炸后，她才出来。但车主的女儿却是先出来的。但那女孩当年只有十岁，说的话不能作为证据。况且那女孩也什么都没说，怕是当时也是被吓傻了。
　　邓明明翻到最后一页，写着那女孩的名字叫做，陈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