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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死攸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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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回到了神都洛阳,刚收回皇位就干下了两件举国皆惊的大事:1、全国搜索会吹牧笛的年轻女子;2、发下海捕文书,抓李元芳和边璐阳二人归案。这是怎么回事?还得从那天早朝过后讲起……
早朝过后,武曌暗将狄公留下,问起事端,倒也不遮掩,狄公听闻,大惊,细想来,怕是李、边二人与皇帝走差了罢,没多问。皇帝又提及遇刺之事,狄公只说元芳、璐阳断不可做此逆反之事。皇帝不信,定要亲审此案,复提及神秘女子搭救,心中不解甚然。狄公闻曰:此中必有因果联系。武曌心思亦然。遂着狄公发下文书,捉李元芳、边璐阳归案。狄公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他无奈遵旨,一心只盼此事快快了结甚好,只应习惯,他隐隐觉察,奇异背后必藏阴谋!
武曌此举,将全国能吹牧笛的年轻女子悉数抓得,各县衙大牢均满,现行犯案罪犯无处居,倒真是全国大乱。几十个县衙告急,无奈将这些女子悉数转送洛阳,洛阳人口一夜之间骤增几百口。如斯,劳民伤财,未见神秘女子露面。朝中大臣纷纷上奏,望皇帝能停止此举及带来的不良后果,武曌只得悻悻作罢,着狄仁杰私下寻该女子。
几日后,凉州衙门六百里加急,说抓到李元芳、边璐阳二人,正火速押往京城……
“进去!”一声粗暴的话,吸引了大殿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巍峨的老者缓缓转头,一月前走时还神采飞扬的两位将军,此时正身披枷锁站立在这大殿之上让群臣众僚观看。
“罪将李元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将边璐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先退下,朕要私自审问这两个人。”
狄公的目光从这两人身上扫过,那是何等的悲戚。一旦他们回答有误,便有性命之忧。
静静地等在殿外,飞逝的时光似乎停止,流逝的慢了,慢了……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多么希望下一刻能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叫他一声:“大人,没事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但是没有,他等了那么久,就在他自己都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女官来了,说皇上宣他入殿。
他急急赶进,看见的却是被羽林卫拿住的俩人。
“陛下,这……”
“怀英,朕给你十天时间,理不出头绪,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武曌丢下这句话,挥了挥手,李元芳和边璐阳被羽林卫带下。待他们走后,武曌以疲惫为借口也支走了狄公,狄公走后,她坐在龙椅,细细回想,她也害怕,万一狄公十天之内理不出头绪,而自己身为皇帝,一诺千金,若不杀他们,如何服众?若杀了他们?怕这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如此效忠之人了……
夜。狄府。
书页翻动,烛光闪烁,手边的茶杯一次次落下,转眼间离皇帝限定的日子只剩下区区五天,没有线索,这让人从何查起?天山路远,来回一次就要花上数十天,即便如此,狄公还是着张环跑一趟。有,总比没有好。
“咻”就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茶杯落下那一刹那,一只飞镖擦过狄公的脸颊,牢牢地钉在了身后架子上。
狄公很是熟练,拔下飞镖,飞镖尾端挂着一封短信:
“若要元芳活,速去内卫府。”
内卫?!又是内卫,这皇帝不是让羽林卫带走元芳他们吗?怎么又变成内卫了!
三天前,内卫府。
一阵阵催人耳膜的鞭声从阴暗的一角传来:“快说,到底是谁泄密?”
“有种就杀了我!”
“哟,还真是大义,只是不知我这一鞭下去,你能否还能继续嘴硬!给我打,狠狠地打!”内卫府虽然酷刑百变,进得去出不来,哪怕是个无罪清官,进到内卫府也只能乖乖招供,这已经是古往今来的常事了,他们完全有招让一个“阶下囚”招供,只是今天的境遇不同,他们遇到的是边璐阳,一个伤不得的人。
阴暗的另一角,刑架上绑缚一人,他身上没有半点内卫留下的伤痕。一个头戴面具的人在他眼前来回踱步。
“边璐阳是你兄弟吧?”倒是他先开口。
“想用他来威胁我?能威胁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很好,那就先让你尝点苦头。”说着从袖口顺出一根银针,找准穴位,狠狠地扎了下去……由于铁镣的束缚,使他根本无法躲避。
“你做什么?”愤怒地看向面具人,他虽是习武之人,对身上穴位还是略知一二,这针下去,他至少得有一段时间不能动了。
“我要干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来人啊!”
“在!”
“把他给我放下来。”
“这……这不好吧?”
“没事,他跑不了。”手一伸,工具样样都得到。
“你到底要做什么?”面具人撕开了他的衣袖,他愤怒低声咆哮。
“等等你就知道了。”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他略微睁开眼睛,原来自己还活着,又重新被吊在了刑架上,铁链的束缚,使得他无法去察看他们在他手臂上做了什么。
夜,烛光闪动。
一道白影,一人立出。
“来了?”漫不经心,似乎早有准备。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或许。”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嗯。”
“那你还……”手触到她的唇,慢慢移近,盯着她看了会儿,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放心,我自有办法。你回去告诉主公,这边不用操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那我呢?”
“主公会给你单派任务。”
“你就这么肯定?”
笑,坐,端杯,一饮而尽,空空的酒杯,底朝她:“你说呢?”
“好,如果主公所做真如你所料,我这趟就算没白来,告辞!”
夜幕下,烛光依然跳动……
“头儿,那人真皮实,三天不让他睡觉,他精神好的还跟刚来的时候那样。”
“哦?我去看看。”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声儿。
“你就是李元芳?”上下打量了他。
“正是在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敢露出真面目?”
摇头,叹气:“年轻人,太冲动要付出代价。”掸去身上的灰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让你看场好戏。”
“吱吱嘎嘎”的车轮声,另一台刑架被推来,上面绑缚的是一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年轻人。
“璐阳!”
“哦?你还认识他?我自是当你不认得了呢。”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一场好戏而已。现在跟你们玩个游戏,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我问问题,你们做答案。如果答案不能让我满意,就由你们当中的一个来接受惩罚。至于怎么样的惩罚,还是要根据你们的答案来断定。”
“李将军……”看了眼他,眼光黯淡下去。只道是欺软怕硬,没想到这堂堂内卫府也是如斯。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来做这个游戏。”
……
“噼噼啪啪”的鞭声实在是难以入耳。
“住手!”他终于看不下去,喊了出来。
“你心疼了?”
“哈哈哈……”他仰天狂笑,“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堂堂内卫也不过如此,有本事就冲我来!”
“李将军还真是好精神呐,三天三夜不睡觉竟然有此气力大笑?我再问最后一遍,到底是谁泄露了皇上出京城的秘密?!”
他有点撑不住了,他想招供,或许招了就不会再受如此折磨:“是……是……”
“璐阳!你不能这么没骨气!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承认?”困于穴道被封,铁镣束缚,使得他无法伸长胳膊去接住离自己只有一拳之隔的璐阳即将垂下的脑袋。
“哦?不是他那就是你了?”再拖下去,若真是被狄仁杰查到蛛丝马迹,他们先前的努力就白做了,不行,定要走在狄仁杰的前面,“快说,究竟是谁?”
“你放了他,我告诉你是谁。”
“哦?此话当真?”
“当真!”
“李将军,您不能啊!”
“少废话,把他给我弄走!”
“是!”
“好了,李元芳,乖乖地告诉我,是谁告密?”
“你过来,我告诉你。”那人听信,将耳朵凑上前。
李元芳叨咕几句,顿时使那人恼羞成怒,挥起手中的鞭子给了他一鞭。
“你胡说!”
“行了,摘下你的面具吧,边可心。”
“你怎么知道的?”
“我早就知道了,你这点小伎俩蛇灵早就玩过。刚才不拆穿你是因为不想让璐阳受到伤害。我该怎么说你好呢?对自己的亲弟弟挥鞭,感觉一定很好吧?!”
“你……你住口!来人,给我把他带下去!”
“是!”
二十年前的一家住户门口,凛冽的寒风中婴儿的啼哭声阵阵传来……
“她人呢?”
“回主公,她说她自有妙计。”
“哦?那你先下去吧。”
“是。”
“哎,等等。”
“怎么了,主公?”暗道,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你这样……”
“他的话太多,解决掉!”
“是!”
“老爷,您说什么?”
“啊?狄春啊。”
“老爷,您站在这儿足足有一个时辰了,嘴里不停地念叨,您说什么呢?”
“哦,没事,元芳他们怎么样了?”
“边将军睡了,可怜李将军他……”说到此,狄春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唉,元芳啊……但愿他能挺过这一关……”
一天前……
“老爷,老爷……”
“狄春,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
“老爷,我,我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老爷要先听哪个?”
“别卖关子了,快说,就先说好的吧!”
“好,好消息是,是李将军他们被人给送回来了。”
“什么!”狄公惊地一下子站起来,他正愁找不到方法去内卫府救李元芳和边璐阳,这下倒有人给送回来了?难道招供了?!急忙向外走去……
狄府大门。
“元芳啊,你们……”话出未完,直愣在原地……
只见边璐阳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伤得真可谓惨不忍睹,被一个女子扶着;而李元芳身上倒无打伤,人也清醒,只是用黑布蒙面,让狄公颇为不解。狄春随后赶到,哆哆嗦嗦地说:“老爷,这就是小的要说的坏消息……”
“元芳,你这是……”说着要走上前去扯下他的蒙面布,他一点一点向后退,似乎要掩饰什么。狄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这一个女子带来两个将军,全狄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出来看着,
“多谢这位女子相救,请问可否借路说话?”
“好。”
由狄春和几位仆役将二人扶下。
这事出得有些突然,狄公心里充满了疑问,未及其开口询问,女子缓缓道来:“狄大人是对小女子有些怀疑吧?!小女子没什么恶意,只是走在路上,看见他们俩互相扶持,颤颤巍巍搀扶前进,心生疑虑,一问之下才知道俩人刚在生死关走了一遭,小女子想此二人必定是要回家,而就他们这个速度走到天黑也走不回去,所以小女子就当个过路人,扶他们一把。”
“哦?”狄公是官场之人,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怎么见到当官的如此大方直言不讳?他有丝毫的怀疑,“那你是……”
“小女子是江湖人士,从小没爹没娘,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狄大人是当朝宰相,神断天下第一,若小女子说得半点假话,以狄公之能岂不是很快就察觉?还用得着小女子跟狄大人这番费口舌?”
“姑娘年纪轻轻,这说话的本事可不小啊。”狄公打趣,就在这时,狄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老爷,李将军他……”
李元芳由狄春扶着走进屋中,就在狄春即将要扶他去榻上的时候他忽然倒在地上,动了两下,不动了,在他倒下的地方,有血流出……
“元芳,元芳!”狄公快步走向元芳屋中,验看了地上的血滴,以这个位置应该是从他嘴里流出来的血才对,可是如果是吐出来的,为什么只有这一两滴呢?
扯下这让人费解的蒙面布,全场人都惊呆了!
“李将军!”
“元芳!”
狄公和狄春几乎同时喊出这句话。他颤了一颤,终归没有倒下,因为,元芳需要他!
肿胀的嘴显得越发大了起来,黑色的血垢和脓水流出来糊了一嘴,细细的丝线,密密的针脚……
若不是内卫,谁还能想到如此狠毒之举?我一定要到皇帝面前告他们去!狄公在心里忿忿地骂道。
“狄春!”他悄悄地擦干眼角的泪痕。
“在!”他犹如箭在弦上,时刻准备着。
“取剪子来,要细的!”
“是!”
……
一下,又一下,外面的月亮已经升的很高了,屋内烛光颤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这剪刀尖尖上,唯恐出了什么茬子,带来更大的痛苦。
时间久了,手难免会酸,狄公年纪也大了,经不起这般折腾,偶尔抬起头,动动手腕。
“老爷,让小的来吧!您歇歇。”救元芳是重要的,老人家也不能累垮了。毕竟把持大局的还由他一人。
“没事没事,狄春,给我倒杯茶去。”
“是。”哭了好久,尽管知道事情已经这样,哭也没什么用,但人到伤心处,难免不流泪。眼睛有些红肿,他揉了揉红肿的眼,匆匆跑出去倒茶了。往常这个时候,阖府上下早就漆黑一片,只今天不同……
茶端来了……
“好!”一声叫好,他急着进屋察看,差点将手中的茶杯打翻。
进得屋内,只见狄公洗手于盆。
“老爷,这?”
“缝住嘴的线已经剪断了,现在要一点点从肉里把线头拔出来,这是关键。”拿起托盘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狄大人,您看李将军……”
听到呼唤,他急忙转头,就因为这一突然,差点让他扭到脖子:“张环,发生什么事了?”
李元芳嘴上缝着的线倒是被剪开了,他似乎也有反应,“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黑黑红红一滩什么,掉在地上还掷地有声。
“这是什么?”
“大人,瓷片……”张环用手在那一滩黑黑红红里拣出一个有棱有角的物什。
“瓷片?”他接过那沾有李元芳血迹的物什,交给狄春洗净,果然是一个棱角锋利无比的碎瓷!
“元芳,来,张嘴,让我看看。”
可李元芳并不听话,就是不肯张嘴。急得狄公没辙,直叫狄春取银针来,借着针刺穴位,勉强让李元芳的嘴张开了一条缝隙。
……
烫红的镊子伸进他的嘴里一阵摸索,果然又夹出一片略小点的瓷。
……
天亮了,当最后一片瓷被清理出来,狄公终于可以歇歇了。
他坐在椅子上望着“平静”的元芳:元芳啊元芳,究竟是你知道了什么,才被人下如此毒手?内卫跟你之间又有什么瓜葛呢?好好睡吧,唉……
“来,慢点慢点,先扶他躺下。”
“嗵”沾染着鲜血的手巾扔在水盆中,“哗啦”四散开去,一盆清水被染成了半红。大瓶白药,沿着伤口的走向,一点点,一点点,洒在上面……干净的衣裳穿好,他幽幽转醒:“大人……”急着要起身,被狄公按下,轻拍他的肩膀:
“没事,好孩子,睡吧。”
“大人,李将军呢?”
“在隔壁。”
“大人,李将军他,他……”伤口疼得让他呲牙咧嘴,想说也说不尽。
“璐阳,好好休息吧,我都知道了。”
“是。”
“狄春,你怎么还站在这儿?”狄公欲走,见狄春仍然站在这儿,有点不高兴。
“老爷放心,李将军那儿有叶姑娘照顾着呢,应该没事的。”
叶姑娘名字叫叶彦,一天前就是她送两位将军回来的。
“哦?那行了,你先去吧。我去看看元芳。”
“是。”
“吱”~门轻轻地开了……
“狄大人。”叶彦听到门响,转过头来看,见是狄公,起身行礼。
“免礼了,你不是官场之人,不必拘泥官场礼节。他怎么样了?”
“刚醒过,才睡下。”
“哦,这两天要麻烦你了。”
“没事。”她笑了笑,她的笑很美。
“啊,呀……”沙哑而痛苦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传出,将二人的注意力引过。
“元芳,元芳……”狄公坐在榻边,轻轻地呼唤着他。
在痛苦中挣扎的他突然睁眼,眼角的一道泪痕清晰可见……
“元芳,怎么了?”狄公慈祥而心疼地看着他,摩挲着他那满是茧子的双手。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抬眼看到狄公身边的女人,他茫然的表情忽然变得惊恐起来,他又试着发声,依然如故。他急了,不再尝试说话,只是从榻上一跃而起,顺了案上的幽兰剑,怒目圆睁,手死死地抓着剑柄,护着狄公,将刃口直对那女人……
“元芳,你这是做什么?”
他不回答,他也不能回答,因为他说不出话来。
“狄,狄大人,他这是要做什么啊?”女子慌了神,她想找狄公问个究竟,却被李元芳用剑挡着。
他虽然说不了话,但鹰般犀利的眼神里透露出的敌意足足能将人震撼。
“元芳,放下剑!要不是她把你们带回来,你们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快把剑放下!”
李元芳丝毫不为之所动,似乎今天就要拼一个你死我活。
对于李元芳的态度,狄公有一丝怀疑,他也觉得这个女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再加上元芳的表现,更是让他深了一层怀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