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楚轻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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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宴无好宴，一般老百姓总结出来的东西都会有几分道理，但凡是也会有例外，就像今天的宴会，我在一旁冷艳看去，县尊大人极尽谄媚之能事，这宴啊，好不好还是全看被邀请人的身份地位的。
我和琴被安置在一旁的角落的，用很轻薄的纱帘遮着，但是位置很好，我抬头便能够看到楚轻衣，他与赵深的年纪相仿，倒不是我原来对武官的刻板印象，他长相儒雅，面上无须，鼻梁挺拔而嘴唇单薄，身体颀长，穿着件大魏文人寻常爱穿的长衫，款式也是十分简单清爽的，只是身板要比寻常文人略厚些，或许如此才能撑得住几十斤的盔甲钢刀。楚轻衣惫懒的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我的节奏在膝盖上轻轻搭着。
他不喜欢这曲子，我确认，这是一首在大魏十分有名的曲子，家喻户晓，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注一：《从军行》唐，杨炯）原本为了稳妥起见才选了这曲子，但是见他这样意兴阑珊，再看他的穿着打扮，我心里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了，什么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眼前这个将军文人打扮，哪里不愿做书生了。大魏文官与武官间泾渭分明，向来是文官瞧不上武官，武官嫌弃文臣，但这些年天下太平，文官在朝中隐隐有压过武官的趋势。
琴弦一转，刚才的金戈铁马从指间化作点点柔情，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注二：宋，秦观《浣溪沙》）我一遍一遍弹着，心想就是缺个嗓子细柔的歌女，配着琴声唱这首《浣溪沙》，那才美妙。
楚轻衣的目光从刚刚的闲散慢慢的变了，他的耳力不错，目光炯炯似乎透过薄纱已经看到我。我仿佛不曾察觉一般，仍旧十指不停拨动着琴弦。从《浣溪沙》弹到《采桑子》，估摸着酒宴差不多快到尾声，便起身退到后堂去了。
“杨姑娘，这是事先说好的酬劳。”县衙的管事将一小袋银子递给我，我接过银子，竟然还有点沉，这也算是我第一次靠自己赚的银子吧，不由笑道：“多谢大人。”
管事似乎愣了愣，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只见他眼睛忽然睁大，似乎瞧着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嘴巴使劲努了努，终于挤出了声音：“将军大人......”
我转过身，楚轻衣正站在门口，长身直立，刚刚坐着没有发觉，此刻这才发觉他身量极高，站在那里极有压迫感，管事大人不算矮，但到了他身前竟堪堪的差了一个脑袋的高度，他开口道：“下去吧。”
管事瞧了瞧楚轻衣，又瞥了眼我，头也不回的小跑了出去，甚至还贴心的关了门。
我抬头看了看他，我们之间隔了两三步的距离，刚才在席间只觉得这人气质儒雅，但他凭空站在这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眼看着你，却十分凌厉强势。到底是南阳军统领，他用势压你便觉得仿佛有千军万马迎面相对，他在箭风血雨后冷冰冰的与你对视。我虽然觉得他目光迫人，倒也不会受不住，便当做不知他在审视，只冲他福了福，道：“见过将军。”
“不必多礼。”他收了打量的目光，冲我露出两分笑意，说道：“姑娘好胆色。”
我摇了摇头，目光诚恳的说道：“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军大人，只是我一介百姓，老老实实本分做人，自然没什么好惧怕将军的。”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说：“姑娘倒是难得的明白人，但我瞧你举行不足，进退得宜，倒不像是什么普通百姓。”
我来以前已经想过要怎么编自己的身世，如今信口说来没有一丝畏惧：“大人可能不知，我出身的季府，与白鹤书院的白家是姻亲，我是季府的婢女，见识举止自然要比普通人强些。”白鹤书院在大魏声名响亮，况我的确卖身季府为婢，自然不怕他查。
“据我所知，白鹤书院在余水小镇，我虽然不知道季府是什么，但总归不会离江州太远，可现在我在丹州城见到你，姑娘能跟我解释下吗？”楚轻衣问道。
我瞥过眼不去见他：“我自然是有非来不可的原因，只是这是我的私事，便不与大人说了。”其实这样说话我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我是有求于他的，还指望他能将我一道带进青州城，但是我跟自己打了个赌，就赌人的劣根性，越是这样拒绝，这样神秘，越会产生好奇心。
楚轻衣沉默了半晌，说道：“实不相瞒，我刚才在席间听到姑娘的琴音，心里十分欢喜，我想带你去北境，你可愿意。”
我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波动，仍是神色不惊的问道：“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次离开桐关十分匆忙，身边也没有什么人伺候，姑娘如果愿意的话，跟我去北境，闲暇时替我弹弹琴聊解时光。”楚轻衣道。
“将军错爱本不应该拒绝，况我本就是婢女出身，没有什么可以自矜自傲的，只是我并非一人在丹州城内，我还有兄长和妹妹，实在不能弃他们而去。”我说道。
楚轻衣却笑道：“这算什么问题，你们兄妹三人一道跟我走便是了，你兄长若是有能力还可以在军中谋个职位。”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问道：“将军真只要我给您弹琴？”他承诺的太简单，这事情成功的太容易，跟我原本预计的有些出入。
楚轻衣似有感慨：“姑娘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我和故人因故不能相见，留姑娘在我身边呆上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楚轻衣的人动作很快，我答应之后便有人陪我一道回客栈拿了行礼，带上白凤声和小蓉进了他们的队伍。小蓉有些不放心，偷偷问我：“姐，是不是那个将军看上你了。”
我其实也有些吃不准，若真的为了听我弹琴，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但是我刚才已经和他说明白了，他一个大将军，应该不至于做些仗势欺人的事情吧，便安慰小蓉说：“怎么可能，他一个大将军哪里那么容易瞧上我。”
“怎么不可能，雁姐姐，你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吗。”小蓉夸张的说道。
长得好看吗？或许是好看的，只是有用吗，再好看别人不喜欢你不还是可以这样利用你，你一片痴心到底不还是错付。我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好看难看不重要，将军只是喜欢听我弹琴，你在军中记得要谨言慎行，不然出了事情，谁都救不了，知道吗。”我说的十分郑重，似乎有些吓到小蓉了，连忙又补了一句，“我不希望你出事，知道吗。”
小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其实我也是白劝一句的，她原本有些跳脱的性子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也已经比之前沉稳许多，只是她说要跟着我，我自然得护着她一些，可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赵雁声，也没有什么能力来护她，只能我们都要小心点行事。
楚轻衣来北境是来接管杨家在北境的军队的，横岭关借着上次换防已经派驻了大批南阳军，因为泰王的缘故，杨家的嫡系大部分都派驻在青州郡和定州郡，安州郡的兵马基本上是由泰王统辖的。京都的事虽然没有延伸到军队里来，但是杨家嫡系的将领事实上都已经被撤职看管起来了，楚轻衣过来北境，就是要将青州郡和定州郡的兵力进行拆分回调，军队里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懂，但只是他每天都很忙，我们进入青州郡已经十来天了，我好像还没有见过他。
我们三人的行动是被限制住的，说是保护其实也算是监视吧，楚轻衣对我们是内送外紧，只要我们在军营里，我们的行动是不受限制的，但是如果我们要出军营，这是不被许可的。可是我来青州郡的目的是为了找外公和雁时，若是一直被留在这里，那有什么用呢。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楚轻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