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血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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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断头台造在河面上，这真是古今独一份的创意，如果被砍头的人不是我的亲族，或许我会好好的品鉴品鉴其中用意，但是此刻，我脑子是发蒙的，以至于事后我才能好好的去想一想为什么我能够轻易的离开赵王府，为什么我能够离开王府一路狂奔不受阻碍。
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了，虽然这个断头台的位置很是偏僻，临近郊区，但是一口气斩四千多颗脑袋的稀罕事不是那么容易能看上的，我站在人群里，在熙熙攘攘的人声中并不明显，断头台离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二舅舅穿着囚衣，口中被塞着不知道什么做的布料，头发凌乱，跪在那里，离他不远处，那个往日里连衣衫都不曾有过褶皱的二舅母状如疯傅妇般跪在那里，台下的人很闹腾，台上的人很安静，闹腾是因为有戏可看，安静是因为无冤可诉。
我用力的咬着自己手，我强迫自己睁着眼睛去看，强迫自己不能哭，赵雁声，你好好看看，你清高，你不要权力，你看看，没有了权力，你的家人，你的一切都已经分崩离析，你自以为是的亲情，你的可笑，我真的宁可二舅舅死在战场上，也好过被人这样绑着，就好像一件物品，一件彰显今上无上皇权的摆件，忽然，怨恨，自心底喷薄而出，烧的我几近崩溃，然后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指，直到咬得血肉模糊，十指连心的痛才能让我坚持的看完整场杀戮，原来，血流成河不是史书上的词语，原来血流多了，真的会把河水染红，原来，原来......
我一路跌跌撞撞的走着，初时那些怨恨、愤怒、不公，种种情绪此刻已经荒凉麻木的变成一地绝望，我在一座华丽的府邸门口停住了脚步，相府。原来，我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回了家，大门敞开着，我无意识的走了进去，如今，不管是里面是刀山火海，还是陷阱诡计，我都不怕了，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我不怕了。
我想来看看母亲，或许，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这样，无意识的走了进来，“为什么，你说，为什么。”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嘶声力竭，我母亲的声音，原来不知不觉间，我竟然来到了父亲的外书房门外。
对呀，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的意识回笼了，这一天奔走的疲累刺激着我的脚，我靠着跌坐在地上。
“赵深，是你，对不对，是你。我们杨家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说，我父亲有什么对不住你，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母亲从来不会这样失态，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父亲对她自白，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若还相信父亲有这样的好心，我也太天真了。照理说二舅舅被株连九族，我和母亲都是名单里应该被株连的对象，但是我和母亲都还活着，今上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不会再为了要什么好名声而心怀宽容了，他留着我们的姓名，自然是要更多的东西。
“回雪，冷静点。”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稳，“我承认，是我设计了内兄和太子，也是我想要杨家所有人的命，好了，别发疯了，安静点，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感觉自己心一点点的破碎了，父亲这样的冷血没有感情的声音将我最后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期许都打的碎碎的，我靠着墙面，冰冷的温度从透过衣料传上我的体温，我环膝抱住自己，再也找不到一点温度能够抵御这可怕的人心，仿佛绝望将我侵蚀了。
“为什么。”母亲一字一血，我也想问，为什么，“是因为赵燕行的母亲？”
“谁，如......燕行的母亲，其实我连她叫什么都记不得了，但确实也是因为她，回雪，你别吃醋，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原因，大德二年，我高中状元，骑马戴花游京都，你也是在那日见了我，便一心一意的要嫁给我，你哥哥便找到我说杨家的小姐要嫁给我，没过几天，家乡传来燕行母亲去世的消息，而我的任命吏部也迟迟没有下来。回雪，其实我并不反感娶你，但那是第一次，我见到了权力的力量。”
“我辛苦读书二十载，抵不上杨家一句话，或许他可能连话都不用说，燕行的母亲，一个远在他乡的乡下姑娘，因为阻挡了杨家小姐的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我要拥有权力，我再也不能让人来威胁我，不能胁迫我，我要做人上人。”父亲的叙述还是那么平稳，那些过往似乎对他已经只是过往，他不肯流露出半点破绽。
房中的气氛有些沉默，良久，母亲发出低低的轻笑，自嘲道：“所以是我鬼迷了心窍，将你这头恶狼带回了家。所以，我是害了父兄，害了姐姐，还了我的女儿。”
“赵深，你可曾爱过我。”
母亲话音未落，父亲平淡且冰冷的答道：“不曾。”他停了停，似是要强调一般，又补充了一句：“从来没有。”
我以为父亲总会想一想这个问题，却未料他竟然答得那么迅疾，他对母亲十几年如一日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纵使先被认定是假装，是演戏，但这十几年来竟没有一点真心吗？
“不曾吗，原来这些年竟是我一个人自以为是，一厢情愿，我竟然错的那么离谱。赵深，你好，你好......”母亲的语调没有了开始时的嘶声力竭，显得诡异的平稳，我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再也忍不住，急忙推门撞进去，然而，就是同一瞬间，“嘣”一声响，墙面染上朵朵带血的桃花。
我想大声的叫喊，我想拦住她，可是我的脚步怎么也动不了了，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用这样惨烈的死法。我恐惧的发抖，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她的身体在我眼前滑到，她的额头还在出血，有没有人替他去把这个窟窿堵上，我想喊救命，但是我喊不出声音，我想跑到她身边，但是我动不了，这种意识似乎被抽离身体的恐惧支配着我，直到，父亲将她半抱在怀里，用手合住她没有闭上的眼睛。
“你放开她。”我喊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别碰她。”我对上他的眼睛，狠狠的说道：“你不配。”你配不上她的一片痴心，半生痴情。
父亲从善如流的把母亲放下，走到我身边，从上而下的打量着我，说道：“看看，这就是我的女儿，你看看自己看我的眼神，哪有点当女儿的样子。”
“那你呢，你是当父亲的样子吗？”所有的悲愤都已经化为恨意，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我想我已经将他杀了一万次了。
“也是，我从来也不想当你的父亲，或者说，我从来也不想有一个留着杨家血脉的孩子，幸好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如果你是儿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父亲嫌弃的说道。
他的话里意有所指，我猛地生出了无数冷汗：“所以你对母亲的身体动了手脚。”
父亲啧啧了两声，说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你的聪明还是像我的。杨家的女儿怎么可能生不出孩子，但是生几个，却是我说的算的，我告诉我自己，如果我不能在壮年除了杨家，就让我们赵家绝嗣。”
我不由的被他的狠厉所震惊，叹息道：“对自己和旁人都一般的狠，父亲，我不如你。”
父亲笑了两声，说道：“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才十六岁，可惜权力的游戏里没有借口。雁声，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他没有等我说下去，继续说道：“原本我是没有机会的，虽然拉拢了杨雁秋，但是太子还在，你外公也在，直到我发现你居然喜欢江恒川，也是天意，你的母亲喜欢燕行母亲喜欢的人，你喜欢你姐姐喜欢的人，你说是不是因果报应。你要是不让人发现你的弱点，我又怎么能找到机会拉下太子呢。”
“太子哥哥是因为我？”我颤抖着不肯相信，“你骗人。”
“你以为太子为什么会去杨二那里，什么时候去不好，偏偏在杨二找了一帮众人在府中谋事时出现，杨雁秋让人在护国公府里放好的证据，还有太子出现的时机，这才能把这桩谋逆案定死。你猜，太子为什么会去？”
我不肯去想了，我软弱，我害怕，但是此刻，我连伤心都没有资格了：“太子哥哥怎么样了。”
“今上已经下旨，江恒州贬为庶人，流放天河郡。这些是明面上的旨意，你知道，江恒州必死了。”
父亲没有危言耸听，太子哥哥若是被贬为庶人，肯定没有法子活着走到天河郡，是我害了他吗？
“父亲，今晚你是故意逼死母亲的，对不对。”我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手指，“母亲的尸体，是你向今上显示忠心的敲门砖，今上株连杨家，母亲也在株连之内，但是今上没有来提人，所以你亲自逼死了她，好让今上知道你的决心，父亲，那你想怎么逼死我呢？”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血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