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话之雁过》陈知一

3、求娶

　　“姐姐，你看小姐是不是病了。”莫语说话的声音很是清脆，就像是春天里的黄鹂鸟，叽叽喳喳，只让人觉得悦耳，没有丝毫烦闷。

　　“胡说什么，小姐不是好好的”谨言轻声道，边说话还不忘替我倒了杯水，她俩是一对双生花，明明一模一样的面孔，确是两种脾气，谨言温柔稳重，莫语聪敏活泼，两人是外公当年在我进宫时送给我的，从四岁到如今，也已经整整十一年了。

　　“你仔细瞧瞧，小姐的脸一整天了，红扑扑的，会不会发烧了呀。”她说着，小蝴蝶似的飞了过来想要摸摸我的额头，我忙扭过头躲开，“我没事，你要是有空赶紧给我找身衣裳，表哥等下来接我去他府上，我估计嘉珍也会来。”

　　“早准备好了呢。”莫语献宝的把放在一旁的衣裳拿给我看，呀，是蓝色。我那颗稍微平复一点的心，马上又剧烈的开始跳动了，这是他最喜爱的蓝色呀。

　　昨天那个吻，我强忍着羞涩回忆，发现自己只能记起唇上那灼热的温度，后来他放开了我，我好像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而他似乎也很快的走了，什么都没有说，我的初吻，就这样消失在了秋季的黄昏。

　　他为什么会吻我，我一直想不通，那么便不去想了吧，或许这对花名在外的赵王并不是一件什么事，他觉得我冒犯了他，他便惩罚我，或许就那么简单，但是一想到他或许也像吻我一般吻过赵燕行，我心里有点淡淡的别扭，那些奇怪的情绪终于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小姐怎么知道嘉珍公主也会去忠勇公府？”谨言细声问道，手里忙不停的给我梳妆。

　　“这我都知道。”莫语说道；“嘉珍公主喜欢表少爷嘛，哪一回表少爷邀我们小姐出去玩她不跟着的，防小姐跟防贼似得。”

　　我和嘉珍同岁，那年我刚进宫，还把冲我发脾气的嘉珍打了一顿，想起那些年幼的时光，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公主哪里防得住小姐呀，要不是您愿意，她哪能打探到这些消息。”

　　“小姐心善，想给公主机会亲近表少爷。只是我冷眼旁观的这些年，表少爷似乎对公主没有什么想法。”谨言说道，“公主年纪也不小了，最迟明年今上肯定要赐婚了，也不知我们表少爷会不会尚主。”

　　想想表哥那张冷清的脸，我很难想象他变成驸马的样子，也不知嘉珍能不能求今上赐下婚旨，也不知道表哥是什么打算，明明小时候他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如今我也不是小时候小霸王的样子，人总是要不断成长的，我是，表哥是，所有人都是吧。

　　“小姐，表少爷来了。”邵清在外面说道。

　　邵清也是外公送给我做近身侍卫的，因他是男子，不方便进宫，便跟着表哥，在我十二岁出宫时他才回到相府。

　　我收拾妥当后带着莫语谨言去找表哥，邵清和表哥在后院聊天，表哥自从大舅舅死后，一直都是一身黑色，就连束发的带子都是黑色的，更加衬的他清冷孤傲了，邵清在相府都是穿着府里侍卫的衣裳，自带着些许威严，他待人向来温和，就像一个小太阳，让人觉得暖暖的。

　　“表哥。”我走上前，他抬头，虽然没什么笑意，但是眼底的冷意消散了不少，“我们走吧。”

　　杨雁秋，赵雁声，若不是我们的姓氏不同，还真像是一对兄妹，赵家这一代是雁字辈，杨家这一代也排雁字，也是很神奇的巧合。我进宫前的幼年时光与表哥有很多的重叠，那些年他带着我横行京都，至今还流传着很多我们上房揭瓦，除暴安良的故事。

　　“雁声，你笑什么？”表哥问道。

　　我摇摇头，只是忽然很怀念以前的那个表哥，但是我又怎么能要求他回到过去呢，那一年的冬天，风雪特别大，大舅舅去边疆与西摩作战，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大舅母看到灵柩中只剩下那件残破的血衣，一头碰死在了棺木上，那年表哥也才八岁。

　　“你知道今天谁要见你吗？”表哥没有骑马，和我一起坐在马车里。

　　“谁？”原来今天不是表哥找我？

　　“泰王让我约的你。”表哥淡淡的说道，他同泰王交好这让二舅舅十分的恼火，只是外公一直没有说什么，所以二舅舅也只能对表哥发发脾气，并不能阻止。

　　我想起赵王说的赐婚，心里有些抵触。“表哥，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杨雁秋叹了口气：“你果然知道了。”他蹙着眉，说道：“你知道，如果一定要你嫁给太子或者泰王，我宁可你嫁给泰王，太子配不上你，泰王是个真君子。”

　　“泰王是不是真君子我不知道，但是表哥，太子哥哥才是我们的骨肉至亲呀。你知道如果我嫁给泰王，今上会对太子哥哥做出什么事来。”表哥比我年长，早早的袭爵，朝堂上的事情比我更加清楚，他怎么能对太子哥哥那么冷漠。

　　杨雁秋面露讥讽：“骨肉至亲，你把他们当做骨肉至亲，你以为太子姑母将我们当做至亲骨肉了吗，昨日姑母让我入宫，你知道她要求我求娶秦家那个小小姐吗？”

　　表哥说的秦家是吏部的秦侍郎家，秦侍郎只是从二品的官职，但是秦家却是出了三任丞相的世族，在文官集团中，秦家的地位举足轻重，秦家最出名的女儿是嫡长女秦溪田，表哥口中那个小小姐，便是秦侍郎做下的风流债，外室生的女儿，最近才认祖归宗，这事对秦侍郎的官声是个不小的打击，闹得满城风雨，还有言官弹劾，最后硬生生的被今上压了下来。

　　“姑母若要联姻，秦溪田不是更好？”表哥是一品忠勇公，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背靠杨家，纵使她秦溪田名满京都，配她也是绰绰有余，何苦要一个私生子。

　　“你知道姑母为人，为了巩固她皇后的位子，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表哥冷淡的说，估计昨日他和姑母在凤池宫大吵了一架，表哥的脾气，只要他不肯，从来都没有人可以逼他，不然这些年不论二舅舅如何责骂，他都还是与泰王交好。

　　想起以前曾在宫中与秦溪田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觉得有些奇怪，此刻那种感觉又涌上心头，秦溪田有四五分蒹葭夫人年轻时影子，姑母想要秦溪田入宫。怪不得她宁可牺牲表哥也要他娶秦家的小小姐，今上一直因为蒹葭夫人的死疑心姑母，甚至刻意冷淡，姑母并非不知道，如今又传出要将我赐婚泰王，她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表哥，姑母身为皇后总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你放心我明日入宫会与她好好说的，你也不要生她的气，这些年姑母也十分辛苦，很不容易。你们都是我的至亲，雁声很在乎你们。”我拉着他的手，轻轻说道，“你不用娶那个秦家小姐，我也不会嫁给泰王。”

　　“雁声。”表哥反握住我的手，清冷的面庞上有一丝动容，“你不要卷入这些是非里来。”

　　可是表哥，我们生在这些是非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