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话之雁过》陈知一

117、患难

　　嘭嘭嘭，三声连贯而又急切的敲门声，还未等我开门，门在一声巨响中被踹开了，赵王一脸急色的站在门口，“出事了，快跟我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些隐隐的不安瞬间被放大，定声问道：“怎么啦。”

　　“我们的行踪泄露了，洪光寺那里被赵峥嵘设了局，星辉带走了重阳真人，现在赵峥嵘派人来堵我们了。”赵王说的迅速，几句话把此刻不容乐观的情势说了清楚，他伸手来拉我，急切的向外走去。

　　“等等。”我挣开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殿下知道我和赵深是不死不休的，我不愿意用几十年来和他争斗，这次在南屿我是一定要得到我要的结果，您要和我赌一把吗？”

　　赵王定定的看着我，嘴唇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说道：“你要赌什么。”

　　“柳煜。”我看向他，说道：“派两队人，一队去南阳军找楚轻衣，一队去找南屿总兵，告诉他们赵王在南屿遇刺，你亲自去找星辉，三天，最多三天，带着重阳真人在洪光寺，我们在那里汇合，你现在赶紧走，要赶在赵峥嵘前找到星辉。”

　　“殿下，我们去引开追兵，替柳煜争取时间。”

　　黑夜里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只见柳煜与赵王眼神一个对接，便冲出去消失在茫茫黑夜中，赵王拉着我坐上一骑骏马，朝着黑夜更深处飞驰而去，身后是穷追不舍的追兵，所有的身影在马蹄溅起的尘埃里模糊了踪迹。

　　嘶，意识从深渊里回笼到了身体中，只感觉浑身疼痛，手里似乎也沾染了冰冷的液体，我挣扎着睁开眼睛，被日光刺的泪眼朦胧，不甚清醒的思绪终于在此刻回归清明。

　　我怔怔的盯着一片血红的手心，这，这不是我的血。

　　昨夜赵王与我共乘一骑被赵峥嵘围追到山坡上，好在他们也是匆忙追赶，并没有准备什么箭矢之类的东西，坐下骏马跑的飞快，我们在无边的夜色中被赶上了断崖，马跑的极快，已经快到停不下来，紧要关头，赵王抱着我从马上跃下，借着那点余力从一侧的山坡中滚落。

　　说起来三言两语，但昨夜惊险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身上那些无法视而不见的伤口和疼痛，都显示着昨夜能够全身而退是多大的幸运。

　　还是太冒进了。我有些责怪自己。

　　积攒了一点力气，我努力站了起来，赵王呢？我们俩是一起掉下来的，他应该不会离我太远，但是周围看了一圈都没有他的踪迹，不会出事了吧。不，怎么可能，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他怎么可能会出事。

　　终于，走了几十步，在密密的树丛间，我看到他横亘的身影。

　　“殿下，殿下，醒醒。”我轻拍着他的身体，后知后觉的想起手心沾湿的血迹，这不是我的血。我有些颤抖的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靠近肩窝处，鲜血将蓝色衣料染得发黑，赵王的脸因失血过多显得发白，平日里略带凌厉的眉眼此刻竟是这样狼狈，憔悴。

　　我颤抖的将手探上他的鼻息，当温热的气息传递到我的手指时，心里一松，那些心里隐隐绰绰的情绪一时间喷涌而出，有些东西是习惯，是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我不能忘记昨夜滚下山坡时他将我牢牢护在怀里，夜里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他的心跳让我心安，可是，可是，可是不可以了呀，有些东西横亘在那里，我不能当做从未发生过。

　　刚要将手从他鼻前拿开倏地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躺在地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看着我，他眼里似有星光闪烁，我的手被他紧紧拉住，目光若有温度，我想我会被灼伤。

　　此刻的气氛已经有些暧昧了，我定了定神，用力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挪开眼再不去看他，“殿下，未防赵峥嵘搜山，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你还能走吗？”

　　沉默，寂静，我以为赵王不会说话了，想再劝劝他，只听到他淡淡的说道：“走吧。”

　　赵王蹒跚着脚步率先走在我面前，我离他半步远，素来身姿挺拔的这个人此刻微微佝偻着身体，我刻意忘却他的伤处，忘却一切，只是冷漠的看着他走在前面，心里茫然的不知道是不是在等这个身影倾倒。

　　然而他并没有，反而还带着我找到了一处干燥的山洞，我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他胸口的伤处，肉眼可见的，这个血迹已经比刚才扩大了数倍。

　　应该包扎一下的，我想出言提醒他，但是，但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找楚轻衣？”赵王问道。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只听他又说道：“为什么让柳煜去找楚轻衣，他若是来了，南阳军可不一定站在谁那边。”

　　“因为楚轻衣是赵深的人，所以他的话今上才会相信，而且赵深并不知道今上已经知道了他和楚轻衣的关系。”这个有点绕了，但是赵王聪明绝顶，自然一下子便理清了这其中的奥秘，说道：“而且楚轻衣并不一定会知道赵峥嵘和赵深的关系。”

　　我点点头，说道：“赵峥嵘藏得很深，而且这些年来楚轻衣与赵深之间的往来也很隐秘，所以并不会方方面面都能够涉及到，但是为了逼楚轻衣说真话，我让柳煜还把南屿总兵一起叫来，他们若赶对你这位皇子动手，我也要看看是不是能够把南屿守军都杀光了。”

　　“你这些计划的前提是要能够找到重阳真人，没有重阳真人，赵峥嵘不会就范的。”赵王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在赌，我赌星辉能够带着重阳真人全身而退，也赌柳煜能够顺利的找到他。我本就已经一无所有了，再赌一赌也无妨。”我的筹码太少，对手拥有的太多，我没有办法。

　　“你真是疯了。”赵王叹息道，他靠着洞壁，微微闭上眼睛，冷汗已经浸湿他的额发，黑澄澄的山壁映衬下，显得面色格外的苍白。

　　我转过头，再不肯看他一眼，我知道自己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坚硬，不能再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