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话之雁过》陈知一

116、破绽

　　赵峥嵘是个非常严谨的人，我仔细查阅了赵王让人监视记载的他将近一个月的行程，竟然毫无破绽，连寻常官吏素爱的交友结党，附庸风雅，他都没有，单是看这一个月的行程，不禁让人感慨，赵峥嵘是个好官。赵峥嵘或是个能吏，但绝不会是个好官，想起历年来送到相府的年节，想到赵深在京中的部署，没有大把大把的银钱支撑，根本不能步下这样的大局。

　　我请赵王将他手里所有关于赵峥嵘的记档都调给我，看到他让人搬来的将近十个大木箱，我不禁感慨他手下人的细致，还有赵王在南屿竟然已经这样根深蒂固了。

　　赵峥嵘来南屿十余年，一路从县尊做到郡守，赵王手里的材料大概从五年前开始细致到角角落落，就连赵峥嵘几时吃饭几时饮酒都能被记录了下来，由此可以推测，赵王在南屿的羽翼在南屿已经深扎五年了，而更可怕的是赵峥嵘和赵深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查阅这十箱资料是痛苦且让人烦躁的，里面的信息太多，而我如此除了这些资料，并没有别的可以入手的地方，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能够一点一点审阅，这样废寝忘食的生活自从进宫的前几年之后便再也没有经历过了，当年也是这样，教养嬷嬷要教习礼仪和宫规，御书房的师傅们要教习读书识字，而宫中女官又要指点琴棋书画，那时候心里还有反叛逆反的心思，一边拼命的学习，一边想要逃离，就连做梦都是在哭的，那时候是怎么撑过来的呢，可是如果能够选择，我愿意重回那段时间，起码那时候所有人都还在，谨言莫语在，太子哥哥在，母亲在，二舅雁时，外公，甚至杨雁秋也还在。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已经回不去了，那些人再也不会回来了。总有一天，我们总会见面的，你们别走得太远，等等我。

　　“雁声。”赵王推门而入。

　　我趁着低头的瞬间将眼眶里的泪水抹去，时至今日，我再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流泪了。

　　“可有什么发现，我们进入南屿已经五天了，再拖下去我担心遮掩不住我们的行踪了。”赵王站在门口，并不曾往前走半步。

　　我与他这样一路走来，自然做不到能够悄无声息的不露出一点踪迹，能够在赵峥嵘手下躲过这五天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了，时间已经不能站在我们这边。

　　“我有一处疑点，只希望不是我多心，你看。”我将我摘录的几处时间线的纸递给他，“赵峥嵘一年总会有几次去洪光寺，时间多是不固定的，但是你看这两处。”

　　“这两处有什么不对吗？”赵王问道。

　　“这两处不过隔了一个半月，这是赵峥嵘去寺庙相隔最近的一次，而且，在这个时间点内是重阳真人出现在了宫中，亲口说出凤凰命格。我曾经查过重阳真人，楚王也在查他，但是这位真人的行踪十分，怎么说呢，自重阳真人在大魏有了盛名后，你根本很难靠近这位真人，他除了每年固定的出现替人批命，其他时间都对外号称闭关，我们派去的人根本不能靠近他闭关的地方。”

　　赵王紧皱着眉，认真的听我说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吝用最恶意的心思来揣测赵深，我怀疑，这位重阳真人与赵深有关系，因为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从名满天下，到宋王引荐入宫，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精巧了，当然，我是从不相信什么批命的，我查到重阳真人第一次在这世间显露声名便是从我母亲嫁给赵深那一年开始，所以我当初揣测，会不会这个棋子赵深从那时开始便布下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是不是有点匪夷所思，但是这些年那么多人都在找重阳真人，却没有人能够找到他，是不是有可能他被人藏了起来，或者就藏在南屿的洪光寺。你看反过来想想，洪光寺是个非常理想的藏人之所，没有人会想到去一间寺庙来找一个道士，而且又在赵深能够控制的南屿。”

　　我其实也不能特别说服自己，但是这已经是我从这些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唯一可以杯弓蛇影触碰到的一点希望的影子了，可是我越和赵王解释，心里莫名的越是信服这个答案，因为我相信赵深有这样城府，也有这样的耐心，或者当日这枚棋子他是随手布下，只是没想到到了如今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既然目前没有别的选择，不如一试，如果真的如你所想，这或许是个突破口。”赵王坚定的说道。

　　“让星辉带人去夜探洪光寺吧，如果真的能够有所发现，我想，这就是我们反击的开始。”

　　这种行动的事情并不是我擅长的，便交由赵王与星辉来部署，赵王安排了十个人同星辉一道去，这次的目的只是探查洪光寺是否有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入夜，我紧张的无法安睡，虽然这些日子极度疲惫，但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今晚没有月亮，真好，天越黑，或许对他们而言越安全，能找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