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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丹青圣手 ...

  •   周子放行至春来酒肆时,正见周子崖双手叉腰,一脚翘起架在椅子上,满脸不屑地俯视趴在地上的一位华服公子。
      周子放脚下使力,几步到了周子崖面前,低声道:“山远!你在做什么?!”
      周子崖见是周子放,露出笑容道:“堂兄,你来了。”
      周子放见周围看客许多,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问:“这是怎么回事?他……”说着他的眼神飘向地上趴着那人。
      此时店铺小二连忙上前,对周子放作揖道:“周公子,您来啦!哎呀,您可千万别误会……”
      “误会?”周子放疑惑。
      这时地上趴着的那位华服公子已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误会,都是误会……”
      周子放狐疑地看着那人。
      那人身着华服,此时虽有些污垢,但难掩一身出众气质,就连那拍灰的手,也分外细嫩,一看就知道此人必定从未做过一丁半点的粗活。
      那人整理衣冠后,道:“方才在下与这位小兄弟起了些争执,不过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结果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引得小兄弟动了怒……”
      周子放一听,忙道:“我这堂弟,平时鲁莽惯了,今日之事,实在抱歉,若伤了这位兄台,我……”
      周子放话还没说完,周子崖一声:“堂兄!”就打断了他。
      周围一片哄笑,那人却也掩面笑道:“并非如你所想那样,是在下自己摔了,而非是这位小兄弟的过错。”
      周子放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些诧异,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实在不像是他自己摔倒的样子。
      这时店小二插嘴道:“确实是这样,方才我见这二位小爷争执起来,便过来劝阻,却被他们推开,就听着这二位说要比手劲来定胜负。然后这二位就自己动手搬凳子。”小二说着,又忍不住笑了笑,指着周子崖说道:“这位呢,倒是动作利索,搬好了凳子,叉腰在这等着。”然后又指向另外那位华服公子,说道:“这位嘛……搬了半天,结果还在半路被自己搬的凳子绊倒,生生摔了个大跟头!”说完自己笑了起来,周围的看客也跟着笑了起来。
      而被小二说的那位华服公子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自己也笑嘻嘻地说道:“哎呀,真是百无一用,百无一用!”
      店小二闻言,却打趣道:“朱先生您呐,会画画就行了,其他的事呀,还是留着让别人干吧!”
      周子放一听:“朱公子?莫非您就是那位有‘神笔鬼迹’之称的丹青圣手朱俭——朱先生?”
      那公子却只是一笑,道:“那都是世人以讹传讹,什么‘神笔鬼迹’,什么‘丹青圣手’,不过都是虚名,在下不过只是会门画画的手艺,靠此糊口罢了。”
      周子崖此时倒是显得比周子放更吃惊,道:“你居然是朱俭?”
      那公子双手抱拳朗声道:“正是在下。”话刚说完,发现自己抱拳手势错了,连忙改了过来。
      店小二此时又插嘴道:“哎,朱公子您这玩性可真是从未变过。”
      朱俭哈哈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串钱递给小二道:“今日就玩到这里,改日再来。”说完又朝周子放和周子崖行礼道:“二位兄台,在下还有些事,先走一步,改日有缘再见!”
      周子崖却道:“慢着!”
      朱俭此时已转身准备走,听见周子崖的话,脚步一停,回头问道:“小兄弟,还有何事?方才在下同你说的话不过是玩笑,莫要放在心上。”
      周子崖脸上却一时有些犹豫,但脚下未停,三两步走到朱俭身边,低声说道:“家父十分喜爱你的画,能否卖与我一幅两幅?”
      朱俭一听,哈哈一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下最近没有什么新作。若你肯等,在下倒是愿意卖与你一幅。”
      周子崖道:“等多久?”
      朱俭道:“等到在下心情好,想画画的时候就行。”
      周子崖一听,不禁怒道:“你这分明是戏耍与我!”说着就想动手,却被跟过来的周子放拉住。
      周子放连声对朱俭道:“朱先生,舍弟年轻气盛,又少出门,不懂礼数,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朱俭却笑道:“在下倒是觉得这位小兄弟分外有趣。这样吧,你们随我走一趟,我今天正好心情不错。”
      店小二听到这句话,顿时砸了咂嘴,对周子放轻声道:“您二位可真是走了大运了!这朱先生啊,真是难得愿意为别人动一次笔。”
      周子放连声对朱俭道谢。
      可此时周子崖却一脸不爽,不肯再看那朱俭一眼。
      朱俭迈步出了酒肆,周子放本以为周子崖会置气不同他一起走,但出乎周子放意料,周子崖却疾步跟了上去,只是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朱俭走在前,听见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嘴角含笑,满面春风。
      不过周子放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此时他对于任何画作,都毫无兴趣,他心里想的是接下来,大梁国可能发生的暗流涌动。
      朱俭带着二人一路走,直到一处豪宅前停下。
      这是一座分外豪华的宅邸,门阶下的汉白玉石雕精美华贵,细节精致繁琐,一看就价值不菲。莲花柱座都是上好的石材精心雕刻而成。每瓣花瓣上还雕着人物浮雕,连起来好像是某个话本故事。大门用的是上好木材,刷着亮晶晶的漆,都能倒映出人影来。一排鹅黄色灯笼上画着精细的图案,灯油散发出阵阵清香——这可是当今名贵们最爱用的一种调制灯油。其他各项更不必说。
      周子崖冷哼一声,小声道:“什么朱俭,朱富还差不多。”
      周子放此时心思不在这里,也没注意到周子崖说了什么。
      倒是朱俭听到耳朵里去了,笑道:“小兄弟你莫不是嫉妒在下?”
      周子崖气道:“我嫉妒你什么?你有什么好嫉妒的?”
      朱俭一手托着下巴道:“在下有什么好嫉妒的?嗯,容在下想想。在下认为,你最嫉妒的事,应该是在下是实打实的真男人吧……”
      周子放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一听朱俭这话,立刻明白这人已经看穿了周子崖的伪装。心下一急,正准备说话。
      却听周子崖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人,方才你在酒肆就这么说,我倒是奇了怪了,你这人,同样的话都说不厌吗!别啰嗦了,赶紧画画。”
      周子放听周子崖这话,觉得自己好像多虑了。
      朱俭却哈哈一笑,道:“急不得,咱们先进屋歇歇。”
      二人随朱俭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却格外朴素,并没有大门处所表现的那种华贵之气。
      周子放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多问,只默默跟着。
      一路走到大厅,并没有遇到几个下人,却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抱着一个襁褓在几位丫鬟的簇拥下于长廊缓步静静而行。
      周子放心中更感疑惑,以他观察所见,那位妇人比朱俭的年龄可大上不少。
      周子崖对这些倒是没什么看法,她只一心盯着朱俭的背影。
      朱俭将两人安置在大厅吃茶,道:“二位在此稍等片刻,在下绘画不喜有人在旁,待在下画好再来招待二位。”说完示意一位年长的下人安排茶点,自己向周子放和周子崖拱手作揖后离去。
      周子崖道:“你快点。”
      朱俭笑道:“急不得。”
      朱俭走后,周子放坐在大厅仔细打量,但这里确实过分朴素,朴素的有些怪异。
      周子崖突然说道:“哎,堂兄,好奇怪啊。”
      周子放问:“怎么了?”
      周子崖道:“这个朱俭他自己不就是画画的吗,为什么他家墙上一幅画都没有?”
      周子放突然明白自己刚才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正是如此,进来之后确实一幅画都没有见过。
      周子崖却没等周子放说话,自己继续道:“这个人这是够奇怪的。不过,我爹喜欢,没办法,只能等等了。”说完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
      周子放见她这般动作,不禁干咳两声,道:“你好歹注意点坐姿。”
      周子崖嘿嘿一笑,道:“哎,堂兄,都出来了,就不要那么拘谨啦!”
      周子放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又将心思转到别处去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二人坐得有些乏了,周子崖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周子放道:“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屋外传来声音:“小姐,不能去那,今日有客。”
      几声之后,二人之前见到的那位妇人抱着襁褓进到厅上,身后跟着几名丫鬟。
      周子放和周子崖连忙站起,朝着那妇人施礼。周子放道:“我们二人是来向朱俭先生求画的,打扰之处,请多见谅!”
      那妇人道:“朱俭先生?”
      周子放一阵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周子崖道:“就是丹青圣手朱俭,朱先生。”
      那妇人却笑道:“那小子哪算什么丹青圣手,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你们莫不是被他骗了?”
      周子崖咦了一声,道:“被他骗了?难道画不是他画的?”
      周子放也心生疑惑,不禁想到刚才朱俭说他作画不喜欢旁人在,心想,难道那些画不是他画的,而是另有其人?
      那妇人继续笑道:“若说这世上称得上丹青圣手的,家父倒是担得起这称号。”
      周子放问道:“敢问令尊何人?”
      那妇人道:“家父朱霖,字温蒙,号自在翁,不过家父还有另一个名号可能更出名,只是这个名号一般人都不知道罢了。”
      周子放问:“什么名号?”
      那妇人道:“竹下山人,不知二位可曾听过?”
      周子崖惊到:“竹下山人?居然是他?他竟然是你的……”
      “长姐!”朱俭的声音在那妇人身后响起,打断了周子崖的惊叹。
      接着就听见朱俭一改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严厉地对那妇人身边的丫鬟道:“让你们看好她的,怎么回事?没看到今天有客人吗?”
      丫鬟个个慌张,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说道:“我们说了,可小姐她不听。”
      那妇人道:“俭儿,你这么凶干什么?”
      朱俭看着那妇人,却换上了一副笑脸,道:“长姐,我不过是逗她们玩罢了。我今日邀了朋友来玩,你就不要管了好吗?”
      妇人搂了搂怀里的襁褓,道:“那好吧,你莫再要拿父亲的名号去哄骗他人,若是被他老人家知道了,定要责罚于你。俭儿,切记切记!”
      朱俭笑眯眯道:“知道了,长姐,我不会的,你放心吧。”接着朝几个丫鬟使了眼色,丫鬟们簇拥着那妇人就离开了大厅。
      周子放和周子崖一脸迷茫。
      朱俭这才向二人施礼道:“冒犯了,抱歉。”
      周子放于周子崖暗暗互换眼神。
      朱俭将手中一卷纸递给周子崖,道:“画已经画好了,不过装裱这事在下可就不负责了。”
      周子崖接过画,展开一看,确实和她在家看见的她父亲的收藏的画风格相似。
      见周子崖似是想要发问,周子放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后朝朱俭行礼道谢。
      朱俭却道:“谢就不必了,一共一百两银子,请问是现银还是银票?”
      周子崖往怀里一摸,只掏出一些碎银子来。这才想起她把大多数的钱都送到了春来酒肆的常祝嵘那用来资助西北自卫营了。
      周子放见状自然明白,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朱俭,道:“多谢朱先生。”
      朱俭哈哈一笑,将银票收起。
      周子放忙道告辞,同周子崖离开。
      回去路上,周子崖同周子放说道:“堂兄,你知道那个竹下山人吗?那可是位了不得的人,我父亲还收藏了一幅他的画,说那是真是千金难求的神作。只是他的画流传于世的数量稀少,而且关于他的身份也是众说纷纭,好像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方才那个女人说是竹下山人是她父亲,听她的口气,好像是真的一样……难道……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若真是这样……”
      周子放却道:“我倒是觉得那妇人有些异样,你可有注意到她怀里的襁褓,自我们见到她,那襁褓中未发一声——似是有些古怪。另外,那些下人对她的态度也很可疑……所以她的话,未必可信,至少未必可全信。况且,她的话是真是假,我们一时也无法查证。这事暂且不甚重要。因为,比起这件事,我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周子崖见周子放语气深沉,也正色问道:“什么事?你快说。”
      周子放缓慢道:“我们要赶快回去,这都城祁州很快就要成为是非之地。”
      周子崖问:“出了什么事吗?”
      周子放见四下无人,道:“沈将军死了。”
      周子崖大惊,道:“这么大的事,怎么周围一点消息都没有?等等,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子放道:“这些以后在与你细说,我们回去收拾收拾就走。”
      周子崖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使性子来刨根问底,便与周子放一同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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