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启明礼·二 ...
-
楮语默了住。
祝枝不知其间诸事，于是以为她或许是有些紧张与茫然，补充道：“师妹放心，这些事并不难，而且大师兄为人和煦，极好相与，届时你只跟着他做做样子也是可行的。”
为人和煦，极好相与？
楮语愈发沉默。
幸而祝枝话音未停，开始与她细说起典礼结束后带领新弟子回官的流程，她便继续保持沉默，仔细听着。
说完，二人刚好穿越云雾，望见了前方绝顶。
紫微顶极高，静悬于广阔的夜幕下，云雾缭绕，缥缈孤绝。顶上建有一座观星殿，启明礼就在殿内举行，殿外则是一片数千丈方圆的大广场，此刻广场上，不断落下御空而来的内门弟子，楮语二人也在广场边缘落下。
今夜天星璀璨，倒映在玉石铸就的地面，泛起一层浅金色柔光，与渡星台一般，整块墨玉浑然天成，其内流淌星河，而不同的是，表面还刻了数不清的图纹，像是一道道阵法符文。
抬起眼，则见一座恢弘殿宇矗立在广场尽头。
二十八根弧形石柱倾斜着环围成一圈，搭出数十丈高的殿骨，倒扣在广场上，但上方没有闭合，所有石柱像是被斜削了一剑，顶端露出个硕大的豁口。不知施了什么幻术，群星飘悬其间，真幻莫辨。
石柱之上，玉瓦作腰，似龙蛇盘绕，一圈圈环旋而上，为殿骨披上层坚硬的鳞甲，也为半座大殿遮风挡雨。玉瓦的光泽，在风中竟化无数道深蓝流光，如幕如帘，笼在整座大殿外。
低处临近地面，则不覆片瓦、亦无墙门，只石柱孤立，二十八根石柱中间二十八条路，皆有五六丈宽阔，可肆意容人出入。
整座观星殿之状，如一簇深蓝的火焰，被狂风吹得歪斜，仍燃得盛烈，幻术摘下的群星则如爆开的焰花，飘悬在周围。
约莫一盏茶后，楮语与祝枝步入大殿。
殿内似有明珠千斛，嵌在二十八柱之上，无根之火贴着悬空的玉壁而燃，珠光伴火，将整座大殿照得极为明亮。正中的空顶之下，一座高大古朴的玄金浑天仪缓缓转动着，底座浸在一池澄澈无比的浅水中，似有玉华闪烁，楮语凝神看去，水里果然堆满了半掌大小的玉石。
而这座玉石之池，不，整座浑天仪附近，都环绕着浓郁的辰宿之力，荡开一阵阵金色星芒。
玉石池下是石台，略高于地，六位修士分立台上，面向浑天仪低声交谈着，虽然只有背影，但远远见着，便能感受到每一位都携着非凡气势。
祝枝低声道：“台上就是掌门师叔与五位师叔了。”
弟子们则都站在玉瓦下，环绕中间的浑天仪，依照九官方位，分立九处。
祝枝携楮语从左侧走过去。
各官亲传弟子站在人群最前，率先与二人打招呼，楮语在祝枝的介绍下，一一识认。
“小师妹和枝枝一起来的呀。”祝锦立在玄天官弟子之首，笑容甜美，目光在楮语头顶停留一瞬，竟诚挚地夸道，“我原见着此发髻总觉素陋，没想到今日一见小师妹，忽然以为惊艳。”
楮语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闻言面不改色，应道：“师姐说笑了。”
越过玄天官弟子，就是变天官弟子。
最前方站着三人，中间是位少年模样的男修，与楮语一般高，笑起来十分可爱，她才知这就是送她乌云的孟飞白师兄，而他已修至元婴中期，是不近舟之下，太微门修为第二高的弟子。
再往前走，便是苍天官弟子的位置了。
比起其余八官，苍天官弟子们显得更加热情，很快就同楮语和祝枝谈笑起来。
“小师妹你这，倒很是热闹啊！”忽然挤进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原是游畏秋。他刚走进观星殿，见苍天官弟子这边异常热闹，就凑了过来。
众人于是纷纷与他问好，见着他似有话要与楮语说，便退开了些去，不再围着她。
游畏秋笑着摸出两壶酒，道：“我岂是这般小气的人？小师妹可不要再送还与我了。”
既如此，楮语便重新收下。
玄字环还在头顶，游畏秋见了，眉梢一挑，低声道：“法术还没消散呢？”
楮语今天试着剪了剪，依然无用，法术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道：“尚未。不过，不知师兄何来的经验？”
游畏秋笑容一僵，眨了眨眼，装作未闻，转口道：“要不师妹待会，与大师兄谈谈？”
楮语目光冷下几分，还未启唇，却见游畏秋一抬下巴，目光忽然越过她：“哦，他来了。”
她便看去。
不近舟刚好步入殿内，身后跟着好几百人，应当就是新弟子。
今日典礼，所有人宗服长衫外都罩上了大氅，而分明同样的制式，穿在不近舟身上，竟格外显出股清贵之气，衬得他愈发高挑挺拔，行走间衣摆飘动，露出一双笔直有力的长腿。
走在一众新弟子前，似峰巅云顶的一轮明月，可称一句神姿高彻。
神色寡淡，却竟不显冷漠。
“我们这位大师兄，是不是看起来清绝出尘，皎皎如月？”游畏秋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语重心长道，“小师妹，众人皆醉你我独醒，可千万不要被他迷惑了。”
楮语莞尔，笑意温和，目光却冷淡：“迷惑？是指他‘为人和煦，极好相与’吗？”
不料话音刚落，不近舟的目光忽然投来。
与她相对一刹，而后上移，短暂地在她的发上落了一瞬。
眼中似乎浮上笑意，但很快转开了视线。
楮语平静异常，也收回目光。
“看，多么和煦，多么好相与。”游畏秋笑道，这才离去，走往几丈开外的钧天官弟子前方。
殿中众弟子本就在私语，一时，纷纷将话题转到了不近舟身上。
“终于又见到大师兄了，听闻在昴君秘境中受了重伤，现下看来，应当是好得差不多了吧？”
“北斗沈惊云也是元婴，大师兄有天见春在身，不应当是同境界几乎无敌的存在吗？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才会让他受这般重伤？”
“唉，可惜那振天铃被沈惊云夺走了，世间唯二的步天先辈至宝啊……”
提及此，旋即有人道：“三月后云上万宝节还有一座定雷钟呢。此次万宝节，应当是大师兄、孟师兄与祝师姐一同前去琼阁会吧，届时大师兄伤势痊愈，加上孟师兄助力，祝师姐亦是门内佼佼，三人联手必能夺得定雷钟，一雪失金铃之憾。”
祝锦听见，柔声道：“九野小试前列的弟子皆可去云上城，参加琼阁会的，未必就是两位师兄与我，争夺定雷钟，大家皆有机会，所以都不许疏于修炼。且看你们小师妹，才刚入门就日日闭门勤修，你们也要给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树好榜样才是。”
话音落，不近舟恰领着新弟子们走到浑天仪台下，掌门和几位师叔终于转过身来。
殿内人声瞬间息去，静可闻针。
掌门亢君负手立于浑天仪前，神容肃穆，额间天印金光流溢，可见修为高深，道心坚定。
他扫了眼飞快安静下来的弟子们，见到楮语后，顿了顿，道：“你来。”
登时，上千道目光齐齐投来，尽皆落于楮语身。
尤其亢君旁边另外几位师叔，目含审视，皆带一股无形的威压。
楮语再冷静，也不由怔滞一瞬，下意识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脊背，而后才抬步，平静上前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