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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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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亭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眼前的浅青色帐帘随着穿堂风轻轻的摆着,像极了梦中的纸鸢。
封亭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梦里的人似乎也随着时间的刮擦而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怎么也逃不出,穿不透的暮雾。他慢慢地坐了起来,拂开身侧的床帐,曾经带着桃花眼的少年郎早已长成了刀削斧凿的模样,不笑时,那姣好的眼形也遮不住周身的冷冽。“叩,叩叩。。。”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惊醒了坐着的封亭,“老爷,时辰到了,该去衙门打卯了。”来人嗓音沙哑,像是被火撩过似的。“来了”封亭应道,起身穿上官服,又随手将头发绾上,粗粗在镜前照了照,便推开了房门。
初春的日子带着些料峭的寒,像是身上覆着层将化不化的冰,仿佛连呼吸都是夹着水汽的。封亭执着笔,粗粗地想着近来的大小事。笔不是什么好笔,连笔杆上的竹毛刺都没刮尽,那些残余的毛刺在时间的刮磨下却也渐渐顺服起来,贴在了笔杆上,倒也成了一种趣意。封亭的右手拇指轻轻的按在笔杆上那因为经年日久使用而开裂的细缝,对着手头的案子出了神。
封亭在这毛毛糙糙的小镇呆了差不多有5年,也没什么向上爬的心思,该管的尽力管透,不该管的谁都别想找他,在这小镇子里缩起头来当了五年的芝麻官,小镇虽小,却也有小的好处,贼盗不多,大恶也无,倒也风平浪静,日日赋闲。
可近来却不知为何镇东人家多丧事,按理说本也无什大碍,可镇东多为外来人员,也大多为青年壮年,如此多的丧事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此。封亭按了按额角,将手中的案本又往下翻了一页,案本中全是一些繁文缛节,看的他眼珠子发疼。
封亭心中总是不安,便随了自己心意,换了便服瞒了众人,自个儿去了镇东。
好巧不巧,镇东正逢人家嫁娶,还是个富贵人家,满街儿都被唢呐声敲打着,给街上大大小小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人们脸上扑满了喜气,新郎官骑着个高头大马,逢人便拱手作揖,后头的轿夫也喜气洋洋的抬着个红色轿子,轿子边上跟着十数个丫鬟婆子,搓了满脸白粉脂红的喜婆把水桶似的腰肢扭成可笑的弧度。轿子后头是一担担彩礼,盖着红布,竟是一眼望不到边。端的是一派喜气洋洋、红妆十里!
封亭坐在路边的馄饨铺子里,老板和旁边卖菜的婆子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嫁娶人家,差点忘了锅中的馄饨。等到馄饨上了桌,皮都快煮糊了,老板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又多加了几个馄饨。
封亭虽是这个镇子的父母官,但却对走街串巷发官威没什么兴趣,常常就是缩在自己那个旮旯大的衙门里处理着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就算是间或有人上衙门来打官司,也都不太敢抬头看看他这个青天大老爷,故而他虽是在这个旮旯小镇里缩了近五年,镇上的居民也都不太认得出他。
“老板,一碗馄饨,大份的” ,一个爽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听着还有点儿耳熟,耳熟地欠揍。
封亭转过身,盯着那个背对着他坐着的人,来人一袭青布长衫,虽未着何绸布罗衫,却也从骨子里透出了股贵气。
“孟兄?”封亭试探的喊了声,旋即确切道,“孟东晟。”确切的语气。“果然还是瞒不过封兄,话说你老老实实喊我一句孟兄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转过身来,果然还是那张欠揍的臭脸,“这位公子也姓封啊,和咱们的父母官同姓呢,诶我跟你说啊,咱这父母官。。。”馄饨铺老板端着馄饨过来是恰好听了一嘴,便开始对着二人开始叨叨叨当地也姓“封”的父母官,孟东晟笑嘻嘻的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嘴,封亭也是个没脸没皮的货色,过了那一开始的害臊后便也开始给这位“封大官人”加些不着边际的风流往事,奇异八卦。三人一个讲一个听一个添油加醋,倒也顺顺当当的把八卦当小菜,吃完了手头馄饨。
临近走时,封亭状似不经意的向老板问起了镇东这边的事儿,叹道:“老板你是不知,我有一个朋友的侄子来探望我,就想多住些时日,我就给他租了间屋子,在这儿,就镇东,也离我住的地方也近,住了没两个月,哭嚷嚷地让我给他物色新住处,说是这儿老是出丧事儿,不吉利,还瘆得慌,我说我住这个镇子里都好几年了,就镇西那个弯角巷里,和这儿靠边那个,虽然平时也不怎么出家门,但也是知道镇东都是一些年轻人和壮汉子在住的,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丧事,你要糊弄我也得找个理儿,你说是吧老板,现在的年轻人啊,就贪新鲜。。。”“不是,这您可就冤枉人家了”封亭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板给打断了,老板叹了口气,刚好现在摊子上也没几个人,便拽着个凳子坐在了孟东晟旁边,也不知道老板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是怎么做到这么个八卦的样子的,“小公子你不知也是有道理的,这事儿啊,除了镇东这边能有几个人晓得,旁人知道清楚的也真不多,”老板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旱烟袋在地上敲了敲,道“这不是说不知道,是没在意。怎么说呢,这最近办丧事啊,好像是有点儿多了,诶,咱镇东这边儿,多是外来人租住,人口来来去去的,死了个把人吧也大都在镇子外刨个坑就埋了”,老板皱着眉,“人都死这儿了,亲属一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长住的又没几个,人吗,忘性都大,这一来二去的,也都不太记得这些晦气事儿。我啊,在这儿摆摊久了,也就知道那么点儿,你这小侄子是在这住了一会了吧,估计地儿选的不好,刚好碰上了,诶呀,不是我说。。。”“诶老板,这些丧事都什么时候变得多起来的啊,总不可能就突然的 。。。突然的这样了吧。”孟东晟好奇道。“这丧事吗,每个月总会有那么一起的,你说变得多起来啊,让我想想,大概是在,三个月前吧,三个月前这丧事就突然变多了,诶呦,我不和你们说了,多晦气啊是吧,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不说了我去招待下别的客人哈”老板甩了甩肩头的布巾子,转过头去继续煮他的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