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白日晚》迟迟百日

5、墨菲定律

　　——两个月后

　　“哥，拆个石膏给医生看一下恢复情况而已，让章叔送我就可以了。周末你就好好陪陪嫂子。”
　　虽然车开得很稳，梁向晚还是要靠在嫂子身上借力坐着。
　　“没事，你嫂子正好要去产检。”
　　梁秋生全神贯注地在开车。
　　向晚惊讶地坐起来，看着旁边娇羞的曾思懿的肚子：“嫂子现在几个月了？”
　　曾思懿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快三个月了。还不是很明显吧。”
　　“时间好快啊，我都快要做姑姑了。”
　　“是啊。晚晚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和你那个孟亦昶同学谈的怎么样了？”曾思懿瞟了眼前面装模做样咳嗽的梁秋生，继续说到：“什么时候领回来让嫂子见见？”
　　“嫂子，我和他分手了。”向晚双手把玩着手上的玉镯，摇下车窗，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罗塞河，似乎没有注意到曾思懿试探的余光。
　　“什么？！他是不是嫌弃你的腿，啊不……身子不好？”嫂子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着向晚的脸色，“晚晚你跟嫂子说，那不是那个穷小子做对不起你的事了？我帮你收拾他!”
　　“不是。”
　　向晚不想再提起这个人。
　　“老婆，你看一下之前的B超单拿了吗？”前面的梁世嘉忍不住出声制止自己的傻老婆。
　　“不是说你拿的吗？”
　　“我以为你拿了的。”
　　……
　　向晚没有心情去听他们小两口拌嘴，想着拆了石膏就可以正式开始复健了，等自己学会了自理就能回到学校继续进修。

　　进了圣弗塞医院，车子一路畅通，梁秋生把车停在医院门口，把后备箱里的电动轮椅拿出来，向晚挪到车门口安静的等着他组装完毕。
　　秋生两手从后面抱着向晚的胳肢窝把她提溜上轮椅，一只脚上的短靴在搬移的过程中被门框卡了一下掉在车里。正准备下车的曾思懿顺便就捡起车里的鞋子弯腰帮向晚穿上。
　　“嫂子你别！”向晚不忍让身怀有身孕的嫂子弯腰服侍自己，抬手接过鞋子，“让我……哥来吧。”
　　她多么想把这句话改成“让我自己来吧”，但看到手上的石膏，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硬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没事，大老爷们不仔细，别窝着脚趾。”
　　“麻烦嫂子了。”
　　“一家人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自从家里有了个截瘫病人后，大家都或多或少的会去关注照料截瘫病人的书本资料。
　　曾思懿先帮向晚把卡在脚后跟的棉袜朝上提了提，因为向晚脚上没感觉，曾思懿帮她穿上鞋后又按了一下鞋头确保没窝着脚趾才把她的脚重新放回踏板上，帮她盖好毯子。
　　向晚怕累着嫂子，转头和秋生说：“哥你陪着嫂子去产检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我先陪你去复诊。”
　　“不用这么麻烦的。别让嫂子陪着我跑来跑去了。”
　　“晚晚，我这又不是要生了。”嫂子也在一旁劝着。
　　向晚沉默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秋生以为她生气了，试探的喊了她一声：“梁向晚？”
　　“我没有生气。”
　　“我只是觉得现在……连这点事情你们都觉得我做不好。”向晚神色灰暗的看着秋生夫妻俩，“就不能拿我当一个普通人来对待吗？”
　　“晚晚，我们没别的意思。”夫妻俩异口同声解释。
　　“我不管你们什么意思。现在你们去妇产科 ，我去康复科。就这么决定了！”
　　向晚操控着轮椅绕过无障碍通道，先行一步，很快就淹没在大厅人来人往中。
　　“老公，你要不要去看看？”曾思懿担心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爸之前就跟林医生说好了，晚晚不会知道的。”梁秋生安慰妻子，“我等会再打个电话给他。放心，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曾思懿差点没被他气死:“还等什么等!现在就打电话给那个林医生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打！”

　　向晚驾轻就熟到了二层的康复科，刚出电梯就看到一个小女孩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哭泣，电梯口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却没一个人愿意停下关心她一下。
　　向晚不想多管闲事，径直离开，上一次自己多管闲事的后果就是这辈子都得坐在轮椅了。
　　“梁小姐，请跟我来。”
　　护士从服务台走过来接她，向晚跟在护士后面突然开口说到：“那个，我刚刚在电梯口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哭，穿着蓝色棉袄。好像是和家人走失了，麻烦你找个人去看看。”
　　“好的，您放心。我让我同事去看一下。”
　　“谢谢。”

　　“顾医生~你的病人来了。”
　　梁向晚等在门口听到这嗲气的声音，腿上都竖起了鸡皮疙瘩。
　　护士进去看到坐在诊疗室里的不是林放，而是沈重，语气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沈医生！？你怎么在这？林医生呢？”
　　“他出去找他家姑娘了。我帮他坐镇。”
　　“林医生的病人来了，要不你帮他看一下？就拆个石膏。”
　　“行！”沈重爽快的答应了，“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
　　沈重看进来的女孩年纪轻轻就坐在轮椅里微微一愣，很快就恢复专业的模样：“叫什么？”
　　“病历本上有。”向晚只想快点拆完石膏离开。
　　沈重撇了一眼厚厚的病历本腹诽脾气还真大：“梁向晚啊。我认识你。”
　　“认识我？”
　　“没错，我和老顾研究过你的手部CT。”
　　沈重专注地给她拆石膏，没注意到梁向晚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
　　梁向晚暗暗觉得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是嘛……你们的诊疗观点一样吗？”
　　“我先申明啊，在诊断上医生的观点有分歧很正常，但我们出发点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病人着想。”
　　“我知道，那你可以说了吗？”
　　向晚有点不耐烦了，这医生话还真多。
　　“你不会是套我话，用我的观点去坑害我们顾医生吧？”
　　“不说拉倒。”大不了自己换家医院再去问别的医生。
　　“算了，反正你也作出选择了，我告诉你也无所谓了。当时我觉得手术越早越好，但林医生，就是你后来的主治医师。他觉得当时你需要的心理上的过渡治疗，而不是身体上的治疗。为此我们俩大吵了一架，现在想想他说的也没错……”
　　沈重后面的话向晚一句也没听进去，脑海里盘旋的只有“手术”两个字。
　　“手术？”
　　“对啊！手部神经出了问题不尽快手术的话……等……等一下！你不会……还不知道吧……”沈重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靠！不是……你听我说……你现在手术还是会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治好的。”
　　“谢谢你，我知道了。”

　　梁向晚把病历本和药单一并放在腿上，操控着轮椅狼狈离开。
　　慌忙转身之际，右腿不小心被桌角磕了一下从轮椅踏板上掉了下来。
　　习惯真的很可拍。
　　都这么久了，梁向晚还是习惯的用右手去抓起那条还在地上微微震颤的废腿，结果却因为力气不够，右腿又从一次手里掉了下去，歪倒在一边。
　　向晚朝沈重尴尬地笑了笑，脸色却比哭还难看：“习惯了，还没改过来。”说着用两只手把右脚搬上轮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重看着轮椅上女孩挺得笔直的身影沉沉地叹了口气。
　　梁向晚垂眸看着放在毯子上的右手，暗叹老天真是不公平!
　　凭什么我失去了双腿的支配权，还要把我的右手一起夺走呢？且不说生活上的不便，就这时不时的痉挛就要了向晚半条命。梁向晚啊！你彻底就是个废人了！
　　护士看梁向晚从诊疗室出来，出来走上前去。
　　“梁小姐，我刚刚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你说的那个女孩。”
　　“哦。家长可能找到了吧。”梁向晚不为所动，操控着轮椅往外走。
　　护士看梁向晚从诊疗室出来后就魂不守舍的，关切的询问：“梁小姐，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事。你忙你的。”
　　梁向晚自顾自操控着轮椅往前走。
　　“那个……那边是楼梯！”护士惊声尖叫，路人纷纷看过去。
　　梁向晚紧急刹车，看了一眼就在脚下的楼梯，冒了一身冷汗，好险！差点就摔下去了。
　　她突然明白哥哥和嫂子死活都要陪着自己来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