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葬魂》猫之钥

9、枯木林（七）

　　“你绕到那边去守着！”剥皮鬼指着野猪头所朝的方向，压低声音对他指挥道，“我在这儿射它一箭，它往你那儿跑，然后你就把它撂倒！”说着，她比划了几个徒手摔跤的动作。

　　李渊白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虽然她本来也是怪物——实在是想不通她是怎么认为笔杆子身材的他会有能力徒手撂倒一头壮硕的野猪。眼瞎了吧？他想，大概是因为还没长出眼珠子……

　　“喂！你又瞪着我干嘛？我这么花容月貌总让你这么白看，也太吃亏了！下次要收你钱啊！”剥皮鬼抢过他怀里的弩机，不悦地对他挥挥手，“你别发呆了！快走吧，赶紧去那边准备好！”

　　“你让我去和野猪肉搏，那还不如现在直接杀了我，这样更痛快点……”李渊白没挪步子，直接在原地坐下了。

　　花俏听罢更加不悦了：“你说什么呢？！让你去抓只野猪而已，又不是让你去死！”

　　“差不多吧！被野猪的獠牙顶穿肚子，我想大概结局就是这样。”他蔫蔫地回她。

　　剥皮鬼急了：“你不是说你一个人杀了一头熊吗？你怎么没被熊拍死？！”

　　“我说我杀了熊，又没说我和熊搏斗。”李渊白辩解道，“我是用剑刺穿了它的脖子，然后躲到树上吹笛子，最后慢慢把它给熬死的。”

　　剥皮鬼气得跺了跺脚：“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指望不上的废物！”

　　就在这时，远处的野猪抬起了头，不知是吃完了，还是警觉到了周围有危险。“喂！它好像准备要跑了！指望不上你，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在这里射箭，我去那边堵它！你可一定要射准了，要是失手，我可拿你打牙祭！”花俏一边着急，一边对他威胁道，然后把刚抢过去的弩机又还给了他。

　　正在她准备小跑着离去的时候，李渊白叫住她，向她提议道：“不如你把你腿上的笛子给我吧，那笛子很有用，野猪受伤后，给它吹上一曲，可以让它平静下来，应该可以帮你省不少气力。”

　　花俏有些迟疑：“这样有用吗？”

　　“有用！”李渊白肯定地冲她点点头，“既然贡献不了力气，我就从旁好好协助你，今天这只野猪，我一定帮你将它拿下！”

　　眼看着野猪就要逃跑，着急之下，剥皮鬼没有细想，从膝盖处抽出骨笛交给了他：“说好的啊，你可要好好配合我！今天要是吃不上野猪肉，我就吃你的肉！”

　　花俏很快就跑远了。骨笛再次回到手上，李渊白甚是怀念。他用衣服小心地擦了擦，仔细地又将它瞧了瞧。这支笛子，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呢？他很好奇。李渊白知道拿回笛子只是暂时的，之后肯定还是会被夺走，他也没打算能要回，只是很想再见见它，用它再多吹几首曲子。

　　他把笛子塞回怀里，端好弩机，对准野猪。野猪走动了起来，朝远离他的方向而去，他也便小心翼翼地跟上，直到瞥见远处的花俏到达了合适的位置，然后向他打了个手势。

　　他扣动扳机，箭射了出去，扎入了野猪的屁股。野猪一声惨叫，跳了起来，接着受惊地狂奔起来。但花俏跳了出来，截住了它的去路。正当她准备和它角力之时，野猪惊叫一声，突然刹住了车，调了个头，朝反方向跑去。

　　野猪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也许是因为觉得看到了怪物……剥皮鬼的样子确实是挺吓人的。李渊白本以为接下来自己的任务就是安心吹曲，现在看来是没那么轻松了。

　　“给我拦住它，不能让它跑了！”追在野猪身后的剥皮鬼也在大喊着。李渊白不得不行动起来，他扔下弩机，扯起自己的铁链横向穿过林子，朝着野猪而去，到了近前，用尽全力一挥，将铁链扫在了野猪脸上。

　　被抽了一链子的野猪吃疼地停了下来，它看到李渊白，眼冒怒火，调转方向就冲他而去。看到那凶狠的獠牙，李渊白吓得赶紧掉头就跑。野猪就在他身后追，他能清晰地听到它哼哧哼哧的奔跑声，而且，獠牙似乎已经触到了他的衣服。

　　他心急如焚，看准前方一棵树就跳了上去。野猪的獠牙捅进了树干，捅破了他的裤子，划破了他的小腿。他管不了太多，向后蹬着野猪的鼻子就拼命往高处爬。这时，后面的花俏终于追了上来，她从野猪身后一下跳到它身上，骑到它脖子上，照着它脑袋就祭出一通乱拳。

　　野猪被打得嗷嗷乱叫，开始乱突乱撞。它奋力想把身上的怪物给甩下来，越跳越猛，最终，骑在它脖子上的花俏一下没稳住，身体悬空，被它给抛了出去。花俏摔在了地上，撞到了石头，脖子发出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那声音是那么大，爬到树上的李渊白都听得清楚，可见这次撞得有多狠。

　　野猪继续乱跳着，它的蹄子从花俏脖子上踏过，接着又踢中了她的脑袋。断裂的脖子扯下一条肌肉，随着脑袋一道，咕噜噜打着旋儿滚到了一旁。李渊白心道不好，赶紧从树的另一侧跳下去。他捡起石头朝野猪扔去，吸引它的注意力，接着又马上躲起来，或再次爬上树。这样几次三番后，他终于见到花俏的身子自己站了起来。虽然那场景实在诡异，可李渊白见到，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野猪见她起身，立马扔下李渊白，调头又朝她撞去。花俏身子来不及去捡回自己的脑袋，只得先招架住野猪的攻击。她扎着马步，空手接下野猪的冲撞，两只手一手抓一根獠牙，身子前倾，两脚在地上擦出两条深痕，最终把野猪逼停。

　　野猪继续使力，她也继续奋力抵住，一猪一鬼，就这么持续地较着劲，僵持不下。趁这个空当，李渊白小跑到花俏脑袋旁，把她捡起来，给她拍了拍脸上的土。“喂，你还好吗？”他关切地问。

　　花俏脑袋吐掉嘴里的草和泥：“我的眼睛呢？”

　　李渊白四下看了看，找到了那颗白石头眼珠，于是给她安回了黑洞洞的眼眶。

　　“好不好你看不出来啊？”她继续吐着嘴里的泥，“什么忙也帮不上！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李渊白无奈，只能说：“那我吹吹笛吧，也许能帮上你。”

　　于是他把她搁到了一块青石上，然后掏出笛子，吹上了一支舒缓温和的曲子。不远处的一猪一鬼依然在僵持着，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不过隐约间，感觉它们好像都有所松弛，接着，花俏身子突然胳膊一松，全身也软绵绵地好像放弃了一般，任由野猪顶着她撞到了树上。

　　李渊白见状，大呼不好，停下了吹曲。他转头刚想去问花俏脑袋发生了什么，就发现搁在青石上的那颗脑袋居然打起了呼噜。睡着了？！李渊白当即冷汗冒了出来，他赶忙捧起她的脑袋，拍了拍她血红的脸：“喂！你怎么了？怎么就睡着了？！”

　　花俏脑袋不悦地动了动嘴，眉头好像皱了起来，鼻子里发出哼哼唧唧、不情不愿的声响，但却没有回答他。

　　李渊白只好更用力地拍打她的脸：“喂！醒醒啊！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啊！人命关天啊！”

　　花俏脑袋砸吧着嘴巴，最终不耐烦地吼了起来：“干嘛！吵死了！睡得正香呢！脸都被你拍肿了！你要再拍，我就拍死你！！”

　　正当她这样说着的时候，那边的花俏身子突然像天降神力一般，扳起野猪的獠牙，一把就将它掀翻在地，接着利落地祭出手刀，不停地劈砍野猪的脑壳，两只手就好像两把锋利的斩刀。在这样的连番攻击下，野猪最初还有所反抗，但一番挣扎无效后，慢慢地就没了动静。

　　看着野猪最终一命呜呼，李渊白瞠目结舌。这样的转折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这时，手上的花俏脑袋又叫了起来：“你还不把你的脏手从我脸上拿开！”

　　李渊白一惊，吓得赶紧把手收了回来。不过，因为被吓得紧，他一下把两只手都放了，脑袋没了依托，扑通一下就摔回了青石上，摔得花俏哎哟一叫。

　　“你想摔死我啊！”花俏脑袋委屈地叫唤，李渊白赶忙道歉，这就伸手想去捡她，不想紧张之下，手滑了一滑，脑袋没捡起来，反而被碰得滚了起来，咕噜噜沿着倾斜的石面翻滚，滚到青石边缘，咕咚一声就掉了下去，栽在了一堆枯枝烂叶中，李渊白想要拦也没拦住。

　　他惊慌失措地把她从腐叶里捞起来，心想这回肯定要被她给骂死，说不准还要被打，连连向她赔不是，然后帮她把塞进嘴巴和眼眶里的杂草枯叶掏了出来。但不成想，掏完后，花俏脑袋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一时慌了神。

　　“对不起，对不起！”他继续道歉，没想到她会哭，还哭得这么伤心，这让他觉得很愧疚，似乎自己真的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他看着她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帮她擦擦眼泪，然后哄她道：“你别哭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怎样都可以，别哭了好不好？”

　　见她没反应，还在继续伤心地号啕大哭，他于是接着说：“你想要什么，你和我说，我帮你拿！想做什么，我帮你做！你想把脑袋装回去吧？我这就帮你看看怎么弄！”

　　说着，他捧着她跑到她身子边上，试着帮她安脑袋，但试了半天，也没安上。他想了一想，觉得该用上工具才行，于是让她等他一会儿，跑回石屋拿了柴刀和小刀，回了林子砍了点藤条，削了一削，弄成可用的绳子，然后帮她把脑袋绑在了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