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枯木林（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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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赋言灵，地赋有形，神海浩浩，灵形相连……”大雨滂沱，下方的他在雨中继续挥舞着铁锹，绕着那具人骨不停地画，嘴里的咒语也越念越大声，即便雷声轰鸣，他也能听得清楚了。只是李渊白从未听过这样的咒语，这是他从未学过的法术。他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画完符，下面的他将手中的铁锹往一旁一扔，接着，从怀里掏出了李家的那根传家骨笛。他走到那具人骨旁，郑重其事地蹲下，将笛子接进了它的小腿里。正当他看着这一幕时，他忽觉自己身旁好像多了另一个人，不知从哪里飘来，在他身旁停留了一小会儿，马上就又像风一样飘离远去，无影无踪。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甚至说不清那是不是人。那只是种模糊的感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然后又走了，就像捉摸不定的影子。
这时，一个惊雷乍响，头顶的天空被狰狞的电火撕裂。惨白的电光下，躺在地上的那具人骨忽然动了起来。它动了动手，抬了抬腿，扭了扭脖子，歪了歪脑袋。那人骨艰难地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动作的时候，骨头相连的地方不停地咔啦咔啦作响。接着，它又慢慢尝试着站立，就像提线木偶一样，缓缓地、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站起身，站立在了泼洒着豪雨的苍穹之下。雨水顺着它歪斜的骨架向下流淌着，缠在骨头上的草叶和枝条则在空荡荡的腹腔内左摇右晃。
人骨木偶站起身后，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迈开腿，尝试往前走。但它重心不稳，还没走两步，这就要摔倒，还好它扶住了一棵树，撑住了自己。就好像经过了一番思考，它忽然抬起胳膊，手转到身后，抓住自己背后的肋骨和脊柱，使劲地扯了两下。看着它这样，李渊白不禁有些担心，怕它把自己给扯散了架。不过还好，最终什么事也没有。骨头的位置被纠正了，它的体态也好了许多，虽然总体来看还是有些歪，但至少可以顺利走路了。于是，人骨木偶踉踉跄跄地开始往远处走去，向着未知的暗夜走去。它要去哪儿？要去做什么？李渊白不知道，因为他连它是什么，或它是谁，都完全没有概念。
人骨木偶东倒西歪地走着，突然，半途撞上了一棵树。这一下撞得有点狠，随着咔嚓一声响，被撞到的头骨就撇到脖子后面去了，吊在肩膀附近打晃。李渊白见状，心里都不禁为之一紧。它只得停下来，摸索着扶起脑袋，将它扶正、安好，幸好没出更大的问题。它接着继续走下去，交错的闪电电光下，它的身影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远去，最终，消失在雨幕之后，再也看不清楚。
这之后的事，李渊白就没有印象了，直到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屋内，躺在石床上。房门关得好好的，他起身打开门来，外面天已大亮，雨已停，阳光明媚，鸟叫虫鸣。他抬头看天，湛蓝的晴空沁着一种醉人的美，好似噩梦醒来，迎来了新生。他陶醉着，突然，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李渊白讪笑，低头瞅去，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而且沾满了泥水。
昨晚的梦境又开始在脑海中闪回。李渊白皱起了眉，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就被阴霾取而代之。他看到了昨晚堆在门口还未生火的柴堆，现在已经被雨水浇得透湿，因为被水浸泡的程度太深，想再点应该是点不着了。他去屋檐底下拿了新的柴火，到石台上的干燥处勉强生起了火。柴火都潮了，生起火来烟比较大，把他熏得一脸黑，不停咳嗽，还好最后还是顺利喝上了口热汤，吃了口热饭，去寒冰潭把沾满泥水的衣服涮了涮，也有地方可以烘干了。
烘衣服的时候，李渊白坐到一旁又开始回想。之前的那一切不管怎么看，都显得那样不真实，就像是一场梦，可眼前的这些事，却又似乎在提醒他，一切都不是梦。到底怎么回事？他抬起手来看自己的手指，那上面确实有一个伤口，现在血已止住，但看伤口的情况，确实像是被咬破，而非不小心被划破。
他想起了笛子，心里一惊，赶紧伸手往怀里摸去，但怀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想着有没有可能落在屋里，于是回屋去找，但不管他怎么找，骨笛依然不见踪影。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子，寒冰潭冰凉的雾气被风吹着掠过空地，将他包围，李渊白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变得冰凉。
他想起了昨晚挖的土坑，于是赶紧去屋后的林子里查看。果不其然，林子里被挖得面目全非，被雨水浇得变了形的土堆左一处右一处，而所有挖开的土坑里都积满了水，此刻雨水沉淀，静止如镜，那些小水坑就像一只只朝天睁开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样，无辜而又宁静地注视着天空，映照着天空的蔚蓝。可李渊白看着，只觉得内心一阵惶恐。
都是真的……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寻求解答的线索。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细微的声音飘进了李渊白的耳朵，那种熟悉感，让他不禁竖起耳朵凝神静听。那声音是那样细微，听了好一会儿，他才确认是有人在吹笛子。李渊白想也没想，拔腿就跑，朝那笛音传来的方向追去。那是他的骨笛，绝对没有错！他一定要看看，吹笛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他跑了许久，这才慢慢听出了笛曲的旋律。不知是因为吹笛的人不会吹笛，还是有其它什么原因，曲子听起来总有种变调的味道。他没有听过这首曲子，曲子听起来好似也有种陌生的异域风情。他加快脚步，跑得更快了，但跑着跑着，不知不觉锁着手脚的铁链就抵达了最大限度，突然崩直，一把把他给拽住了。他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跟头摔倒。
稳住身子后，他焦躁地扯了扯手脚上的铁链，但确实再也没有余裕了，无法往前更多了。笛音就在前方，它飘过来，在头顶的树叶间萦绕，带着略微欢快的节奏，与微风结伴起舞。李渊白向前看去，寻找着目标，在百步开外的一棵树上，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影子。他仔细辨认着，但还是看不清楚对方的样貌。
“喂！喂！”他挥舞双手，尝试着向那人喊到，“你好！你好！请问是哪一位兄弟姐妹在此吹曲？姓甚名甚，来自何方？”他边跳边喊，紧盯着对方观察着，看他作何反应，同时也注意着周围，警惕着还有没有其它的动静，还有没有其它的人。
笛音停止了，不过树上的影子一时却没有动。就在此时，李渊白突觉眼前一黑，好似昨日傍晚的情景再现。他又“晕”了过去，感觉自己向上飘去，而下面的自己像只麻袋一样瘫软倒地，接着又自行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次，李渊白明白了过来，这不是什么梦，而是自己被附了身。他顿觉寒意骤起，浑身发冷，虽然现在他没有身子，但还是觉得自己像坠入了冰窖。为什么他一点意识都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附了身？难道他的意志力有那么薄弱吗？这太可怕了！但转念一想，也许不是因为自己太弱，而是因为对方太强，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对方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怨灵。
他没有被附身的经历，也没听说过这样被附身的例子。一般而言，被怨灵附身的人总能与侵入自己身体的怨灵挣扎搏斗一番，来争抢对自己身体的主控权。这还是一般人，而如果是像他们这样的常年修习之人，意志坚定，更加是没有可能不知不觉就被附身的了。可他却这样无声无息地就被赶出了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就像被关在了外面，成了孤魂野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是谁？他又想做什么？李渊白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不可能但却是唯一说得通的猜想：恶灵……
这一次，他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身体里的，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站在面前的一具骷髅。惊吓中，他挪动身子向后退去，接着撞到了身后的一棵树上。“你是谁？”他嘴唇哆嗦地问道。
对方站着未动，全是白骨的手里正握着他的骨笛。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不是通过对方的嘴说出，而是直接在李渊白的脑中响起：“你来找我做什么？”
李渊白定了定神，让自己镇静下来，不再那么慌张。背靠着大树，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具骷髅，虽然骷髅身上披了一条长长的棕色麻布，头也被盖住了，但他还是看出来了，它正是昨晚他看到的自己拼凑出来的那具人骨。只是相比于昨晚，它身上似乎多了些泥土枝条，填充着骨头间的缝隙，头骨上的破洞，好像也被填塞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枯木林（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