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风语颂》白夜巫师

8、消失的前任大神官

　　灿烂的阳光把都城照耀得清晰亮丽，巍峨的王宫显得越发熠熠生辉。玉夏国年轻的国王一大早就来到议事大厅和群臣商讨国事。刚刚处理完几个大臣反应的问题，希柬带领几位地方官员走进宫殿，向国王施礼请安后，希柬大致介绍了它们的职务和所属地区。国王从书案上抬起头，看见有几个年长的地方官员自己认识，就停下笔走到他们面前亲切地交谈起来。寒暄过后，国王询问他们的来意。一时间各自急着向国王陈述自己的需要，乱糟糟的让国王不知道听谁的才好，几个人突然意识到这样在国王面前很不敬，又一起停了嘴，于是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国王看看希柬，两人忍不住笑起来。希柬就上前说道：
　　“好了各位大人，还是让我来向尊敬的陛下转达你们的想法吧！”
　　原来都是为治理河道而来。今年收成好，冬天即将来临，这几个河流流域内的地方官员想利用短暂的农休季节修整所在地区的河道渠坝，由于哪方面单独治理都会影响到流域内其他地区，所以一起到都城找国王和相关大臣商量对策，并希望国王从经济上给与帮助。国王听后，开始向管理地方水利和农业的大臣了解情况，又找来财政大臣讨论财务上的支持。最后决定流域内几个地区统一规划，共同治理，并由王国的财政提供水利工程的大部分资金。几位地方官员兴高采烈地道别回乡了。
　　直到解决了今天的所有事情，大臣们才相继离开，也早已过了午饭的时间。国王整理下衣服，才觉得肚子里空空有点饿，就对希柬说道：
　　“时间不早了，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
　　“好的陛下，刚才王后又派人来催您午饭，我见您脱不开身，就让她们先回去了。这时您提吃饭，我也开始饿了。”希柬一边回答，一边向国王告辞。国王很喜欢他这种行为方式。希柬本来负责王国的外交，但是纷争四起属国间近十多年相互交往几乎陷于停滞，先王时期的内政大臣又年迈多病，勤奋多思的希柬便理所当然成为了协助国王治理政务得力的人选。他仍旧顶着外交大臣的头衔，却做着繁杂的内政事物，连近些年一直在家休养身体的老内政大臣都对他褒奖不断。国王早有将他提为首席内政大臣的想法，让他参与到王国更核心的高级事务中来。只是明墿神官尚有异议，总让他缓缓再做决定。希柬能清醒地把握诸多事宜的轻重缓急，并且从不纵容任何人的懒惰，包括针对国王本人。这也是国王将地方事务交给他并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刚离开议事大厅不远，就见三个人向这边走了过来。没有侍卫带领，肯定是重要的大臣或者国王极信赖的武官。下午明亮的阳光中，国王看清了边走边聊的三个人，最让他感到高兴的是，其中之一是已经离开玉夏王国近半月有余的禁卫军副将军，御前一级侍卫官太青！
　　“下午好！国王陛下，我回来了。”太青来到国王面前说道，躬身行礼。国王高兴地看着他笑了，半个多月来一直放不下出去执行绝密任务的三个人，现在终于等到有人回来，并且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欢迎回家，太青将军！看得出来你气色不错。怎么没见尚风将军啊？”
　　“尚风将军大人可能要过一阵才能回来，陛下。”看见国王和希柬疑惑的目光，太青又说：“这事儿说来有些话长。”
　　这时站在旁边的明墿神官说道：
　　“陛下还是过一会儿让他向您报告吧，我们在返回都城的路上碰见他，见面就和我要吃的，都快成叫饭花子啦！”神官的话让所有人笑起来。尘兮这时上前行礼问安。国王见他也跟随明墿返回都城，就高兴地招呼他们去午餐，于是一起谈笑着向后宫走去。

　　第二次派去催促国王午餐的侍女也被打发回来，王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近来国事繁多，加上尚风他们始终不见消息，因此国王总是心神不宁。虽然国王怕她担心，一些事情不想让她知道，但是聪慧的王后还是在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些异常情况，甚至讳莫如深的邪恶事件也略有所知。不过年轻的王后毕竟身出名门，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和智慧之外，向来仪态从容处变不惊，与生俱来的优秀品质和后天养成的乐观贤淑的性格，让她端庄高贵中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迷人的优雅和睿智。
　　时间已是下午，王后独自坐在餐桌前几乎昏昏欲睡。隐隐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时侍女进来禀报国王回来了，她才要起身迎出去，却看见国王笑容满面地走进房间。
　　“快看，我把谁带来了！”国王话音刚落，身后紧接着是太青将军出现在了门口。
　　“尊敬的王后殿下，禁卫军副将军太青恭请您午安！”太青快步上前，象进行什么严肃仪式一般夸张地单膝跪地郑重行礼，早被王后伸手扶住了胳膊站了起来。
　　“将军免礼，又不是在前厅大殿，干嘛这么隆重。您能平安回来就是我们最开心的事。”说罢牵着太青一直把他安排坐在椅子上，然后看到了一直站在明墿身后微笑的尘兮神官，就高兴地喊起来：
　　“呀！小神官。又这么悄悄地来都城了，哪天再悄悄地离开啊？从来也不向我们道别！”王后的话让大家都笑了。尘兮感到微微的尴尬。急忙近前躬身辩解道：
　　“尊敬的王后殿下，在下实在不愿意看到您和国王陛下被这些琐事打扰，因此总是不辞而别。在下对国王及王后绝没有轻慢之意，请王后谅解。”
　　尘兮其实受到国王和王后的高度信任和宠爱。一方面是明墿神官的举荐；再有，做事严谨行事低调也是其中原因之一。从不好大喜功的性格也让他在所有年轻神职人员甚至在诸多大臣中脱颖而出。作为一名二级神官，他在一般情形下没有参加国王家宴的资格，但是作为王国唯一的一级神官衣钵继承人，国王早已视他为心腹，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依旧是每次来都城办事后就匆匆离去，即使破格参加了国王和皇后的宴会，也不像别人一样第二天到皇宫表达谢意，离开都城时再一本正经地向国王和王后道别，这一切繁文缛节在他这里根本没有，向来是今晚还在王宫参加晚宴，第二天你再问起时，可能已经在百里里之外的任职小镇上了。王后曾经在很久以前就说过，这个尘兮神官的心里除了主神和工作，可能不会再找到别的东西了。也正是这种脚踏实地的作风，让国王和王后对他非常喜爱。
　　此时尘兮的辩解让王后和国王忍不住都笑出声来，王后之所以能这样对他进行轻巧地揶揄，还因为二人自小便是邻居好友，一起读书长大。多年来似有几分亲情掺杂其中，所以王后总要在适当时机像儿时一般让他懵懂地不知所措。
　　“王后在和你开玩笑，无论是王后还是我本人，都从没有认为你的言行有所不妥。”最后还是国王拍拍尘兮的肩膀给他解了围。大家纷纷坐下。王后见桌上为国王准备的食物显然不够，就出去亲自安排饭食了。
　　王后刚刚离开房间，明墿神官立刻说道：
　　“陛下，为了不惊扰王后，有件东西我们趁现在看看吧。”说罢示意尘兮。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只见尘兮从身上取出用圣巾系成的包裹，解开四角，一个小小的盒子露了出来。慢慢地打开锁住的盒盖，盒子里一小段白色的东西静静地放着。国王凑上前去准备用手拿起来，被尘兮阻止了。只见他端起国王面前的杯子，将里面的酒向盒子里的东西洒了一点。瞬间，那个白色的物体突然象壁虎的尾巴一般扭动起来，疯狂地蜷曲和伸展着！国王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什么？”
　　“食腐族的舌头。”明墿神官平静地回答。
　　“食腐族？”虽然很早以前就怀疑它的存在，但是当它真切地出现在面前时，仍旧不免让人感到惊恐。
　　“是的，今天上午碰到神官大人后我也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早知道家里面已经掌握了食腐族的确切证据，尚风大人也不必去土族那边追查了。”太青一边说着，看见桌子上王后为国王准备的午餐，就忍不住自己先吃起来。
　　“尚风去了土族，怎么回事？”国王这时又想起刚才见到太青时他讲到说来话长的事，就问道。于是太青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侍女开始逐渐摆放饭菜，明墿趁这时吩咐把盒子收起来，担心一会儿王后看到害怕。
　　王后进到房间，看见太青正一个人吃的香甜，就笑着说道：
　　“太青将军，离家这么多天，是不是一直没有吃饱过啊”太青抬起头，歉意地朝王后笑笑说道：
　　“请原谅在下失仪，只是今天早上忙着赶路，没有在驿站吃早饭。平时在外面，倒也不会让自己饿着肚子。”他的话招来一阵笑声。王后挨着国王坐下来，国王提议为太青平安归来和尘兮的到来干杯。喝着酒吃着东西，王后问太青：
　　“尚风将军是回府上了吗？怎么没来看我和国王。”
　　“将军还没有回来，王后殿下。他去了土族。”太青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回答道。看到王后惊讶的表情，就简单地把边境出现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只是针对食腐族迹象的话题刻意回避了一些，以免她担心。
　　“哦，是这样啊。”王后脸上闪现出一丝失望。不过知道他近期情况平安无事，也没再说什么。国王见了就安慰她说：
　　“放心吧，尚风将军向来行事谨慎，不会有问题的。”
　　“我一会儿和明墿大人一起回神堂，向主神祈祷尚风将军平安归来，枢鹤将军能顺利地完成任务。”王后轻声说道。国王点头赞许。这时明墿神官问道：
　　“陛下，昨天早上我离开都城前商讨的事您考虑好了吗？”
　　“本来我还有些犹豫，是不是我们的动作太大了。不过从今天看到你和尘兮带回的东西，还有太青他们一路上遇到的情况看，已经没有考虑的必要了。必须马上行动，越快越好。”国王果断地说道。听见二人的对话，太青和尘兮都停下手中的餐具看着他们。明墿神官就对尘兮说：
　　“上午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把前期所有行动计划都告诉了你，你不是非常想知道要委派你的任务吗？现在受国王陛下委托，你要离开玉夏，去寻找我的老师，前任大神官涵。”
　　“涵？”听到明墿的话，不单是尘兮，王后和太青都感到很意外。
　　“对，并且务必完成任务，目前来看，现任的皇城大神官，我那位高傲的同学已经不能让我们信任了，二十年来，特别是近十多年间，皇城国王和他的爪牙为所欲为，祸乱天下，而身为神职领袖的大神官麦索则毫无作为，我曾屡次致信谏议均无结果。最重要的是，近一年多来我们这里发现的诸多异常，都被他视为无中生有和故意捏造。如果说不能辅佐皇城国王清明朝政是慵懒堕落，那么对待邪恶事端的出现仍旧不闻不问却横加指责，这就绝不是一个神职人员的基本行为了。因此我经过慎重考虑，在昨天早上把寻找涵的想法禀明了陛下”明墿简要地介绍了一遍，语气严厉而凝重。尘兮沉思片刻，疑惑地说道
　　“我曾经听老师您讲过涵大神官，不过算起来，如果老人家健在的话，也已经百岁高龄了，我怀疑……”
　　“我十八岁离开皇城神殿返回玉夏时，涵大神官将近六十岁，五十多年快过去了，现在应该是一百一十岁了。无论如何，我希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墿的话让国王以外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尘兮想想问道：
　　“我从哪里入手呢，现在有没有他的线索？”
　　“三十多年前，涵把大神官的职位传给了我的同学麦索，自己归隐世俗之外了。渐渐失去了书信来往，不知所踪。但是我似乎有种感觉，涵大神官应该还活在世上。虽然我不敢确定，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昨天早上我和国王谈起此事，也初步印证了我的想法。”明墿说完，眼睛看向了国王。这时国王站起身，从腰间解下一把精致的匕首说道：
　　“这是涵的随身之物，你戴上它，可能会对你的任务有所帮助。”看见尘兮几人意外的表情，国王就解释这把匕首的来历。
　　原来在十八年前，皇城开始变得有些贪婪，各属国间也因此不再像原来一般彼此信任，纷争初现，国王的父亲有一次巡查边境，追击一伙骚扰边民的军队时，在玉夏西北部的邙山南麓一带遇见过涵。二人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不过彼此相识且有不错的交往。按着先王的说法，涵同先王的父亲，也就是国王的祖父是莫逆之交。因此二人见面颇为欢喜。老人当时年逾九十，须发皆白但步履从容。神情矍铄思想敏锐已非俗人可比。得知先王独子已经九岁，便欣然解下随身匕首相赠，以示对幼小王储的厚爱及世交友谊的眷顾。根据那次相遇时涵自己的说法，他一直独自一人在皇城北部的邙山南麓一带活动。这似乎就是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联系了。
　　尘兮接过匕首，精致锋利，象牙雕刻的把手典雅柔和，兽皮缝制的刀鞘由于年代久远儿变得光滑细腻。尘兮点点头，似乎是说给国王和明墿，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好吧，那我就先从邙山南麓向西寻找。”
　　“找到涵的意义重大，不但能通过他了解到我们前期制定的秘密计划是否正确，最重要的是，对于现任大神官麦索，他应该有着比我们更加全面和透彻地了解。早在涵把大神官职位传给麦索时，我就很想知道其中原委，因为我相信，无论从学识和品质上说，麦索都不是大神官的合适人选，起码不是最佳人选。我总觉得当时他让麦索担当整个皇城大陆的神职领袖，应该另有隐情。”明墿眉头紧皱，一边说着一边回忆。
　　“好的老师，我明白您和国王陛下的意思了。”尘兮认真地点点头。只见明墿神官站起身，绕着桌子踱了几步，最后站在窗前想了想又说道：
　　“我所讲的意义重大，还有另一个原因。都说我们神职人员是主神的人。近一段时间我经常思考一个问题，我们没有聆听到主神的声音已经很久了。如果涵仍旧活着，我想他应该是离主神最近的一个人。”看到众人迟疑的目光，明墿补充道：“当然我大多是指精神上和学术上。不过这也足够了，我们现在不是猜疑，而是已经确定黑暗魔法势力开始活动，那么无论是从国家社稷上讲，还是出于神职人员的责任，都有义务把这些事情告知主神，并寻找主神的示意和启发，用来指引我们的思想和行动。”
　　“老师的意思是，涵能够在主神留下经文的几千年后再次得到示意？”尘兮兴奋地问道。
　　“这就不是我们所能领会和揣摩的了。不过我确信，既然黑暗魔法重新来到了世间，那么代表正义力量的光明魔法也一定会应运而生，但要靠我们虔诚地去发现。从这方面来讲，涵肯定要比我们走在前面。”明墿说完，坐回到椅子上。
　　“请陛下和老师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寻找到涵大神官。”尘兮听到明墿神官的话，感到自己肩负的使命沉重，就坚定地说。明墿神官听了笑笑说道：
　　“呵呵，你一介书生，现在外面的世界凶险异常，自己上路恐怕会很困难，别说路途遥远敌人众多，单单是流寇马匪可能就会让你应付不了。”说完看了一眼国王。国王就接着说道：
　　“昨天早上我和明墿大人谈论这个计划时还在考虑让谁陪你一起去，不过现在似乎不用发愁了。”一旁喝着酒的太青看见国王和明墿都微笑着看着自己，立刻明白了国王的意思，就停下酒杯捏捏耳朵，迟疑地说道：
　　“很荣幸能陪伴尘兮神官一起执行任务。不过我觉得我更适合带领部队和敌人厮杀，找人这活儿……我好像不太在行。”看见国王和明墿都笑而不语，又摇摇头说：
　　“没有具体位置，不知道死活，还是个老头儿！要是枢鹤那家伙在就好了，三百年前的人他都敢去找，这个涵肯定不在话下。”他的话让在座的人都笑了。国王说道：
　　“别小看这次任务，也别觉得你会轻松。从某些方面讲，它可能比你带领千军万马冲入敌军更危险。还有我们的尘兮神官，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出现闪失。外面的情况你比我们都更了解，如果随便找个人陪他去，你觉得你自己能放心吗？”国王说完微笑着看着他。太青瞅瞅国王，又瞅瞅尘兮问道：
　　“尘兮神官，我知道你不喜欢剑术，不过我想知道你平时有随身的武器吗？”
　　“回禀将军大人，在下以前从不携带武器，但是现在有了。并且保证时刻不离身边。”
　　“嗯，不错！在哪儿，让我看看。”太青见他这么说，就高兴地看着他。
　　“这个。”只见尘兮把国王刚才给他的匕首抓在手上，并且还从刀鞘里拔了出来，朝他晃晃。太青这才知道自己被他糊弄了，就无可奈何地靠在椅子上。国王和王后还有明墿神官都笑了起来。这时尘兮认真地说道：
　　“将军大人，我明白您是想知道我有多少能力保护自己，我确实不喜欢武力。不过请您放心，如果遇到敌人，我也会像您一样勇敢面对。”太青听完他的话就笑笑耸了下肩，想想放下手里的食物郑重地说道：
　　“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好吧，我就听从陛下和明墿大人地安排，陪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