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风语颂》白夜巫师

10、寻找涵的开始

　　离开玉夏边境好几天了，村庄和集镇开始变得密集。进入皇城北部的邙山东段，太青和尘兮沿着平原和山地中间的过渡地域直接向西。这条线路和前些天尚风一行的位置相比，正好是邙山的南北两侧，由于邙山山系巨大，山脉阻隔相距也有几百里之遥。深秋的天气虽然开始转凉，但是东西横亘的巨大邙山山系将皇城大陆北部的寒流抵抗到高空，让南部山麓形成了暖洋洋的一线。再往前走，是原来同玉夏国接壤的一个已经消失的青阳国都城，现在已经完全被破坏废弃，成为皇城暗中骚扰玉夏的缓冲地域。太青每每经过此处，只要能够勉强看到城郭残破的影子，都难免驻足观望良久。现在决定绕过这座孤城，从它北部的山区进入完全意义上的皇城势力范围。这样一方面可以减少被对方注意的可能，同时也更符合寻找涵的要求，毕竟十八年前最后一次发现涵的踪迹，就是在邙山山系的南麓。
　　二人骑马一前一后在路上前行。走在前面的尘兮总觉得有些别扭。虽然相互比较熟悉，有时候还常开玩笑。但是作为二级神官的自己，官职其实比太青要低很多。即便都很敬重对方，可是按着王国的礼仪，尘兮是要跟随在他的后面走才合乎规范。这次出来为了掩人耳目，最大程度上避免被皇城密探注意，太青的身份就从禁卫军副将军变成了游历各地的行医者尘兮的管家了。而这个让尘兮感到糟糕的关系设定还出自太青本人。尘兮想到这里，又浑身不自在地回头看了看，后者则仍保持着几天来的惯有姿态，抱着双肩闭着眼睛，随着战马行走打盹儿。因为太青这次回到玉夏都城，只待了短短的几天就重新上路，所以没有认真休整，甚至连身上的衣甲都没有更换。头发早已长长地披在脑后肩上。零乱的胡须长而茂盛，让整个下巴看上去有些凶狠，嘴巴似乎都显得小了很多，使本来就英武的面容更增加许多野性。虽然他闭着眼睛，但是对尘兮的一举一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他心里翻来覆去地不自在，太青也心知肚明。这时见他又扭头观察自己，就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和他讲明白，否则以后可能真的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尘兮神官。”
　　“在的，大人。”尘兮和以前一样拉住了缰绳。
　　“继续走，不用停。我只是和你说几句话。”看见他转过身继续动起来，太青又觉得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了。尘兮走了一会，见没有动静又回身望望，见到他挥手示意他继续赶路，就重新坐正了身体。过了一会听见T在他身后说道：
　　“我们俩相识也算很多年了，不提明墿神官多次在我们面前对你表示赞赏，单从我个人来讲，也知道你做事严谨品行出色。不过我想说的是，我们离开玉夏在敌人的领地上活动，只靠正义感和勇气是远远不够的。”
　　“谢谢您的赏识将军大人，您过奖了。我明白您的意思。”尘兮回应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和王后殿下同龄吧？”太青问到。
　　“是的将军，我二十四岁了。”尘兮不知道太青的意思，不过还是很认真地告诉他。
　　“我的年龄比尚风和枢鹤都大一些，即使尚风是我的长官，但是我们在外面都像兄弟一般毫无顾忌。我希望你也一样，不要让王国的礼仪束缚手脚。在我们重新回到玉夏王国以前，我不会在叫你神官，只称呼你先生；你也一样，不要再喊将军和大人，也不要在人前叫我名字。你只记住我是你的管家，你的仆从。知道吗？”太青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的将军，我只是一时不太适应。毕竟，尊敬上级和长官是忠诚和修养的必要态度，这是我从小就极为重视的，不过我会努力克服自己适应特殊情况。”
　　“好的，接下来咱俩得分工一下，遇到普通百姓和官员之类的人，你负责接触和交往。如果遇到军队和探子，还有山贼强盗马匪一类，你要看我眼色行事。”
　　“好的管家，这样最好！”尘兮很快投入角色，还故意把管家两个字说得特别清晰。太青听了就笑笑说：
　　“不错！先生。这才是我需要的效果。”说完两人开心地笑起来。
　　转过一片松林，一条浅浅的河流出现在道路一侧的山脚下。二人下马让战马去喝水，太青将尘兮领到一块平坦的石头旁，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打开，指着邙山南部的几个标记对他介绍起来：
　　“记住这些地方，一旦遇到意外情况我们分开了，就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地点汇合。”
　　尘兮看见地图上星星点点地画着一些位置，从最东边的玉夏国边境开始；北至邙山山脉，南至雪山地带广袤地域间。清晰地标注了所定地点的地名及地貌情况，还有位置地区的明显特征，一直延伸到皇城附近，而皇城以西的大部分地域就不再有标注的地点了。尘兮有些不解，抬起头看着太青。于是对方开始给他讲解。
　　早在六年以前，尚风成为玉夏王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近卫军副将军，便开始了在他国土地上建立秘密的联络地点的行动。其实从他晋升将领开始，这个计划就在心里产生了。自小就出去执行各类任务的尚风意识到，建立秘密的地点用以联络队友，调整任务状态和躲避敌人追踪是极其重要的，一些有人员值守的联络点平时还可以搜集情报，观察对方活动规律等，为玉夏提供第一手可信资料。那时在这一地域内很多属国还没有被皇城完全占有，但是其贪婪残暴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尚风便利用各种机会考察地形地理，以后又安排了太青和枢鹤的加入，使这一计划不断丰富完善，到现在形成了一个分布广泛隐秘有效的联络网。这些联络点让外出执行各种任务变得快捷和安全了很多。虽然大部分都在荒凉的险绝之地，但还是有一些隐蔽在人烟密集的城镇，把敌人各方面消息源源不断地提供给玉夏。特别是皇城近些年的一些状况，都是依靠隐藏在它附近的联络点才掌握的。
　　尘兮看过之后，心里惊叹尚风的心思缜密，也感叹在敌人腹地生存的危险和艰巨。这时候太青说道：
　　“你现在只需要记住邙山南麓一带我们要经过的一些地点就可以了。至于南方雪山北部一线和中部地区，那里不用看，我这个地图上标注的也很少，枢鹤将军掌握着那边的地图，南北两侧和中原腹地整个联系地点只有尚风大人全部知晓。我需要郑重说明的是，这些内容要绝对保密，对于不相关人员，他是不存在的，甚至连国王和明墿神官都知之甚少。只有尚风、枢鹤和我了解，还有几个经常出来执行战略任务的禁卫军将领和队长知道相关地区的几个地点。它不但是我们危急时刻的避难所，还是玉夏了解外面的眼睛和触角。特别是有人员驻守的联络点，虽然据点之间没有联系，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他们都是当地仇恨皇城统治的有识之士，有的一个人，有的还有完整的家庭。一直冒着生命危险同玉夏并肩战斗，因此没有非常的情况不要和他们接近。如果必须使用联络地点，切记要确定安全不要带上尾巴。即使我们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能暴露这些地方，否则对于我们整个王国来讲，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放心吧大人，我知道怎么做。”尘兮郑重地回答。太青满意地点点头。见他记得差不多了，就把地图拿起来撕得粉碎，然后扔进河水中。最后严肃地告诫道：
　　“记住，在玉夏之外的所有地方，除我之外，不要信任任何人！”

　　二人上马继续前行，尘兮突然在前面问道：“管家，这些地方你以前都来过吗”
　　“雪山北部跟着枢鹤去过一些地方，中间地带尚风熟悉得很。只有邙山这边，我比他们俩人都清楚。”太青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慢吞吞起来。这就是他的特点，除了谈论任务和军队事宜，平时说话总是给人心不在焉的样子，或者肆意调侃没有规矩，因此不是很熟悉他的人，很难把他和勇猛果敢的禁卫军副将军联系起来。
　　尘兮对于太青、尚风还有枢鹤，可以说非常熟悉了解他们，在他的心目中，这三个人和明墿神官在当今危机四伏的年代，似乎肩扛着玉夏王国一大半的天空。虽然国内武官文臣众多，杰出人士充溢都成，但是大多是先王麾下的年迈将军和老臣，就像尚风的父亲，难免英雄垂暮，曾经的豪气与辉煌都伴随岁月的流失而淡出了历史。自己的老师明墿神官多次用极高的评价和他谈论过这三位将军。自己和尚风是从小相邻的密友，对他的能力和人品自不必说，成年后与太青和枢鹤为数不多地几次交往，也能真心感受到两人的杰出与卓越。从国王和明墿神官决定由太青和他一起出行的那一刻起，尘兮就从心里庆幸起来，仿佛这个任务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我现在突然特别想见到这个叫涵的前任大神官，不单是国王交给我们的任务还有明墿神官阐述的重要意义，就从我个人来讲，真希望能快点找到他。”尘兮慢悠悠地说。
　　“为什么？”太青问道。
　　“我自小跟随明墿大人学习神学，他曾很多次地讲述过这个人。如果不是他将大神官的职务交给了现在的麦索，明墿大人在我二十岁晋升二级神官的时候，就会把我送到皇城跟随涵继续学习了。”
　　“我对你们神职人员了解得很少，不过明墿神官是我非常敬重的人，他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我觉得你跟随他学习，远胜任何人。”太青听了就立刻说到。
　　“难得你这样尊敬他，不过他背后也没少责怪你。”尘兮笑笑说。太青知道他要说什么，就笑起来道：
　　“不单是背后，还有在国王面前，经常怪我不去神堂参加仪式。”
　　“其实明墿大人的意见是对的，您应该定时接受他的祝福和庇佑祈祷。作为神职人员，我知道这不但是弘扬主神的精神，也确实可以为您带来具有实际意义的保护。”
　　“打住先生！”太青在后面听见尘兮还要继续讲下去，就拦住他的话题说道：“我从心里崇敬主神，也尊敬你们的职业，不过你这会儿像明墿那样开始讲解教义了，我会睡着从马上摔下去的。”尘兮听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其实在太青的心中，还是非常感激明墿神官的好意和多年的辛苦。深知他的祝福仪式完全为自己好，希望自己在恶劣的环境下得到主神地庇佑。只不过久经生死考验的太青已经对危险感到麻木，懒散的性格让他疏于对形式地热衷。他相信持之以恒的神官祝福和庇佑咒语可以最大情形的给他提供保护，但是又觉得一名勇士与其祈求主神地保佑，还不如不断磨练自己的意志，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剑术。因此对待明墿神官为他们定期举行的祈祷仪式就不怎么上心，经常是借故请假或者离开。每次明墿神官责怪他，他就和这位老人打哈哈开玩笑，弄得明墿拿他没有办法，有时候只好请求国王陛下来约束他。太青这时又想起临行前明墿神官私下里对他说的话。
　　“将军大人，我已经老了，不知道还能为王国工作多久。尘兮无论从品行和神学研究领域都是我学生中出类拔萃的。他具有难得的资质，即使放在整个皇城大陆的神职系统考量，也毫无疑问是杰出和优秀的。我希望您尽可能地帮助他完成任务，为他的安全，也为王国的事业。”
　　“放心吧明墿大人，您的想法在很早以前国王陛下就和我们谈到过。我虽然有时候偷懒不去参加您的祈祷仪式，不过我深知一个优秀的神官对王国意味着什么。接受这个任务后我私下里想，让尘兮执行这次任务，一方面是形式所逼，一方面也让他多一些经验和磨练，以便将来能够承担起更重要的使命。从这个角度看，其实对于年轻的尘兮来讲是件好事，大人不必过于担心。”明墿神官听了这些话，就高兴地点点头说道：
　　“将军大人果然深谋远虑，不愧是国王的得力臂膀，尚风将军大人说您粗中有细，看来所言极是。”说完拍了下他的胳膊，满意地离开了。
　　想到这里，太青看了看前面马上的尘兮，思考一下问道：
　　“先生，如果那天碰巧我们没有在一起，你却遇到一个危险的敌人，你会怎么做呢？”
　　尘兮想想说道：
　　“这要看具体情况决定吧，如果他还有一点点的正义感和良知，我必须努力说服和教导他，这样不但保护了自己，还能争取到更多的力量一起面对残暴的皇城统治。”他的话没有出乎太青的意料。太青就大声在他身后说道：
　　“听着，如果确定对方是一个对你非常危险的敌人，就尽快寻找机会用你的小匕首宰了他！这是你能生存下来的唯一选择。千万不要试图和魔鬼讲道理，那样你会死的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