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已开，君归否》何处可歌

4、第四章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外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慕郁染在府里闷了三日，今日总算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了。这一场雪下来，天气更加冷了，夜间外面已经是滴水成冰。慕郁染虽然嘴上说不在管那两个人的死活，可心里还是惦记。上次身上带的钱不多，他们还要请大夫买药治病，也不知道够不够？寒冬腊月里，要是因为拖欠房费被赶出来，那可真是要被冻死了。

　　想着，慕郁染便悄悄来到了上次他们落脚的那家小店。上次没来得及仔细看，今天慕郁染来了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个后门！

　　“敢情他们早有落脚的地方啊！白白骗了我二十两银子去！”

　　仔细打量了周围一番，这处院子周围都是民房，那面朝着端阳街，肯定有门面。慕郁染想起那两人是北漠人，又在城里早有落脚之处。觉得不妥，万一是北漠的细作可怎么了得！于是三两步上了旁边的房顶，抄近路到了端阳街。

　　端阳街恐怕是这金萧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了，洪楼、晚阁、锦春堂，全金萧城好吃好玩的地方都在这了。而且街后边就是平康街，是青楼妓管会聚之处。身负重伤的逃亡之人选了这种人员密集之处，相里这里肯定对他们很重要！不然他们断不会在这种危急时刻，还冒险来这里。

　　按照刚才的方位，慕郁染很快便找到了地方。定睛一看，着实出乎她意料。

　　“海棠楼？那两位还真是别出心裁，选了这么个地方！”

　　不同于青楼，海棠楼的姑娘凭的是琴棋书画、歌舞才艺取悦客人，卖艺不卖身。里面更有才貌双绝的，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而且，在这里若是稍有举止轻浮，无论身份贵贱一律会被小厮“请”出去。这也是那些文人雅士、达官贵人喜欢这的原因。既赏了美人，还落得个风雅之名。

　　可惜啊，无论这里多风雅，慕郁染一个女子也是进不去的。

　　正当慕郁染盘算着该怎么进去时，突然觉得身后一阵杀气正在逼近。这股气息，熟悉中带这些不怀好意，还有一丝丝的怂。莫非是……

　　挥手一挡，一抓。电光火石间，对方还没来得及还手，慕郁染已经打掉了他的“凶器”，拿住了他。只是，慕郁染没想到自己抓住的竟然会是他！

　　“疼，疼，疼。”

　　文陌尘哪里想得到自己不过开个玩笑，就被人在大庭广众下制服了。

　　发现是文陌尘后，慕郁染连忙松开手。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时候来金萧城，想当初他可是被兄长活生生怼跑的。弯腰捡起被自己打掉的扇子，还给旁边正可怜巴巴揉着手腕的人。描金嵌玉的金丝楠木扇骨，虽然以前天天都见，但每次还是要感叹一番：文家可真有钱！

　　“你不是去南郡过冬了吗？怎么来这了？”

　　“我这不是想你了承皓兄了嘛。”

　　文陌尘说的“情真意切”，可惜慕郁染一点也不信。看样子八成又是为了逃避相亲跑出来的，不然他早来信让她们在城门口列队欢迎了。

　　“走，我请你去洪楼吃酒去！”

　　看慕郁染两眼怀疑，文陌尘赶忙转移话题。慕承皓这个妹妹读书一副死脑筋，可偏偏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可谓是“绝顶”聪明。当然了，“绝顶”代价。因为这转的过分快的脑筋，慕郁染的脑袋不知道挨了慕承皓多少下。可惜，这丫头就是不长记性。

　　两人一进洪楼，掌柜就立刻笑脸迎上。

　　“郡主和文公子大驾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李掌柜一句客套话令文陌尘笑出了声，这李掌柜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李掌柜，你这若是小店，那金萧城中岂不全是地摊了？”

　　李掌柜早习惯了文陌尘调侃，若他一本正经，他才觉得奇怪呢。

　　“郡主今日是在雅间还是？”

　　“老位置吧。”

　　李掌柜一笑，让小厮招呼贵客上二楼。别人家的小姐都是在闺阁里绣花习字，就算来酒楼，也都是跟着长辈在雅间用膳。这位郡主偏不一样，每次不是和侍卫来，就是自己来，喜欢坐在在二楼廊边。论身份，她算是北疆十城中数一数二尊贵的，但却没有一点架子。每次来都是笑嘻嘻的，别人打招呼也会回礼。

　　落座后，慕郁染也不跟文陌尘客气。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还点了一壶照堂春。缓缓蒸腾的温热酒香配上檐上皑皑白雪，此情此景，要是对面坐的不是这个聒噪的家伙就更合慕郁染心意了。从坐下，他的话就如草原上的风滚草一样，一茬接一茬，一茬接一茬。慕郁染在帝都时就认识文陌尘，那时他和兄长同在黎夫子座下学习。他们两家里的又近，文陌尘常带着好吃好玩的来找兄长，尽管那些东西到最后都落到了她手里。文陌尘小兄长几岁，书读的没有兄长好，也打不过兄长，一天到晚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到现在，也十二年了。

　　可，十二年过去了，她还是不明白文陌尘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说？

　　终于，慕郁染实在听不下去文陌尘的“高谈阔论”，打断道：

　　“你这次打算待多久？”

　　“三四个月吧。我打算等三月漠北的织金毯来了，买几箱带回帝都。”

　　文陌尘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异样，又很快正常。继续吃着他的梅酿蟹，这菜可只有现在吃得到。螃蟹从青江快马送来，每只五两。一路用浸湿的麻布包着放在内置炭盒的木箱中，到时一箱中能有五六只活着。将梅花铺在白瓷坛里，放入洗净的螃蟹，倒入金萧特有的上乘清酒。封坛，放于暖房，将活螃蟹在酒中浸上三日。做好的梅酿蟹或生食，或清蒸。螃蟹的鲜美中带着清冽的梅花香味，配上温酒，味道极美。这样一只便要五金。北疆十城，也只有金萧城的洪楼才有。

　　“有钱了不起啊。”

　　慕郁染小声嘀咕了一句，继续用银勺抠着她的螃蟹。三金一尺的织金毯论箱买，也只有财大气粗且败家的文家公子干得出来。不过就算他家屋子大，也不用把每一处都铺上吧？没听说文伯母最近迷上北漠风情的东西，不然母亲早就接到帮忙买东西的信了。毕竟，有些好东西他们更愿意卖给镇守一方、爱民如子的军侯，而不是倒卖货物的商贾。

　　文陌尘斟了杯酒，喝了一口，丝毫不理会慕郁染的嘀咕。反正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她就一直在说这句话。梅酿蟹配照堂春，品尝完带着梅香的蟹肉后和喝一口回味甘甜的照堂春，可真是绝配。这丫头可真会吃！看着对面慕郁染吃的津津有味，文陌尘宠溺一笑，招手叫来了店小二。

　　“客官您吩咐。”

　　“你们这螃蟹还有几只？”

　　“四只。”

　　“我都要了。”

　　“客官您可真识货！这可是今冬的最后四只了。”

　　旁边的慕郁染目瞪口呆地看着文陌尘如同买了四个馒头一样买了四只梅酿蟹。二十金就这么随随便便花出去了？

　　有钱……确实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