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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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林一改过去一袭青袍的装扮，穿了西装，打了领带，但或许是衣服大小不合适，又或许是头一次穿除了长袍马褂以外的衣服，他走起路来总是别别扭扭的，低头含胸的。
这种情况直到他走上讲台自我介绍时才略微改善，“同学们好，我是尤鸣霞先生的助教，叫徐林，下面一个星期的国文课将由我代替他给你们上课。”
底下的学生们一时有些懵懵的，不明白为什么开学没多久就要换老师，结果在知道面前这个叫徐林的只是助教暂时代几天课，又恢复了活力。
少年人都是喜爱新鲜的，徐林长得好，说话也斯文，一下子就得了她们的几分好感。
袁二和自家姐妹讨论还不够，隔着一个过道突然凑近问良玉，“这个徐助教和宋老师比，良玉妹妹觉得哪个长得好？”
聂良玉一时有些无言，她清楚徐林的为人，相由心生，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他外貌上的吸引力。
不过幸好，袁二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是要求她的答案，只想聂良玉跟着有些参与感，心中早已有答案，因此在听到袁三说更喜欢徐助教的长相后立马转头反驳。
“你懂什么？三妹妹，你怎么总是喜欢这些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宋老师宋公子那样的才值得人倾慕呢！”
“姐，宋老师长得是好看，我承认，但是在我心里就是比不上这位徐助教，他身上有种我没见过的气质，可迷人……”
“哼，往日里说你眼光差，没想到是真的差，看人都不知道怎么看，他身上穿的衣服你没看清吗？袖口处都长了一大截，我从没见过穿西装还要挽袖口的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什么！”
袁花枝这个人看上去没个正行的人，观察人倒是挺细节。
聂良玉在最初看到徐林的惊诧愤怒过后，倒有心思想起其他事来，所以听着袁家两姐妹的争吵也能笑出来，没想到袁三还真反问了一句“说明什么？”
既然人找到了，还至少要待一个星期，往后来日方长么。
于是，她听着袁二继续说道，“袁三你今天你真是笨死了！”
“说明他这个人身上穿的这套一副要么是借的，要么是买的二手货……一看他就是不会穿西服的人，现在这样，就像娘说她表姨婆家，叫‘打肿脸充胖子’……”
聂良玉看原本相处得好好的两姐妹一下子吵得挺凶，还是在课堂上，有心想提醒她们，所以说了一句。
“看人要注重品格，外貌方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没有统一的界线，品格就不一样了，等日后相处久了你们再争，好不好？”
再说，“现在是上课时间，再吵下去，管你们两个谁喜欢徐助教，都得出去教室外罚站。”
两句话下来，袁花枝突然感到一阵委屈，她想反驳说自己就是这么肤浅，就是这么一个看重外貌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一把弃了季安娜递出的橄榄枝。
可是，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还是有感觉到不同的，良玉仙子现在在她心中的形象是人美心善，虽然前者是必不可少条件，但后者也是重要的。
做朋友么，谁都不喜欢一昧向自己索取的朋友。
……
徐林站在讲台上，心生感慨，放在以往，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不过是在一次宴会上碰到一个人，答应帮他做一件事，就有如此回馈。
不知道，等以后他真正帮他办到那件事情以后，又会有多大的收获。
过去，徐林虽然自认才华横溢，不过是缺少一个向上爬的机遇，寒门子弟又如何？清朝灭亡科举取消又如何？
老天终究厚待他，让他命遇贵人，让他彻底摆脱了旧派人士的枷锁，有了成为那些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新派人士的未来。
只是，当他自得的目光扫过教室中央时，突然顿住。
聂朝安的女儿聂良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聂良玉在看到徐林突然瞳孔骤缩的表情，禁不住弯眉笑起来，笑容甜美纯真，和原身对待徐林的样子有了八分重合。
——惊讶么？可是，这个惊讶对于我来说是惊喜，于你，大概是惊恐吧。
——不会以为避而不见就可以把做过的事情忘掉吧？那种天真到愚蠢的想法可不应该出现在你徐林的身上呢。
翻开国文课本，尤老先生昨个儿讲的小短文已经结束，下一篇是文言文。
结果，这么一看题目，聂良玉险些要笑出声来。
《说苑·复恩》，《史记》秦本纪第五。
这么介绍可能有些陌生，但是要说到成语“知恩图报”的出处是“说苑·复恩”，那就再熟悉不过了。
文言文篇幅不长，主要讲的是一个叫秦穆公的人，曾经一次外出王宫，丢失了自己的骏马，结果发现一群人把自己的骏马宰杀掉在分吃马肉，没有责怪却说道，“我听说吃骏马的肉不喝酒的人会有杀人的念头。”并且双手把酒送上。
吃马肉的人被秦穆公的骚操作搞这么一出，立马自感惭愧，后面更是在晋国攻打秦穆公，把秦穆公围困住的时候，一下子愤起说要报答他当初的恩德。
结果，得到他们相助的秦穆公击溃了包围秦穆公的军队，并把晋惠公抓了回来。
故事内容当中是否有不合理的情节并不十分重要，关键是这篇文言文想要传达教育学生们最核心的一个观点就是：知恩图报。
再不然说是“好人有好报”也行，但不管哪种说法，强调的就是一个“报”字。
让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去教别人知恩图报？
简直是件滑稽至极的事情。
然而，聂良玉坐在位置上，捧着脸观察时，丝毫没有发现徐林面上的心虚或者是不自在。
到底是在聂家私塾待过几年的人，白话文也好，文言文也好，徐林都能够讲得透彻易懂，颇有老师风范。
但是，徐林讲得再好，他所熟悉、所擅长的教书模式仍然囿于旧派，大部分时间都是让学生一遍遍朗读课文，他只是把字词意思翻译一通就再没有任何互动。
学生们对新老师的新鲜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再加上朗读课文这种形式，有太多浑水摸鱼的方法。
有些人看徐林只是站在讲台上并不下来转悠，就只低着头并不张嘴，有些胆大的，就干脆竖起书本挡在面前，私底下和旁边人聊起话来。
吵吵嚷嚷的，和读书声混在一起，丝毫不显违和。
就在这一片混杂声中，聂良玉举手说道，“徐助教，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徐林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拒绝，但等他看到其他学生一下子安静看过来的眼神，他又有些怀疑，莫不是，新式学堂的教学方式不同之处就在此吗？
万一，他所以为的不可行之事，在新派人士看来在正常不过了呢。
毕竟，上午他所听说的什么演讲比赛，就是他在书塾未曾听说过的。
徐林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袖口，反应过来后，又把过长的袖子重新折上去，“聂……同学，请说。”
聂良玉一下站起身子，蕾丝格纹的裙角在课桌底下荡起小半圈漂亮的弧度，一张漂亮的脸蛋上似乎盛满虚心好学。
“课文中说，秦穆公在得知自己爱马被杀，却心胸宽容，反担忧吃马肉的人因过食致死，主动奉酒为诸位壮士解渴，因此，于诸位壮士有恩德。假如，在晋军围秦公时，他们反不上前相助，却站在晋军一方落井下石，该视作是何等行为呢？”
“我想请问徐助教，这是叫作‘恩将仇报’呢？还是‘忘恩负义’呢？”
徐林眼里一片冰凉，聂良玉这一问虚心好学是假，指桑骂槐是真。
无论是恩将仇报还是忘恩负义，针对的都是他徐林本人，不然，不过是一个过时的故事，又谈什么假设不假设呢？
他并不是一个心胸广阔的人，在他心里，聂良玉就是一个愚昧不堪、行事浅陋的人，实在算不上什么讨人喜欢。
现在徐林作为老师，她就是这样一副不尊师长、咄咄逼人的姿态，实在让他心中怨恨上了她。
徐林强装温和，一副循循善诱的为人师表模样。
“聂同学这个问题问的好，只不过，文中诸位壮士高义，有狭义心肠，和恩将仇报、忘恩负义谈不上半分联系，还望聂同学不要有如此侮辱壮士名声的假设。”
呵。
聂良玉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竟显出三分清艳之意，没看出来啊，这徐林竟然是男人中少有的白莲，两句话就把臭帽子甩到她头上，还迅速给她安了一个不还好意，不尊先辈的名头。
“徐助教也同样仗义，只不过，我们讨论的不是课文里的人物么，我只想更加深入理解‘知恩图报’一词，为何要归为‘侮辱’呢？”
“况且，徐助教有所不知，我们光华女校的上课方式向来是师生一问一答，学生有惑，老师为其解惑。现如此让我们一昧闷头读书，未免课堂效率降低，有违教导学生之嫌。”
“徐助教，不会不知道吧？”
既然，徐林不想含蓄，想要贴脸子撕，她聂良玉也不会怵就是，软刀子捅人的一点痛就受不住了，那快刀子的狠就更加让人跳脚。
不过，不知道自以为大才的徐林在发现适应不了新派教学方式以后，又会怎样表现呢？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2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