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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康渠 ...


  •   “榄哥!你醒了!”

      屠榄一睁开眼,就听见康渠这口吼死人不偿命的公鸭嗓,简直活受罪。

      他看着四周的墙壁和窗帘,又看了看身上的病号装,脑袋昏昏沉沉。

      “别......”瞎嚷嚷......刚说了一个字,屠榄就疼的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就跟猪大肠似的黏在了一起,看来是发炎发的厉害,都肿了。

      “别啥?榄哥?你叫我别啥?”康渠见屠榄说了一个字疼的跟被容嬷嬷扎了一样,心急得不得了。这一心急,他那公鸭嗓更加公鸭了。

      “......”屠榄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了,你一定让我别站着!”康渠一拍脑袋,报出了个能把屠榄再气晕过去的答案。

      “......”

      “榄哥,你放心,我昨晚都是坐着守你的,刚才你一睁眼我太激动了才站起来的。”康渠竟然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屠榄心说,我知道了,我摸得到,被子上都他妈是你个龟儿子的口水,还守床,呸。

      “榄哥,昨个儿你发生什么了,怎么在那个停车场就睡了,太不安全了,再累也要坚持一下走走到宾馆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

      “还有啊榄哥,说来我也有错。昨天我和董叔打你电话都是关机,就去赭山找你了,找遍了整座山都找不见你,路过那个停车场没敢进去,这山里的樵夫说啊......”康渠压低了声音,“这停车场闹鬼,死了好几个人了。所以昨天晚上我俩都没敢进去,就上山的时候喊了你两声,董叔还拿了探照灯和望远镜望里头看了好几遍,都没你;下山的时候也看,也没你。所以我们这才走了。”

      屠榄觉得奇怪了,照理说这赭山也不大,满山遍野地喊总有几声会给自己听见的,而且照那后来山魑的声音判断,康渠应该喊得不小声。怪了,自己还真就什么都没听见。而且这探照灯穿透力这么强,总有几束光能给自己看到的吧,但事实就是自己啥都没看见。

      “榄哥,对不住啊,一定是我们昨晚找的不仔细了,你是不是早就晕在那停车场了?早知道我们该进去找的。”康渠一脸自责。

      “你看你啊榄哥,真的太惨了......”康渠说着哽咽了起来,“鞋子只剩了一只,袜子也只剩一只,头上身上都是灰,脸上都是血,手上也都是玻璃渣子,医生还说你吸了什么气儿,声带肿裂了......”

      你要不要把我说的像个农民工一样......屠榄心说。

      “都怪我......”康渠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怎么又怪你了?屠榄真怀疑康渠的逻辑,这人是当年是怎么考全系前十的。

      “都怪我......怪我做完没进那个停车场找你,都怪我胆儿小......”

      哎,周大少在心里叹了口气。

      屠榄虽然总损康渠,但是真心把他当好兄弟的。

      他和康渠是大学同学,康渠是四川的,康父康母都是农民,康渠是个长气的,从农村学校考到了R大,从四川的小农村进了杭州这个大城市。

      当时两人一个寝室的,屠榄土生土长浙江人,学的医,康渠学的机械工程。

      康渠第一次来大城市,难免有股乡土气,也不怎么会说话,寝室里其他人对他表面客客气气,背地里却嘀嘀咕咕,骂他土骂他傻。就康渠这二愣子还每天待人家跟亲兄弟一样,垃圾抢着倒,开水抢着打,外卖也主动去帮人拿。

      但有些白眼狼总是养不熟的。为他们做牛做马做惯了,他们也就把你看作是自己的狗了。屠榄看不下去,但也不能当着康渠的面把他的事拿出来跟人撕破脸皮,就常在康渠不在的时候“客客气气地提醒”下那些白眼狼,但谁知那些白眼狼表面应下了,背地里把气儿都撒在了康渠身上。

      那天屠榄从老爸那里回学校,就看到了扶着学校围墙,脸肿得跟猪一样的康渠。说实话,要不是康渠那丑的能吓死恐龙的狗啃板寸,屠榄还真不知道认不认得出来。

      一气之下,屠榄就背着重伤的康渠奔回寝室找那几只白眼狼理论去了。一个人在寝室里单挑了三个成年男性——主要是在挨打。不过还好马上就有老师来协调了,一看是屠榄,马上就对着其他三个人一通乱骂,又忙给周大少赔不是。之后屠榄又让老爸搞关系给康渠单独安排了个寝室。

      虽然后来送康渠去医院的时候被医生骂的狗血淋头:“小伙子亏你还是个学医的,什么?兽医?兽医也是医啊,重伤病人不能乱移动不知道啊,还把他抗回寝室?幸好康同学没什么内伤,不然早就半条命给你搞没了。”

      但是那一刻周大少终于感觉到了自己有点用处了,一颗侠肝义胆也就从此在他心里种下了。而且回家还被老爸表扬做得好,他更是得瑟得上天了。

      打那儿以后,人人都传康渠给周大少收做小弟了,也没人敢惹他了,就是话说得难听点。但康渠也不介意,一直傻愣愣地跟着屠榄混。

      屠榄回想到过去的种种,猛然惊觉康渠这一口公鸭嗓诡异的好听。果然人的主观能动性是强大的。

      也许是小时候生活真的过得不好,根据康渠自己话来说,他是高二开始发育的,但声音一直很细,他一度以为自己以后就只能操着这一口嫩得滴水的芊芊细嗓了,这也是他大学遭人排挤的原因之一。没想到大四的时候变声期来了。是的,人家十多岁的变声期,康渠整整晚了近十年。

      不过这可把康渠高兴坏了,别的男生最怕变声期,就像屠榄当年都不开口说话,就在脖子上挂一个小本本,像个哑巴一样写下了跟人交流,因为这个还被老爸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但康渠整天整天的欣赏着自己日渐像鸭的嗓音,甚至还问:“榄哥,你说我这嗓子要不要保养保养,我这二十多岁才来,不好好弄回不回变得不好啊。”

      屠榄记得自己很经典地回了一句:“你又不是老来得子,还怕流了不成?”

      想着想着,周大少竟然躺在病床上无声的傻笑起来。

      康渠正抹着眼泪呢,这一下可把他吓得不轻,忙喊:“榄哥你咋的了?你别吓我啊榄哥!你是脸上抽筋了吗?要不要给你叫医生啊?”

      “.......”屠榄默默地咽下了一口血,收起了笑容。

      他指了指康渠的脑袋,又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寓意:你脑子进水了吧。

      然而,康某果然是get不到他的意思。

      “等着,榄哥,我这就喂你喝,我都忘了,病人不都是一睁眼就要水的嘛。”康渠一边说着一边还向隔壁床要了根吸管,轻轻托起屠榄的头,给他喂水,“榄哥,你不说我都忘了得先给你喂水,也枉我看了这么多电视剧,竟然一点记性都没有......”

      屠榄不情不愿地撅着吸管喝了一口,简直要无语得猝死了。

      屡次和康渠交流失败后,屠榄只得另辟蹊径,他指了指康渠的裤袋,又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试示意他把手机给自己。

      “你要打电话?我帮你拨号,你现在是病人,我得照顾你。”说着康渠就往口袋里掏手机。

      屠榄已经觉得自己要急火攻心而死了。说好的好兄弟之间的默契呢?不都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吗?妈的!屠榄也顾不上手上还插着点滴了,康渠一把手机掏出来他就抢了过来。

      “诶,榄哥,你悠着点,当心这盐水回血了。”康渠赶忙给他把点滴管捋顺,“我都忘了,你说不了话,确实得你自己来拨号。哎呦我这脑子......”

      屠榄本来忍着心头那千无语万吐血,在备忘录里打了句:没事,你先别说话,我想静静。

      然后听到康渠这欠抽的话之后,恶狠狠地长摁删除键,重新打了句“傻逼,闭嘴。”

      康渠看了,立马委委屈屈地不说话了。

      屠榄又打了一行:跟董叔说下,给我买只手机,我手机碎了。

      “啥,手机碎了?”康渠的脸上大大地写着心在滴血。

      屠榄轻描淡写:对,快去。

      “不是,那啥,咋个能碎了呢?你一手的玻璃渣,是那个手机搞的?”康渠一着急,方言普通话就一起飙。

      隔壁床家属听到,惊得转过来看着康渠,似乎很久没在杭州看到这么接地气的娃子了。

      屠榄:是。

      “榄哥啊,没事你捏手机干什么?”康渠对着那家属抱歉地笑了下,把自己调回了标准的普通话。

      屠榄:......

      “啥意思啊这六个点?”康渠看着这个省略号,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把手机拿起来放到面前,皱着眉头托着下巴仔细钻研,力图会得老大的意思。

      看着康渠那张仿佛在做世纪难题的脸,可怜屠榄讲不了话,不然早就嚎他一嗓子:我说我很无语啊白痴!

      “哥哥,这个是无语的意思,就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的意思。”隔壁铺的一个比病床高了一个半头的小姑娘提醒了他。

      屠榄心说,好孩子。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啊小妹妹。”康渠一拍大腿,一脸悟道成仙了的表情,然后又冲着屠榄问“榄哥你无语啥?”

      屠榄只感觉再这样跟康渠面面相觑,自己终将嗑血长逝。曾经他也是为自己对康渠的一声声傻逼白痴很是愧疚,如今失去声音才发现,如果不骂,自己命不久矣。

      所以他含恨打下一句:快去给我买手机,你去,卡问董叔拿,让他上来陪我。

      赭山上。

      男人在道观外走了一圈,最后重新在观门口站定。

      无生人气,无死人迹。

      “谁。”男人瞬间转身。

      “世....世祖。”正是那个道士。

      道士怔住了。

      “皈萍道长。”男人一变防守的架势,把双手被在身后,轻轻颔了颔首,“好久不见。”

      “不敢当。”道长见对方颔首,立马扶手作揖,“确实好久......未见。”

      男人摆了摆手,轻声道:“起来吧。”

      道士上前一步推开观门,说:“世祖,请。”

      男人便迈了进去。道士恭恭敬敬地跟在后面。

      “道长可否褪去着身皮囊,示以正面?”轲棂保持着疏离的笑容,道,“这百年来,在下还是习惯故人旧容。”

      “世祖也知百年已过,故人怎会仍是故容?”道士对道,“不过既是世祖开口,贫道便依了。”

      话音刚落,老道士的腰际泛起了淡淡的白光,如微波般向头脚漫去,不过倏忽,龙钟老者已然一位而立男子。

      不过道长毕竟经历了这人世间的巨大变迁,露出原本面貌的他也是很合时宜地穿着T恤和长裤。

      轲棂打量了他一番,想起昨夜那人似乎也是这样奇怪的打扮,不禁问道:“如今着装如此随便?”

      “啊?”道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毕竟这三四百年变得太多了,中原也不再是原来的中原了。”

      轲棂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上次醒来之时见洋人着西装漂渡钱塘时他已经相当差异,更何况如今。世事果真万万千。

      两人在八仙桌上坐定。轲棂坐上位,道士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对面的下位。

      此时的八仙桌又是光亮如洗。

      轲棂刚下坐,即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皱了皱眉,看到桌面上那三个字。

      道士立马反应过来了,玩味道:“昨日他来了,此字是贫道一时兴起,不知可算犯忌?”

      “无妨。不用如此拘谨,他爱玩,你尽管顺性而行。”男人挥了挥手,那字便退去了。

      “是。世祖。”道士摆了摆手,桌面上便出现了一壶龙井和两只白瓷茶杯,他起身为男人倒了一杯,恭恭敬敬地推至对方面前,甚至向下收了收下巴以示尊敬,“不知世祖此次所谓何事?”

      “我来,是有一事相求。”男人淡淡地说。虽说是“求”,却无一丝求意,反倒令人感觉压迫倍至。

      “世祖何言'求'。只要世祖开口,贫道必定肝脑涂地。”道士拱了拱手,其实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虽说他与这位大人物一直是合作关系,但论起能力,自己定是远远不及。这世上除了那件事,除了那位,还有什么能让这位大家说一个“求”的?

      “好。”

      “世祖请说。”

      “天劫将至。”男人缓缓开口。

      “这么说...还是不行?”

      “他此世之劫,避无可避。”男人停了停,眉宇间透着些许阴鹜,“赭山山沉一日不止,命劫日重一分。去劫既已不行,只可助他历劫。”

      日光透过窗之子打在轲棂的脸上,勾勒出坚毅中的淡淡的悲伤。

      “这历劫,怕是凶多吉少......”道士似乎对此有所准备,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惊讶,但字字句句都是拖着厚重的担忧从他干瘪的嘴里蹦出来的。

      “我知。”轲棂看着眼前白瓷杯中的清茶水,若有所思。

      “那世祖如今对唐家可有头绪?”道士试探道。

      轲棂摇了摇头,道:“不瞒皈萍你说,在下只知以性命保唐少渡劫,其余一无所知。”

      “那世祖难道不曾起疑?”道士将茶一饮而尽。

      “常常。”轲棂开口道。

      他并非从未怀疑过这自从自己睁眼就必须承受的使命。这使命不是他人委托,更不是命令,只是来源于一个声音——一个在他遥远的梦境中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一分必须达成的守护。

      但他甚至连这声音的来源都无从知晓。这几百年来,并非是没有调查过。但都无果而终。

      轲棂甚至每时每刻都在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怀疑自己是否是真的自己;毕竟自己连自己从何而来都无从知晓。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要守护,那么答案一定就在这守护里。

      “在下知道了。”道士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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