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马的捉妖日常》买橘子的猫

94、真相（完）

　　忘尘也没有动怒，这位昔日的天界战神已经对自己重归天界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也不打算再修行下去，因为必定飞升无望，他只想带着叶蓁蓁远离世俗一切喧嚣，隐居世外，活在当下。

　　至于下一世会不会再遇见青丘帝姬，就到下一世再说吧。

　　他只是带着浓浓失望道：“曾经我以为，你虽然有点不正经，但还算个正直之人，现在看来，是我过于天真幼稚了，你就是一个无耻之徒，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贾真人讽刺地笑笑“这叫老谋深算，为达目的，本就该不择一切手段，你应该自愧不如，多学着点才对。”

　　“可我不想长生不老。”忘尘同样回给他一个讽刺的笑容。

　　“不单是长生不老，我还要一统江湖，让天下所有修行门派都对我俯首称臣，《长生秘术》的真正内容，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们根本想不到，为了这份秘籍，不知有多少人会愿意为我卖命。”

　　“这便是人心.....”贾真人还在滔滔不绝，忘尘已经趁其不备，冲上前去欲将叶蓁蓁夺过来。

　　他知道单凭自己把握不大，可他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叶蓁蓁死在他面前。

　　如果他们的最终结局是万劫不复，那么忘尘愿意为了她，坠入深渊永不复醒。

　　贾真人被黑雾包裹在其中，只觉元神正被大量魔气侵入，他一口气险些没有提上来。

　　“不愧是魔修，好手段。”他冷笑几声，却并无慌乱之色。

　　他一把将叶蓁蓁丢到身后，后者被锁妖链牢牢锁着，在地上拼命挣扎，但竭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忘尘的身影随着周遭黑雾上下起伏，他用尽一切手段，魔气，法宝，元婴，甚至是之前学过的符咒，与贾真人数次交锋，可对方仍不见落败，反倒是他，渐渐开始趋于颓势，金丹境前期与末期的差距固然较大，但让忘尘分心的是叶蓁蓁，他害怕误伤，所以心存顾虑，不敢豁出一切去拼命。

　　决战到了最后关头，叶蓁蓁终于想出了能够助忘尘一臂之力的方法，她可以用魅心术，一旦贾真人受到影响，攻击防守露出破绽，忘尘就能借机占据上峰。

　　魅心术是狐妖特有的魅惑之术，当初她，贾真人，忘尘三人被困剑灵派的万剑山庄，就是靠着这个脱身的。

　　她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到了忘尘与贾真人中间，扯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

　　见贾真人看她，他便抓住机会死死盯住对方，双眸宛如水漩，整张脸慢慢变得妩媚妖娆起来。但贾真人瞥她几眼，却是岿然不动，当境界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后，即便是魅心术也收效甚微。

　　贾真人满不在乎地丢了一道灵气过去，将她的嘴封了个严严实实。

　　然而，她却同时将忘尘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忘尘只看了叶蓁蓁一眼，登时觉得整张脸从前红到后，一直将耳根烧得滚烫通红。

　　他发现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望向叶蓁蓁，仿佛对方的脸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时刻旋转着的漩涡，正让他一步步陷入其中，无论如何努力挪开都不曾见效。

　　终于，伴随着“扑通”一声，忘尘无力地跪倒在地，眼神迷离，看上去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贾真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得意忘形，不由仰天狂笑“连只狐妖都对付不了，还敢与我斗？哼，真是笑话！”

　　他一脚踩在忘尘身上，将身子稍稍向下俯了俯，紧接着咳嗽了几声，身体内涌出几缕黑色的魔气，看来也或多或少受到了些许侵蚀。

　　忘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紫黑色的血已经铺满了整个下颔，但说时迟那时快，他迷离的眼神蓦地大变，狠狠地瞪着对方，似是要将对方活生生剜下一块肉来，但这狠意中却又夹杂着一抹阴惨惨的笑。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贾真人的一只脚，与此同时，元婴从体内分出，抱起叶蓁蓁飞上半空，向远处逃去。

　　叶蓁蓁嘴里呜呜地叫着，她看着眼前与忘尘自身模样完全相同的元婴将自己救走，不但没有喜悦，反而变得益发抗拒起来，她已经猜到忘尘要做什么了。

　　贾真人正在疑惑，莫非对方是想用元婴救走叶蓁蓁？可是这样一来他不就更虚弱了吗，而自己杀了他，三下五除二就能将叶蓁蓁追回来。

　　然而，他想错了，现今的忘尘早已因修魔而性情大变，在这等关键的危难时刻，变得偏执而又疯狂。再加上他得知自己原本是天界的战神将军后，对忘尘这具身体已没有了归属感，同时，也对这段不算长的人生没有了留恋。

　　所以，他已存了玉石俱焚之心，要不顾一切地与贾真人同归于尽。

　　只有叶蓁蓁让他产生了一刻犹豫，虽说他知道，即便自己死了，在下一世也依旧会与她重新相遇，只是不知，两个完全换了身份，再次失去记忆的人的重逢，还算重逢么，在某种意义上，只能说是两个陌生人的相识，相知，相恋。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以后的事谁知道了，但眼下，在自己作为忘尘活着的这一世，他也绝不能让叶蓁蓁惨绝人寰的死去。

　　贾真人强大的元神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即将来临，并发出了无声的预警。

　　但已经迟了，只听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响，忘尘散功自爆了。

　　作为修士，散功自爆能够最大化自身的境界修为，甚至能够让威力翻倍。

　　尽管相距贾真人和忘尘已有上百丈，叶蓁蓁还是感觉有股凛冽的气浪将自己震得不轻，摧枯拉朽，五脏六腑都快被撞得移了位。

　　散功自爆能波及到这般遥远，可想威力有多么惊人。

　　此时，一直带着叶蓁蓁的元婴叶迅速变得无比透明起来，但在消弭到无影无踪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将她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叶蓁蓁身上的锁妖链也随着主人的逝去变得松松垮垮，叶蓁蓁轻轻一动，便得以挣脱开来。她嘴上的那道灵气封印也早已解除。

　　叶蓁蓁拼命飞适才二人决战的小山峰，但此时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散功自爆将他们完全撕裂成了碎末，顺着风便永远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周遭万籁无声，只有地上的几摊血迹，在默默证明着刚才发生过的激烈争斗。

　　叶蓁蓁放声大哭起来，憋了许久的哭声响彻大半个昆仑山，在天地间回荡许久。

　　.....

　　在后世的史书中，关于芈国这段历史的记载，向来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千年妖王重临天下，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但真正的重场戏却是在妖王死后，发生在国都燮京城乃至皇城中的事。

　　没有战斗能力的剑灵派被万魔宗打得几近全军覆没，可是后者亦被后来闻讯赶来的其他门派打得七零八落，至于他们的掌门，慕容雪与上官飞鸿，皆双双陨落。

　　云瑶成了剑灵派新一代的掌门，她自继任掌门之位起，脸上就从未露出过笑容，很少有人知道，她心中除了丧父之痛，还有一段历经千辛万苦都难以如愿的感情。

　　当朝皇帝也彻底查清了太子变成妖王的原因，当他听到范忠利用献舍之术，让真正的太子作为“妖王”魂魄的躯壳，复生妖王，并且还要让妖族夺走江山，保自己富贵之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又听到他用“舍咒”控制妖王，妄图让妖王助他篡位称帝，还要练那不知真假的《长生秘术》，寄希望自己能够长生不老，皇帝怒火攻心，险些驾崩。

　　他立刻宣布范忠的几大罪名，个个罪无可赦，激起朝野内外的众怒，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皇帝下定决心要剪除他的全部势力，他的党羽们因此死伤殆尽，严重者被株连九族，朝中官员上上下下都被一通大换血，影镜司更是不例外。

　　范忠无力回天，被五马分尸，终于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皇帝将睿王立为新太子，并为死去的四皇子宁王，忘尘生父的谋反之罪予以否决，承认此案本就是子虚乌有，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但要重赏楚琅君和云起君却渺无音讯，彻底人间蒸发了，找遍整个修真界，也没有这两个名字，有人猜测这是化名，也有人猜测他们本就是神仙下凡，此事就此成为了一桩未解之谜。

　　忘尘死后，来到了冥界的幽都，他从玉佩中保存的记忆得知，自己曾经来过这里，那时自己是前世的林冠玉，因为被迫伤害了夏沉鱼而含恨自尽，如今故地重游，不得不说，这可能是自己的宿命。

　　幽都又被唤作酆都，但无论叫什么，它都是座死气沉沉的城市，这里的亭台楼阁与凡界相差无几，车水马龙之中，还透着几分繁华昌盛，城中居民们皆为阴差，也有一大部分是未经轮回，暂住在城中的孤魂，身上那圈标志性的金光也十分黯淡，想必确是在这里待了许久。

　　忘尘在城中肆意穿梭，阴差们都知道，他就是那位被贬谪的天界战神，虽然对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心生疑窦，但没有上面的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没有人迎接他，倒也没有人阻拦他。

　　至于司命星君以及冥界的大官们，根本没料到他会死，他们本认定此次那位青丘帝姬定会历劫成功，他也会回到天界，结束在凡间一世接着一世的轮回。

　　按照谋划，叶蓁蓁忘情绝爱，久而久之，忘尘也会彻底死心，桃花劫可过。原本青丘国君与司命星君还考虑将忘情针分给男方一些。

　　可又想到若是如此，那两人便可能永远都是形同陌路的路人，这个劫也随之失去了意义，他们根本不会产生情爱纠葛，既没有相爱，又何谈死心一说呢。

　　然而，如今叶蓁蓁解脱了束缚，和忘尘互相表露了心意，两人圆满相爱，折腾了半天，桃花劫又没渡过去。

　　不知不觉中，忘尘来到了忘川河畔，血黄色的忘川河水，混沌至极，虫蛇遍布，腥风扑面。它载着冉冉众生的喜怒哀乐向看不到尽头的方向流去，上方的奈何桥上，诸多不愿抛却记忆的幽魂左右徘徊，哀嚎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桀桀苦笑。

　　彼岸花无茎无叶，绚烂地铺至天际，带着一种妖异凄惨的美，于波涛之上流连忘返，阴风吹过，花瓣在半空中纷飞起舞。

　　忘尘嗅嗅鼻子，闻到的全是柔和而令人沉醉的花香。

　　孟婆背倚在桥畔那块三生石旁，不知疲倦地舀着一碗碗孟婆汤。忘尘走近她，只见她面容慈蔼，枯木一样的手将一碗汤水递到他面前，汤水清澈见底，无尘无埃。

　　忘尘知道，若是喝下去，好不容易恢复的记忆又会随之消散，自己脖子上这块玉佩可不是随时都会显灵的。他思及此，连忙摆摆手拒绝，向后退了几步，孟婆面无波澜，既不惊也不恼，继续为其他人舀着汤。

　　他又将目光停留在三生石上，心里下意识的想起了叶蓁蓁，只见石头上倏地浮现出一幅幅鲜活的画面，那是她在三生三世里所经历的一切，看着看着，忘尘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许自己从未了解的真相，她看到叶蓁蓁在夏沉鱼那一世被刺入忘情针的情形，这才终于恍然大悟，对方不懂情爱的真正原因。

　　“真是岂有此理！”忘尘站在三生石旁咬牙切齿，只觉无论是忘尘与叶蓁蓁，还是林冠玉与夏沉鱼，又或是青丘帝姬涂山桑桑与天界战神玉行止，自己与自己心爱的人皆是身不由己，总是被背后那只看不见的，名为“天道”的大手操控着一切，怎么也逃不出去。